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汤姆苏》淡暮霭

61、chapter61

　　汗，从额头滚落，支撑在平衡杆上的双手涨的发酸，比这更无力的是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幸村咬牙让自己坚持，但是他没多久，他再度从上方跌落，复健室的地面铺了海绵，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他就着这个姿势躺在地上，久久未动。

　　几个月的空白，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会下降，但是没想到连这么基础的动作都......连七岁的小孩都打得过他。

　　复健室的门被推开了，幸村慢慢的从地上坐起来，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金发的男人。

　　“我说过......期间不想有人打扰”他的狼狈，出于自尊心并不想任何人看到。

　　“我是你的复健诊疗师，幸村先生，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话虽如此，名为诊疗师的瑞德医生双手空空，什么工具也没带，像是没有看到少年布满阴霾的眼神，男人在封闭的室内转了半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开关前停了下来，他指着那个圆形按钮，朝幸村笑道。

　　“太郎家里有很多神奇的地方，比闷在医院要好多了，所以我才建议选择这里”

　　似乎有隐蔽的天窗打开，盛夏的风裹挟热浪，吹拂到脸上，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移动，缓缓地向上折叠隐匿，这间普通的房间忽然就融入了自然，忽略身后深棕色的门，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幸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双手碰到了凉丝丝的阻碍物。

　　“是特殊材质的毛玻璃，你能看见外头的景色，外头看里面就只能看到一堵墙”

　　确实，这里正对的是黑山家的小花园，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大山，只是看着，鼻尖就仿佛嗅到了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那是自然健康的气息。

　　“瑞德先生看起来对这里很了解”他高高的俯视男人，额角很快布满细汗。

　　“嘛，怎么说，我也在这里呆的不短，有些东西主人可能都没有我了解的多”见幸村脸上微沉，年轻的医生慌忙摆手解释。

　　“你不要误会啦，我没什么企图，只是，我没见过比太郎君更不上心自己的人了，他一看就没什么浪漫细胞探索精神，是那种秉持房子就纯粹用来住的老古板”

　　错。黑山心思远比平常人细腻，很多时候，自己面上表露出的轻微含义，他自己尚且没反应过来，黑山却敏锐的捕捉了，并且无比妥帖的尊重他的意思。

　　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弱势的一面，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仅仅是怔了那么一会儿，黑发少年就了然于心，从此再没有在他复健的时候踏入这里半步。

　　真体贴。翻滚在心内的酸涩化成尖锐的刀子，在他心上划出了口，凉飕飕的刮着冷风。

　　但是又能怪谁？他不想被人看到复健时候的自己，当黑山二话不说的依了他，他又觉得被冷落，这么难伺候的人连自己都觉得矛盾。

　　时间缓缓流逝，身体再度到达极限，这次坚持的时间比上次还要短。

　　他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还没等吐出来，耳边似有乐声响起，加上身上黏腻的汗水，一切都让人无比烦躁.....

　　“是隔壁的竹内先生，每天下午这个点，他准时开始练琴，谈得真不错不是......嗯？幸村先生！”

　　“你已经到极限了，幸村先生”

　　不，我没有。

　　幸村挥开搀扶自己的那双手，双目通红。如果这就是极限，他还打什么网球！还如何带立海大成就三连霸！

　　关东已经成了遗憾，他不能让全国大赛也变成遗憾，那是他的梦想，比一切都重要的，身处无边地狱都放不下的执念。

　　“一味逞强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听我的，你才能恢复到病前水平！”

　　“听你的？你懂什么！按照你这种缓慢的做法，我何时才能重新拿起网球拍？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他厉声而吼，目眦尽裂，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像仇人一样看着近在迟尺的医生“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啊，你知道吗！”

　　他需要的不是赏心悦目颐养天年的自然风光，也不需要聆听诱使心情的田园交响乐，他要的是胜利，绝对的胜利，这些让人松懈的东西只会让他一身怒火！

　　压抑在心头的苦痛得以宣泄，并没有轻松，他只感到麻木，让人绝望的麻木。

　　咚。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就像察觉到了什么，幸村转过头，黄色的网球滚进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被这颗带着熟悉纹路的球吸引，久久的，无法自拔的看着它。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拾起了它。隔着一层毛玻璃，拿着网球的黑山浑身是汗，弯身微喘。然后喘着喘着，他眼尾一勾，盯着这堵墙忽然笑了起来，在幸村的眼里，就像是他在对着自己笑。

　　他摩挲着墙壁，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哪有人会对一堵墙说话的？

　　幸村看了他一会儿，在瑞德医生的惊呼中踩上墙边延伸出的高台，紧闭的窗户悄悄打开了，风中传来黑山的声音，朦胧又真切。

　　“小番茄结果了，数量比想象中的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烂了好多，原本还想摘一些做晚饭的”

　　他攀在窗户口，注视少年的发旋，听着他的困惑无奈，嘴角微微弯起。

　　“复健很痛苦吧？”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到，所以我不看，你不想听到安慰打气的话，你已经听了太多，每听一次，就抑郁寡欢半天，所以我也不说”

　　“这些人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我做什么都不好，但又无法让自己什么都不做”

　　“加油啊，部长，我和你一起呢”

　　“你在里面努力，我在外面也没有松懈，等你恢复了，我们就一起去挑战全国吧”

　　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幸村尚未反应过来，忽然听到他撇嘴抱怨。

　　“话说回来，嘴巴里说是不让管，真不管了指不定要秋后算账？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任性又凶又记仇，真不知道我......”

　　四目相对，少年扬起脸，富含朝气的脸庞青红白绿，闪过一片姹紫嫣红，分外醒目。

　　幸村一脸冷漠，眼神犀利，他瞪着那个欲图逃跑的人。

　　“不知道你什么？”

　　“你想说什么？”

　　“你说谁任性又记仇？”

　　少年苦着脸，眼神漂移，十足的心虚相，幸村抓住敢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男朋友，一边色厉内荏的逼问，悄悄拭去了眼角湿润的痕迹。

　　谢谢你，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