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云静以致远

3、搭档

　　许昊一进屋，胡导指着一个年青人向他介绍：“这是陆辰，中戏毕业的高材生，在这部戏里演你的搭档东方泽。今天刚进组，你们认识一下，好好建立感情，你俩可是这部剧的灵魂。”

　　陆辰高瘦帅气、身姿挺拔，尤其眼神清朗、气度平和，一打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许昊心里隐隐地不爽，脸上反而笑得超热情：“有这么帅的搭档抬轿子，我这一番可太幸运了。”

　　陆辰忙说：“谢谢许老师夸奖，不敢当不敢当，这部剧有您这颜值、热度担当，大家才有收视信心。”

　　胡导只是笑笑：“你们好好聊聊，明天抢拍你俩的前三场戏，试试感觉。”

　　陆辰连声说好：“我一定好好准备，如果有不到位的地方，请胡导和许老师多指正。”

　　许昊亲热地揽着他的肩膀说：“别这么客气，既然是搭档，就叫我昊哥吧。晚上好好休息，这是我的助理小袁，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千万别客气。”

　　小袁意外地瞪大眼睛，以许昊在行业内的头牌地位，小袁眼里真没看上过谁，这次许昊居然一见面就把她“贡献”出去，虽然许昊也不过说说而已，她还是不习惯，当然面子上还得说着：“是啊是啊，我对这里特别熟，跟自己家似的，你要缺什么、少什么，千万别客气。”

　　陆辰更意外，立刻更加客气地说：”一定一定，谢谢昊哥和袁姐。”

　　小袁陪许昊一出来，趁旁边没人抱怨道：“昊哥，你不是认真的吧？很少见你这么大方，是这姓陆的有什么来头吗？”

　　许昊说：“他能有什么来头？有来头也不用出道快十年，还十八线小透明一个。”

　　小袁更奇怪了：“那你干嘛这么照顾他？这么给他面子。”

　　许昊说：“谁还不是从小透明一点一点成长的，给他面子，说明咱不忘本。”

　　小袁一竖大拇指：“昊哥人就是好！不过，他如果只是一个十八线，这次能演男二，还是跟昊哥你搭戏，算是天大的运气砸他脑袋上了，没准借你的东风他就红了。”

　　许昊瞥了她一眼没搭话，一回房间就给她哥大袁打电话：“怎么回事？怎么是陆辰来演东方泽？”

　　大袁连忙解释：“我也才听说，刚刚跟林总通了电话，主要是胡导虽然答应接这部剧，但坚持要用正剧演员班底，尤其是一口咬定就要这陆辰。当然，咱看过陆辰的资料就跟林总沟通过，他也同意先试别人。

　　但你也知道，这部剧是耽美改编的，哪怕改成兄弟情，这两个男主注定会被腐女们YY，很多正剧演员都怕影响个人形象以及将来的戏路。问了一圈都没人答应，这都开机了，最后林总只好去试陆辰。按林总的话说，如果不是胡导，并且片方一再承诺决不拿耽美炒作，这陆辰也不是那么容易签下来的，所以今天才进的组。”

　　许昊没有说话，大袁安慰道：“不过，林总说了，对方咖位跟咱没法儿比，既然他要求把男男感情线全部去掉、不允许保留一点暧昧，那意思是绝对不会配合炒作，咱就顺理成章地把男二的情节、人设多转移到女二身上，让周莉成你的官配，这样陆辰在这部戏里的存在感就大大减弱，更没可能抢咱的风头，不存在当初咱担心的双男主局面。”

　　许昊略松了口气，防是防不了的，只能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陆辰是个不错的演员，胡导相中他我没意见。就怕他不配合炒作，影响剧的发行，我倒没什么，胡导可能会受牵连。”

　　大袁说：“老实说，胡导在你刚出道的时候，从第一个角色到你的第一个男主，确实对咱帮助挺大，我知道你心存感恩。但不得不说，他拍的那些剧现在没市场。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导这部IP大剧，若折在他自己选的男二上，不是我咒他，这就叫命！这部剧成与不成，昊哥你都是铁打的一线头牌小生，照样接戏接广告接到手软，可他呢？还有人敢投钱给他吗？只怕真要凉了。”

　　许昊听出他话里有话：“是你接到手软吧？”

　　大袁讪笑道：“我这不是正要跟你商量嘛。按理你拍胡导的戏，那是天塌下来你都不接着，可是，这次是部电影的活啊，你不是一直想进军电影市场吗？并且只是客串，对方导演保证，所有镜头一天齐活儿，绝不耽误你这边的安排。”

　　许昊立刻动心了。

　　因为形象好，出道十年他得到的剧本都是古今中外偶像剧，为他赚了大票粉丝——人称日天教，绝对粉圈第一实力军团。但正剧圈儿的人对他从不买账。尽管他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是地地道道的学院派专业出身，他从未拿到过正剧主角的剧本，以专业著称的奖项他从未提名过，只能在看人气看市场的奖项上出尽风头。虽然斩获连连，这到底是他心底的一根针。

　　电影圈儿与电视圈儿不同，那不仅是咖位的提升，更是专业界的认可，电影咖演电视哪怕剧未必就火，但电影咖的专业性是电视咖没法儿比的，这是行业内公认的标尺。所以，许昊想进电影圈儿的心像地下的岩浆一样翻滚了多少年。他甚至让大袁放话：只要是电影剧本，角色好，不给钱、免费上都可以。

　　大袁像是猜到他的心思，补充道：“当然，虽说是客串，咱也不能当义工不是？所以，对方答应给五个数，我也就没多要。”

　　五百万这个数目就许昊的地位来说的确已经很“友情价位”了，他没多问，只道：“你要安排好，绝不能影响这边的拍摄。”

　　大袁立刻保证：“放心，我一定以胡导的时间表为准，绝不影响你在他心目中的敬业弟子形象。”

　　许昊皱眉：“你先问问对方希望在什么时候，回来先跟我说。”

　　大袁会意：“是是是，就一天的戏，根本不会影响这边的拍摄，咱还是别烦胡导了。”

　　所有的导演都讨厌演员跨戏，只不过有的了解行业现状，容忍度高一点；有的端着专业架子，容忍度低一点，胡导肯定是后者。许昊不想影响他对自己的观感，因为胡导不仅是他进电视圈的门，更是连着正剧圈儿的桥，绝对拆不得。

　　第二天一早，剧组开拍许昊与陆辰的三场对手戏：天台首遇、会议争锋和换办公室。

　　按剧情，陆辰穿着高档定制西服、系着暗纹丝巾，在天台上一站，果然气宇轩昂、人中龙凤。许昊使出全身解数，足量展现自己的熟男魅力，分分钟霸占镜头的主视角。几段下来收获一众掌声：“好帅噢！昊哥真是太帅了！没得说，绝对中国第一男神！”

　　胡导向他点头表示认可，转向陆辰只说了一句：“演得不错，继续保持。”

　　许昊心里就是一沉。

　　他不是看不出来，尽管这三段是剧里同一天的三个场景，两人服装都不用换，但陆辰分别演绎出东方泽的孤傲沉痛、强势干练、以及个性中高冷又傲娇的一面，将东方泽丰富强大又纯粹坚毅的性格清晰立体又层次分明地塑造出来，演技上说两人高下立见都是对他太客气。

　　晚上，他一个人在基地里转悠着吸烟。他已经很久不吸烟了，但今天，只有烟能让他平静。

　　他猜到陆辰的演技可能不错，毕竟能让胡导一门心思要合作的青年演员不多，尤其是没什么名气的陆辰，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还是没想到两人的差距会这么大。

　　尽管一直在演偶像剧，他也是专业出身、学习成绩不错，过去这十年演了不下二十部剧，每部剧也都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地去演，从来没停下一年，为什么与陆辰一比，他完全没了自信，甚至连他都怀疑：自己真的是表演专业出来的吗？

　　可他，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徘徊，消解心中的不甘。即便是这样短暂的寂静，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不知哪个剧组刚放工，一群人喧嚣着向这边走来。许昊不想被看到，转身走进路边的林子，背向马路靠在树干上，仰头看天上的月和鼻前一闪一闪的烟头。

　　前面一声轻叫：“是你？”

　　许昊低头，只见叶帆站在那里，一脸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许昊保持风度，像个大哥哥一样地问：“才下工？为什么不跟其它人一起？一个人走林子里面不怕吗？”

　　叶帆轻轻摇头：“习惯了。”

　　许昊故作意外：“独行侠？看不出，还真是一匹北方的狼。”

　　叶帆一直很严肃，这时忍不住笑了：“哪有？”

　　许昊还未说话，他自己轻声接了句：“是就好了。”

　　许昊刚要说“这有什么难”，想起今天被陆辰演技碾压的经历，轻叹道：“的确，是狼、是羊，有些事上确实身不由己。”

　　叶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所指为何，终究身份悬殊、兼之并不熟悉，不好乱加评议，嗫嚅道：“你在这里等人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许昊笑笑：“这不等来了你？像是命中注定，那我就送送你罢。”

　　叶帆吓了一跳，紧张得有些结巴起来：“不是……不会吧……不用送我……我不用送……”

　　许昊深吸口烟，用力掐灭，回头露齿一笑：“那你就陪我走走，就到基地门口，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旅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