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哪里走》余士简

3、第3章

　　“我父亲去世没几天，夫人就要我分家。说是分家，我除了自己的几本书，几件衣服，什么也不能带走。当然，这也不能怨谁，我没有写进宗谱，严格来说，也不能算纪家的人。”纪子殊和青栎缓缓解释道：“我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没见过我娘，听别人说她是青楼的人，而且早死了。”
　　青栎混迹人间数月，初识了些人情世故，犹豫着此刻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他，却见纪子殊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认真的问：“只是虽说已经分家，也不必常走动了，到底血缘亲情还在，怎么丧事也不通知我呢？”
　　说着一拍脑袋，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都说穷在闹市无人知，他们是怕我这个穷亲戚上门，故意躲着我啊！”青栎一脸疑惑：“是吗？”纪子殊笃定道：“嗨，当初他们要和我分家，说白了只是找个借口赶我出来，我都不曾和他们说过一句废话，他们要我如何我便如何。现下却怕我回去占他们的便宜吗？”
　　青栎虽然不是很明白他说了什么，却直觉他一时热血上了头，只能劝他：“也未必这样。”纪子殊不等他把话说完，忽地站起身：“我今天就要和他们说个明白。”
　　纪子殊走的飞快，青栎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去。
　　纪家在小城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宅子在富人聚居的东城独占了半条街。青栎没有来过这里，一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妖胆子太小，自己不敢走太远，二来这里相比市集上又很僻静，没什么意思。
　　此时一见街两旁的朱门高楼，在青栎眼中已经算的上富丽堂皇。
　　青栎在身后看的惊叹连连，纪子殊也没心情理他，上前叩了门，抱着手等在门外。旁边的小门开了条缝，一个小厮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看见门外的纪子殊，有些意外，又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是殊少爷。”忙开了门把他们迎进去，关门之前又探头探脑的向门外看了两眼。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在自己家还作贼吗？”纪子殊边往里走边问：“母亲现在在何处，许久不见，我去给她请安。”小厮连忙跟上，回道：“夫人和少爷小姐并姨娘们都跟着大师做法……祈福，恐怕还要好一会儿。”
　　纪子殊心里疑惑，想问哪来的大师，又做的什么法，只是怕自己管了不该管的更招人嫌，于是脾气颇好地说：“无妨，那我先去拜见了二叔，稍后再回来见过夫人。”小厮犹犹豫豫还是叫住了转身欲去的纪子殊：“殊少爷，二老爷那儿恐怕也是一样的，不如你过些日子再来。”
　　在本家晃了一圈却连杯茶水都没喝着的纪子殊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青栎走过去左手叉腰，右手搂住纪子殊肩膀。纪子殊转头看了他一眼，青栎龇着牙笑了一下，纪子殊转头仰望天空。
　　青栎道：“开心点儿，我请你吃鸡……”纪子殊捂住了他的嘴，继续仰望天空，开始回忆往事：“我那个爹，有和没有一个样，我小时候除了吃穿不愁，其他的都没人管。全家就三叔对我最好，只有他问过我缺什么，也是他想起来帮我请老师。”
　　纪子殊看了青栎一眼，青栎眨了眨眼睛，纪子殊松开了手。青栎清了清嗓子，道：“那你三叔真是个好人。”“不是，我三叔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纨绔了一辈子，喝醉了还回家打老婆，没人看的上他。他和我母亲不对付，处处找机会和她过不去罢了。”
　　“祸害遗千年，照我三叔那德行怎么也不该死得这么早。更何况他们一向铺张惯了，死了人竟然没有大操大办，甚至没让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呀？”
　　青栎被纪子殊看得发毛，不禁问：“为什么？”
　　纪子殊笑了一下，把青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对啊，为什么呢？”青栎抖了一下，忍不住抱住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就听纪子殊说：“青栎啊，帮个忙呗。你变成狐狸体型小，不容易被人注意。你帮我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一只狐狸到底哪里不容易被人注意，你别害我。”青栎拒绝他的提议并冷酷的拍开他套近乎的手。
　　“那些乡巴佬不认识狐狸的，栎哥，你信我。实在不行你躲着走也可以呀！”“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有什么好处？”“事成之后，一只烧鸡。”“两只。”“成交。”没想到谈判如此顺利的青栎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否吃亏了。
　　“这里这里，快变吧。”纪子殊鬼鬼祟祟的把青栎带到一座院墙地下，扒开深草，露出了一个狗洞。青栎不敢置信地看着蹲在地上扒草的纪子殊，最后还是看在两只烧鸡的份上没有开口羞辱他的雇主。
　　“你在这等着我吗？”青栎问。“我可以回去等你吗？”纪子殊笑着说。青栎扭头就走，纪子殊追上去：“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在这儿等着你，你快进去吧！”青栎这才变成了狐狸，轻轻松松地跃上墙头，扭头看了纪子殊一眼，跳进了墙里。
　　两人来时就已日暮低垂，又折腾了半日，天也黑透了。直到肚子辘辘作响，纪子殊才想起二人错过了饭点，有心去给青栎买只烧鸡，此时也少有仍开张的店家，只好继续拿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
　　不知过了多久，纪子殊感觉自己饿过了头，快要靠着墙睡着的时候，青栎终于跳了出来。不等纪子殊说话，青栎拉起他就跑。
　　从体力也能看出青栎非人，纪子殊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现在被青栎拖拽着，踉踉跄跄跟了两条街，才把青栎叫停。“不行了，跑不动了。呼——”纪子殊大口喘着粗气，晃晃悠悠，显然想找块儿地方席地躺倒。
　　青栎回头看了看，奇怪道：“没人追出来吗？”纪子殊刚缓过来一点，问：“你看见谁了，把你吓成这样？”青栎摇摇头：“回去再说。”
　　纪子殊不再多问，二人匆匆赶回破庙。待纪子殊煮了粥，二人草草填了肚里饥饿，青栎盘腿坐在草席上，对纪子殊道：“过来，我给你看你想看的。”
　　纪子殊不明就里，走过去坐在青栎对面。只听青栎说道：“看着我的眼睛。”纪子殊顺着声音的指引，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只见那双眼无波无澜，平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而后光影变幻，一晃神，纪子殊发现自己落在了纪府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