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桃花账》沈沅湘

28、所见所闻

　　那老妇人低了头，散落下来的花白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沙哑得如同石粒摩擦般难听：“主人，午宴已备好。”

　　“辛苦你了，我们这就过去，你且去休息吧。”傅流年竟对这老妇出奇地客气。

　　那老妇低低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傅流年回转过身来，漾起轻松恣意的浅笑，对着萧宴绥扬了扬下颌，挑眉说道：“如何？我看你可是感兴趣得很呐。”

　　“她是......”

　　“她是当年思咎王府上的旧人，”傅流年随意地饮了口茶，继续悠悠然地说道，“还算卖我几分面子，若是我开口的话，她应该很乐意出来替你们解释一下十二年前的旧事。”

　　十二年前思咎王府的旧事？楚沅冷静了下来，敛下眼眸细细聆听，心内却暗潮翻涌。思咎王夫妇是夷安公主莫时苓的身生父母，怎么傅流年也牵扯到北昭与南越的这桩公案里去了？当年北昭思咎王府突发大火，整座王府都被付之一炬，而思咎王夫妇也葬身火海，只有他们唯一的女儿莫时苓与少数仆从活了下来。

　　这场大火当然来得蹊跷，可内中情由他们远在东漓也不得而知。依据冯叔传回来的说法，也就只有明面上的“身归火海”四个字而已。当然，眼下这种情况，这两个人自然是知晓其中内情的了。可是这么大的八卦，也不避讳一下她这个外族人的么？

　　“条件？”萧宴绥简单直接地问道。

　　这小子可真上道——傅流年满意地眯了眯眼，便也直言不讳地道：“若有一日，她落到了你手里，你无论如何要保她一条性命。”

　　这个“她”是......

　　楚沅睁大了眼去看萧宴绥的反应，只见他冷硬地勾了勾唇，眼睛眨也不眨地就答应了：“好，不过只此一次，她若是上赶着求死，我也奈何不得。”

　　傅流年表示这个回答可以接受，那么协议就简单粗暴地生效了。他看了眼冷眼旁观、如坠云里雾里的楚沅，愉快地咧了咧嘴，调笑道：“听不懂了吧？听不懂没关系，回去让他好好解释给你听。”然后站起来抖了抖身子，朝他们一挥衣袖：“走走，吃饭去。”

　　萧宴绥贴心地扶了楚沅起身，冷眼睇着傅流年，凉凉开口道：“您可真是“痴心不改”。”

　　楚沅又被震惊到了——奸诈狡猾的傅流年......痴心？

　　这......这又是哪门子的八卦？好像他们师徒间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生疏么，至少像这种傅流年不为人知的八卦，她就完全不知道！

　　这一顿午膳楚沅用得很不是滋味，脑中总是萦绕着各种疑问，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而那两个制造疑问的“罪魁祸首”，貌似就没有这种烦恼，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得好不和谐，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午膳后，傅流年从善如流地唤了那老妇人过来问话。楚沅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先不掺和，免得越听越混乱而且也可以避避嫌，若萧宴绥愿意让她知晓，事后自然会告诉她。于是她便招了那个替他们开门的小童子，让她领着自己在这云缦山庄里四处转转。

　　“这别苑可真大，若我一个人走估计是要迷路的吧。石溪，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么？”楚沅笑着问那颇有些少年老成的小童子。

　　“是啊，我是娘子捡回来的孤儿，娘子便把我养在这里看宅子。以前娘子总爱带小郎君来这里消夏，后来便将这宅子送给了主人，还让我们都跟了主人。”石溪老神在在地娓娓道来，这话却把楚沅惊得不轻。

　　这傅流年究竟还有多少隐私八卦啊？怎么她以前竟然一件也没听说过？这位“娘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姓傅的虽然看上去风流、没个正行，可平日里洁身自好得很呐，没听说去沾花惹草啊，而且往往一副“女人很麻烦”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这会儿，他是被“金屋藏娇”了？

　　楚沅忍了几息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狐疑和恶趣味，便也干起了那诱哄小少年的勾当，假作随意地问道：“这么说那位好心的娘子倒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不想着报恩怎么就跟了我师父了呢？你小小年纪，这里就只有那位阿嬷照顾你么？”

　　“就因为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要听她的话啊。”小少年很不认同，而且楚沅似乎将他说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脸上便有些气呼呼的，“娘子的大恩我会报答的，但是娘子的话我也要听，认了主人那我就是主人的仆从。除了我，还有唐爷爷、梨花姊姊、青萍姊姊都是这样想的。阿嬷不算，阿嬷不是娘子给主人的。”

　　“哦，那......那位娘子心地这样好，人长得肯定也很好看咯？她是婉约如江南女子还是豪爽似北地佳人啊？”楚沅一行走着一行套他的话——这种事情做多了好像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有些明白白术为什么能越做越趁手了。

　　“当然了，娘子长得国色天香，就像天上的神女下凡；小郎君也是玉雪可爱，别提有多好玩儿了。他们都住在京里，以前还时不时地过来小住。”石溪满脸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胸脯都挺高了。

　　原来是云都人士呐......

　　可接下去她要再问，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石溪小少年对那位神仙妃子似的娘子的印象除了国色天香、心地善良，便是还有位玉雪天真的粉团儿小郎君，再就是他们是从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位“金屋藏娇”的神仙般的娘子，倒果真神秘得很呐。

　　——

　　楚沅与萧宴绥半下午的时候便从云缦山庄告辞了，他们要赶在宵禁前归家。傅流年也没有挽留他们——这本就是新妇归宁的规矩。不过他倒是说了这个夏天他会一直在云缦山庄，要有空闲了随时欢迎他们俩来这里蹭吃蹭住，消暑纳凉什么的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赶紧给他生个小徒孙出来——他都快闲出病来了。

　　这里风景秀丽，让人身心舒畅，最是适合造人了。

　　萧宴绥对他这话嗤之以鼻，您老操心的事儿还少么，哪里就闲了？楚沅则直接调头就走，表示并不是很想和他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两人走得干脆，不过这趟所谓的回门之行还是有不少收获的，至少萧宴绥是这么想的。

　　马车“哒哒”而行，楚沅还在纠结傅流年那痴心的对象以及那位神秘的天仙娘子，萧宴绥伸手扣紧了她的手指，浅笑着问道：“你怎么也不问我？可是打定了主意不掺和这事儿了？”

　　楚沅也笑盈盈地望着他，反问道：“你愿意让我掺和？”

　　不是他自己说的么，会尽他所能保全她——她以为那话的意思就是，自己只要在家里做个尽职尽责的米虫就好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然有他挡了。

　　“我当然不愿意你去冒险，却也不想隐瞒你——这对咱们的夫妻关系不好，总不能真让你做个两眼一摸黑的内宅妇人。”他的表情十足的认真，眸中却是丝丝浅藏的促狭笑意——这是在讲冷笑话么？他继续说道：“这样，也太屈才了些，便是大舅兄也没教你坐以待毙吧？”

　　“可兄长确实叫我不要掺和啊。”楚沅装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那故意做出的单纯眼神怎么也遮挡不住其中浓浓的笑意。

　　萧宴绥轻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一针见血地回道：“大舅兄是让你不要被陛下给利用了，可没让你真装个瞎子。否则......你也不会让那个暗卫悄悄留在边城了。”

　　他能料到楚沐的行事作风并不算稀奇，毕竟是斗智斗勇、争锋相对了那么多年的老对手，总归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她也没指望兄长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能瞒过他的眼睛——这里是他的地盘么——这不，她派张月留在边城暗中观察孙姑姑和筱碧一行，就这一件事，便已经一丝不落地落到他手里了。

　　可不知为何，即使有这样提前的自我安慰，而且也能理解他这样的做派，楚沅的心里还是有些些难言的酸涩和挫败，那种委屈感来得莫名其妙。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太过放松了么？其实反过来想想便是感情再好的夫妻，也不愿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何况是他们呢。

　　“你也察觉到那次刺杀有问题是么？有些事原本是想过些日子再跟你说的，毕竟咱们才新婚，我不想你平添太多烦扰。”萧宴绥没有察觉到楚沅微妙的情绪变化，揽过她的肩头将脸颊贴在她的头顶上，低低喟叹一声，“不过这次，师父当着你的面便将此事摆在了台面上说，想来也是不希望我瞒着你的意思，那我就与你说说？”

　　楚沅靠在他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头，敛下眼睫掩去眸中淡淡的无名失落，轻笑道：“请萧将军赐教，小女子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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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等不及为祖国母亲庆生了~
祝大家国庆快乐，长假吃好玩好~
国庆请假休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