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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麓城决议 ...


  •   皇帝既已有了决断,那麓城之事便宜早不宜迟。

      楚沐不顾长途跋涉后的久病之躯,从沈太妃那儿出来便匆匆找了楚沅来相商,又让人去请陈、白、顾三家到王府叙话。听到傅流年那明火执仗的做媒手段,他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这是北昭帝的一贯作风,要么按兵不动,一动便雷厉风行、多管齐下,打得人不仅没有还手的余地,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你留。”楚沐坐在四轮车上,任由随风推着他往议事厅去,自己则偏着头与身旁走着的楚沅说话,“也怪我,当年一心只顾着战事,怎么就让母亲轻易答应了他,让你上了傅流年那厮的贼船。”

      “这么些年,他来我们慎王府倒是随心所欲,有时一天见他八回,有时便是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我看他也不怎么上心你的武艺修为,若不然......”说到这,楚沐似想起什么,眼底漾起有趣的笑意,竟有些坏坏的戏谑,“若不然,当年你也不至于三招便被萧宴绥给擒住了。堂堂子规堂掌门人的亲传弟子呢,竟要白伯伯夤夜赶去隽城赎你。”

      楚沅身子僵了僵,这哪里是亲兄长?谁还没有个年轻不懂事走背字儿的时候呢,她咬了咬唇,涩涩地道:“跑题了啊。”

      她如今最不愿提及的便是当年那事,简直是将她堂堂子规堂嫡传弟子兼慎王府小郡主的面子里子扔到泥地上狂踩。偏偏她这兄长与隔壁的白家二小子时不时拿出来调侃,最后连小菜都知道了,还颇有义气地要与她同仇敌忾呢。

      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尴尬!

      楚沐却是假作不知地笑得肆无忌惮:“如今看来,这倒是你们两个的缘分。”等笑够了,他才渐渐敛了笑意:“我的婚期定在四月中,最迟六月,你也是要出嫁的。”

      “这样着急?母亲可知晓了?”

      “还未跟母亲说你的事,最近事多,我怕她多忧多思。反正等我们入了京,你的旨意才会下来。”楚沐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什么,不觉放轻了声调,“关于你的婚事,陛下原先自然是不同意的了,后来傅流芳让他遣退了左右,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果然是好口才啊......当天下午,陛下便迫不及待地来试探我的口风了。”

      “还能说什么,想来与我那师父所说的如出一辙?”楚沅不以为然,对于皇帝的这般行径很是不屑。

      “不尽然,为何如此着急?”楚沐忽然抬眸定定地看向她,眼中的光彩深沉得望不见底,与他苍白的面容交相辉映竟有些离奇的惊悚,将方才她的疑问又抛回给了她,“为了慎王府的兵权?还是为了天下安稳?说到底,在这个时候,谁才最应该着急呢?”

      楚沅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一连串问题仿若一支支利箭直刺胸口,堵得人喘不过气来。慎王府的兵权皇帝是看重,可既已搁置了这么些年,哪里就半刻都等不及了?以他多疑的性格,如果有的选择必是要考虑再三的,怎么能够三言两语就被说通了呢?至于天下安稳,那就是个笑话。他们这个陛下争强好战,只要不威胁到东漓江山的安危,他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说不定还能横插一脚从中取利。

      事到如今,这场看似不可能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仿佛昨天她还在怜悯孤身和亲外邦的夷安公主,今日她却也要面临同样的境遇。北昭云都,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有些事,是该想一想了。

      所以眼下,谁才最应该着急呢?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病榻上一个孱弱的身影,楚沅蓦然对上兄长深不可测的目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早就了然于胸了。

      眼下最着急的当然是南越皇帝。

      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南越的使臣不就是用这个理由,急匆匆地迎回了他们的六皇子南弦么?

      楚沅又回想到傅流年那欲说还休的古怪模样,心中悚然一惊。

      难道北昭帝对南越的意图,不只是操控一个傀儡皇帝那么简单?

      ——

      陈、白两家,以及战乱结束后被调离南境的赵家,原是当年跟随老慎王楚昭率十万大军出征的参军大将。陈老将军已于四年前积劳成疾病逝了,如今主事的是他的长子陈元峰,佩正五品定远将军印;白家的怀化大将军白璧正是白术的老父,原是左骁卫上将军,如今已不大理事了。听说昨晚他老人家多喝了两杯,背上的箭伤又犯了,且有几日起不来床。白家大兄白芨便领着白术先过来告罪了。

      顾家的顾长安是十年前赵家被调走后,皇帝新派过来的知府大人,兼淮南路安抚使。他虽是皇帝的人,却是个难得“糊涂”的。皇帝跟前不乏机灵聪明的人,能偶尔糊涂的少之又少,顾长安的“糊涂”聪明劲儿就很可贵了。正因如此,楚沅也很是看好他家的小侄子顾小辛,特意将他调到自己麾下听用。

      此次楚沐进京述职,顾长安也跟着同去了,想来早已先人一步了解了其中内情。

      “白伯伯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年在战场上又受过大小伤害无数,最该忌这杯中之物。白家大兄不该由着他老人家贪杯才是。”听闻白璧起不来床,楚沅便担心地对白芨嗔道。

      有着多年抗战杀敌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楚昭在世时与陈、白、赵三位老将军情同手足,四家更是通家之好。楚昭故去时,楚沐尚未弱冠,身子又受了损,多是仰赖这三位叔伯提携照顾。因此私底下,楚沅兄妹与这几家的兄嫂、弟妹说起话来一向亲近,少了许多避讳顾忌。

      “正是这话,我那里还有些好药材,你过会儿拣些用得上的带回去给白伯伯。”未等白芨开口,楚沐便附和道。

      “是,多谢王爷、郡主,”白芨行礼道了谢,苦笑着摇头道,“哎,我阿爹那脾气王爷和郡主也是知道的,咱们若要劝他可得做好被砍几刀的准备。昨日万幸二弟拉了我一把,一着不慎,今日我也该告罪了。”

      “可不是,家里的金疮药备了一大堆,就是为防着老爹‘一着不慎’砍了兄长。”白术上来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轻叹道,“我一文弱书生自然不够老爹砍上那么一回的,也就只好请大兄多担待了。”

      众人闻言,彼此相望一眼,了然地哈哈大笑起来。

      待笑了一阵,楚沐饮了口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绕到今日一聚的目的上:“我这里也有个喜事要与诸位说一说呢——此次进京,陛下替本王择了门好亲事。辅国大将军、定安侯姚简姚都指挥使家的小娘子。”

      这话一出,满室默然。

      慎王以二十有八的“高龄”久旷不娶,老慎王一脉子嗣难以得继。大家嘴上不言,心中却时常嗟叹,奈何那正经的伯父大人皇帝陛下都不焦急,他们这些外人也只能暗暗不平。如今好了,皇帝突然关照起了这个侄子,不但赐了婚而且对方还是真正的高门贵女。

      却不知,这究竟是不是个喜事了。

      定安侯姚简是世袭的爵位,可他这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之位却是自己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况且他如今身居殿前都指挥使,掌管京城禁军。那是实打实的简在帝心,烙在骨子里的皇帝派。皇帝敢把他家的女儿赐婚给慎王,不是对慎王多有放心,而是对他姚简有足够的把握和信心!

      陈元峰放下茶盏,蹙起了浓厚的眉毛,嘴唇一抿紧,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一层;白芨淡淡地抬手扫了扫熨烫得笔挺的长衫,不紧不慢地瞟向早已掌握内情的顾长安;那顾长安却似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皮,两眼无神地盯着地板,仿佛那地儿能长出棵老松来。

      白芨顿时觉得自己没意思极了。

      倒是他那缺心眼的二弟左右望了一圈,朝上坐的慎王一拱手,咧嘴笑道:“恭喜王爷!”

      楚沐挑了挑眉,看向他:“你倒是挺高兴,我原以为你是最不该高兴的人。”

      “哎,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么。”白术伤春悲秋似的叹了口气,“王爷到时上京,可得容属下一道去,届时恐怕还得麻烦秦管事给安排间客房暂作盘桓。”

      “那是自然了,这杯喜酒大家都有份。”

      白术愣了愣,摇摇头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明年二月礼部试,四月殿试。我们白家在京城无亲无眷的,好不容易王爷入了京城,属下当然要去投奔住处的。”

      “什么,你要进京赶考?”楚沐尚未作声,白芨便有些莽撞地喊了出来,惊讶中的凄厉与他平素淡定稳重的气质颇不相符。

      “咦,这话有意思了,”白术不满地扬了扬眉,继而苦笑道,“我好歹也是解元出身,怎么就不能进京赶考了?”

      是啊,人家是解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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