《逆徒》憔王爷

41、第 41 章

　　见那身影再无声息，谢欢心中一松，从芦苇丛中现出身来，小跑向慕怀风倒下的地方。

　　跑近了，他见那慕怀风半侧着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那柄弯刀落在他的手边。他脸色灰败，双眼大睁着，目光空洞，满脸都是泥泞的泥土和雨水，合在一起是个死不瞑目的恐怖表情。

　　“他死了？”谢欢小心地问。

　　“应该没有，我偏离了他的后心。”谢子寒提着刀走近，“不过箭上喂了毒，他可能昏过去了。”

　　谢欢闻言，拔出佩剑。

　　“你干什么，别靠近他。”谢子寒微微皱眉，他刚拾起了那把花纹怪异的弯刀，正在端详：“退后。让我先结果了他。”

　　谢欢的双眼在黑夜的雨中中闪闪地发出复仇的光芒。这回他没有听谢子寒的，他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刺向慕怀风的手腕：“别那么心急嘛，师父。他不配死得那么干净利落。”

　　他的剑尖刺入慕怀风手腕的皮肤，冒出一滴血珠，“让我先挑断他手筋脚筋，再带他回庄，谢家二十多口的性命，得让他慢慢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握剑的手猛地一震，那本该昏迷过去的慕怀风竟用那只被他刺伤的手反抓住了他的剑刃，眼中也不再是一片死气，而是杀气满溢，全然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

　　定是他穿了护身甲！谢欢大惊之下竟然被他空手夺下了剑，在他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慕怀风迅捷无比挺身而起，先用手中那把鲜血淋漓的剑挡住了谢子寒的刀，然后一记扫腿扫得谢欢失了平衡，在他肩膀上又重重地推了一把，把谢欢推向谢子寒怀里。

　　距离太近，谢子寒没能避开，被谢欢撞了个满怀，慕怀风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挺剑直刺，眼看就要将师徒两人一同贯穿。

　　千钧一发之际，谢子寒一把推开了谢欢，此时剑尖已刺到了他的胸前，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避开了心脏的位置，同时左手握着的弯刀迅如闪电地斩向慕怀风的脖子。

　　慕怀风并没有因这同归于尽般的威胁而后退半步，他的剑锋先划过谢子寒的前胸，在利刃划过骨骼的刺耳声响中，刺穿了他的右臂——谢子寒的右手刀颓然落地。

　　谢子寒面上并无半分变化，但身子仍是难以控制地震了一下，他的左手微微一软，弯刀偏了几分，落在了慕怀风的右肩上，虽然慕怀风穿着护身软甲，但在那力道下仍有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两败俱伤。

　　慕怀风不像谢子寒那样坚忍，他一声惨叫，痛得咬牙切齿，双目赤红，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攻势。同样都是右手受伤，但慕怀风是左撇子，受的影响要比谢子寒小得多，谢子寒虽然左手也能用刀，但远不如右手，而且他受的是外伤，手臂胸前血如泉涌，几招下来虽尚不至节节败退也是再难以取胜了。

　　谢欢悔恨以极，那两个缠斗的身影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模糊起来。全是因为自己的愚蠢的疏忽与自负，师父才会在本该得胜的战斗中失利受伤！

　　谢欢的剑被慕怀风抢走了，地上还余下一把谢子寒的刀，谢欢拾起刀，沉重的分量令他有些不习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垂下了手臂。自己本就武艺低微，再使用这不趁手的兵器，只会更给谢子寒添麻烦……

　　但也不能就因此而任由师父战败被杀！

　　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他的脸上，是冰凉彻骨的清醒。谢欢突然眼中一亮，他扔下了那把刀，像一只狸猫一样爬上了树。

　　谢子寒曾经教导过他，作战时若没有八分把握，绝不要用空战，虽然从上空攻击势大力猛，但破绽太大，比你经验丰富的人轻易就能破解这样的攻击。

　　但谢欢此时却有了六七成的胜算。顺着伸展的枝干，爬行到了两人上方，随即拔出一柄贴身的短刀，看准了时机，双手握刀，从身后向着慕怀风扑击而下。

　　“师父，帮我！”谢欢喊道。

　　谢子寒即使在战中也依然眼观六路，乍见谢欢不要命地加入战局，他先是惊怒交集，而瞬间，他便明白了谢欢的心思，平静下来，刀下收了三分攻势，缠住了慕怀风的剑。慕怀风自然也注意到了谢欢的攻击，他并不把谢欢放在眼里，他微微侧身，只待谢欢落地刺偏之时，一脚踢他个鲜血狂喷。

　　然而，谢子寒的刀从他想要躲闪的方向劈了过来，封住了他的退路，慕怀风吃惊之下微一迟疑，身法迟滞了半分，谢欢一刀刺入了他的左肩，慕怀风在谢欢刺得更深时立时泄力后退，虽避过了谢欢的短刀直插入体，肋间已被谢子寒一刀劈中，骨裂声响，想必肋骨已然折断了数根。

　　谢欢一击得手，攻势更猛，他所用的短刀只比暗器的飞刀长了些许，只有一尺来长，本就宜攻不宜守，他豁出命般的只攻不守，撩阴、刺眼，无所不用其极，而有谢子寒在旁护持，他的攻击酣畅淋漓，师徒二人虽是第一次合作，却配合默契得仿佛心意相通，慕怀风满身新伤旧伤，已是有些脚步凌乱，招架不住。

　　又过了数招，慕怀风眼中猛然凶光毕露，这使他僵硬如死人的面容突然生动了起来，现出一种孤注一掷地凶狠。对着谢子寒劈向他左腿的一刀，他不闪不躲，怒喝一声，手中剑一振，竟向着谢子寒胸前脱手飞出，谢子寒不得不回刀格挡，这么短的距离，那剑的力道，竟震得他手中微微发麻。

　　此时他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谢子寒暗叫不好，想要回护谢欢已然不及，慕怀风空手已轻易地夺下了谢欢的短刀，扭住谢欢的双手把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谢子寒原本递到慕怀风颈边的刀锋骤然停住了。

　　“放了我。”慕怀风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是精疲力竭地困兽犹斗，“不然我就和这小子一起死。”

　　谢子寒定定地站在原地，由于大量的失血，他的视线其实已经不太清晰了，但他仍然身形如剑一般挺直，手中的刀也没有一丝颤动。

　　“你追杀了我多少年了。”慕怀风低低的声音几乎无法在雨声中听清：“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我同操此业，难道不知此中无奈？谢二爷，我知道你是谁，身后偌大的家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精力岂不可惜。天大的仇恨，差不多就这样过去吧，我发誓就此收手，今后再不涉足江湖。”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三人的脸，均是面无人色的惨白。

　　谢子寒沉默片刻，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知我逼人过甚，但我就是放不过你，放不过伤我亲人的凶手。”他的眼中寒光迸射，“我就是要你死。”

　　他话音刚落，慕怀风突然一声惨叫，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他全神贯注只在谢子寒身上，未曾料到这被他制服的新手竟还能再耍出花招来。

　　谢欢的靴尖上刺出的一柄利刃，穿透了慕怀风的脚面。

　　谢欢一击得手，并不恋战，趁慕怀风力量一松的瞬间，甩脱他的手向外奔去。

　　却不料慕怀风在这瞬息之间反应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腕，扯得他摔趴在地。谢子寒扑来相救，而慕怀风半跪于地，发出一声厉声尖啸，雨幕中传来一声应和般的啸叫，一只巨大的鹰隼穿过雨幕，向谢子寒扑击而下。

　　谢子寒一惊，此鹰展翅有一丈多宽，冲击之力足以将自己掀翻。他不得已后退两步，横刀斜劈。而这鹰却不似普通的飞禽，突然升空避开了他的刀锋，随即又下扑，亮出它锋锐的勾爪，俨然武林高手般进退有度，显是受训已久。

　　在谢子寒与巨鹰纠缠的时候，慕怀风扯过谢欢，举起短刀，他看得出谢子寒在意这小子的性命，他要先废了这麻烦小子的四肢，再拿他来和谢子寒谈条件。

　　谢欢被他翻转过来，眼前已是刀锋森寒的闪光。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怒睁着双眼，黏湿的手心握着偷偷从靴筒里抽出的匕首，猛地抬手——谢欢的动作从未这么快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慕怀风的表情由冷酷变成了震惊，又转变成了惊惧，他的腰用尽全力地向后仰去，试图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但仍然，谢欢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右眼。

　　慕怀风厉声惨呼，捂着右眼倒了下来。浓稠的鲜血从他颤抖的指缝中不住地涌出，融入遍地的雨水和泥泞。

　　谢欢被痛极的慕怀风一甩手挥出去老远，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已经看到慕怀风勉强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前方跑去。他从百宝囊中摸出一把暗器，对着慕怀风的背影掷去，然而伤势和大雨影响了他的准确度，并无一命中。

　　“师父！”谢欢急叫道。

　　谢子寒被巨鹰缠住，并没完全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不过慕怀风要逃跑，这是决不能纵容的，他一刀逼开巨鹰，想要用右手去取飞刀，却突然发现，受伤的右臂完全不听使唤。他不禁愣了一下。

　　“师父！”谢欢见他并无反应，更急着喊道：“师父！用弩！”

　　谢子寒又试了一试，心中一沉，他右臂已全然无用，连抬起按动臂弩的机括都无法做到。

　　微一迟疑，他左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唿哨。看慕怀风的身影，他应该也已经山穷水尽了，接下来的事应该靠人多势众来解决了。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早已布置在四周的伏兵听到信号，开始向内缩小包围圈。

　　又听慕怀风远远发出一声啸叫，巨鹰不再攻击谢子寒，双翅一振飞上空中，谢欢向它射出暗器，竟被它双翅鼓风吹歪了。

　　巨鹰又一振翼，升至暗器也难以触及的高度，抛下两人，向慕怀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