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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思咎王府 ...


  •   萧宴绥略整理了下思路,便缓缓开了口:“其实你该对思咎王这个封号感到奇怪的,不是么?天下有哪个皇帝会给自己的儿子或者兄弟这么个封号?咎,过也。陛下是要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曾经犯过的罪过。”

      “陛下当年虽是文德皇后所出的嫡子却是先帝的次子,前头还有一位魏贵妃所出的庶长子,思咎王便是那位大皇子的同胞兄弟,皇子中行四。那大皇子自恃居长,母妃又得宠,自然便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而先帝固然看重嫡子,早早便立了陛下为储君,可晚年却太过心慈手软,以致埋下了祸患。待到先帝大行,早就拉拢了朝中一些重臣的大皇子与四皇子一党便趁势发动了政变,意图谋逆篡位。”

      “这谋逆当然是没有成功了,陛下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顺利继位。大皇子废庶人赐死,阖府抄斩;四皇子废庶人圈禁,一家子都搬进了皇陵里去。皇子妃和一对小儿女都没能熬过来,先后病死了,独留下孤零零的庶人思咎王苦苦熬了十来年。后来陛下大赦天下,到底是顾念了点兄弟之情,将他从皇陵迁了出来,给了这么个封号,重新赐爵开府。”

      楚沅听得入神,没想到那思咎王还真不是一般人,竟还干过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关键是人家还活了下来。算起来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谋朝篡位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是属于不能提及的皇家密辛,除了亲临此事的人有机会了解前因后果外,旁人估计是很难听到的,这就难怪他们慎王府打探不出来了。那会儿萧宴绥还没着落呢,只是他们家本来就处在政治漩涡中,才能知道得这般清楚。

      “怪不得那夷安公主的年纪会与你差得这般多。”楚沅恍然大悟地喃喃道。

      北昭帝行二,思咎王行四,临川长公主的年纪就比他们更小了。如今萧宴绥都三十好几了,听说那位夷安公主还不到二十。

      萧宴绥苦笑道:“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呵呵,抱歉,跑题了。”楚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经地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十二年前思咎王府的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思咎王贼心不死欲故技重施?嗯,一定是这样的——然而却被皇帝率先察觉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先下手为强,除掉了那个祸害!”

      楚沅迅速地脑补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反叛与镇压反叛的大戏。

      “算是猜对了一半吧,”萧宴绥拍了拍她的头毛,那样子简直像是在哄一个答出了“人之初,性本善”的稚童,然后好心地补充道,“思咎王确实一直怀恨在心,企图颠覆朝政、行刺陛下,可是那把火却不是陛下放的。”

      他深深一叹,似有无限惋惜,沉吟着说道:“是思咎王妃,她觉察出了思咎王的野心,或许是不想沦为乱臣贼子为世人所唾骂,亦或许只是为了保全她唯一的女儿,王妃将才七岁的时苓借口遣离了王府后,便用鸩毒毒杀了思咎王,然后一把火与他同归于尽了。”

      思咎王妃......

      这可真是密辛中的密辛啊,一个王妃,亲手毒杀丈夫、火烧王府、决绝自戕......

      楚沅心中的震撼冲击不是一点点,这究竟是个怎样大胆的女子?为了所谓的正统道义,难道真的可以绝情地牺牲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背上谋杀亲夫的骂名么?若是无奈为了保全女儿,又为何不将女儿送走?她凭什么断定皇帝再次得知思咎王的谋逆之心后,还会愿意留下这个后人?

      楚沅愈发糊涂了,当时那位王妃的心思该是怎样的复杂,怎样的揪心啊。

      萧宴绥看着眉头紧锁的楚沅,也不再卖关子了,轻轻笑了下说道:“其实陛下早就察觉了思咎王的不臣之心,不过是在等着他送上门来,好将一些暗中的人一网打尽。这牵扯到三十多年前的那场谋逆,当时有部分叛党并未被揪出,思咎王从皇陵出来后便又故态复萌与那些人有了联系。没想到王妃会提前动了手,她更是将暗中拿到的他们联络的书信事先藏在了时苓的行装里,以此来请求陛下保时苓一命。”

      “陛下亲自赦免了思咎王,他却还要继续犯上作乱,这其实是挺伤皇家颜面的一件事。王妃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罪魁,掩盖下了这场尚没有来得及实施的谋逆,对陛下、对我们大家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更何况还有那些同党的书信,陛下没有理由再去为难一个七岁的女孩儿,于是便封了时苓为郡主,接入宫中交由德妃教养了。”

      是啊,这对思咎王妃、对夷安公主来说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可对皇帝、对北昭而言却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没有费一兵一卒就终结了一场叛乱,天底下到哪儿去找这么便宜的事。

      楚沅久久不语,末了怅然若失地喟叹道:“那位思咎王妃倒真是个大智大勇的人物,想来也是个性情中人,竟能狠得下心来为夷安公主铺就这样一条道路。”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循环,有些事你以为已经结束了,其实不过是另一个开始。”萧宴绥喃喃道,又突然笑着问楚沅,“你对夷安公主莫时苓又了解多少?”

      “我没有见过夷安公主啊——上次在隽城本来是能见着的,但不是被你掉包了么?倒是听兄长和白术他们说过,那位公主应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颇有......”楚沅先是摇了摇头,待说到后来蓦然停住了。

      她听白术夸过她,当时不过是无心之语,现在想来却是如醍醐灌顶。

      白术说,夷安公主颇有思咎王之风!

      萧宴绥见她突然顿住又不可置信地赫然瞪大了双眼,便知聪明如她已是领悟到了关窍。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窗外有牲畜“呼呼”喷气的喘息声,人们闲走攀谈的招呼声,嘈杂而忙碌——他们已是到了城门口。

      楚沅的呼吸也随着马车的停步屏气停滞了一瞬,继而回过神来仿佛渴求一个肯定似的盯着萧宴绥,一字一字地问道:“怎么会?陛下如何会同意将她许配给南弦?”

      这样的放虎归山......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萧宴绥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定,松松地搂着她,低下头将唇贴到她耳边低低说道,“这是帝王的博弈游戏,而你我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成,则坐拥天下;败......没有败,北昭与东漓本就强盛,如今休养生息十余载......莫时苓拖着伤痕累累的南越,如何能成?”

      所以,这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北昭帝用萧宴绥和楚沅的和亲拉拢东漓——当然这场婚事本身的意义不大,为了利益任何和亲盟约都有可能随时被撕毁——有实际意义的是削弱慎王府的甜头以及南越半壁江山的诱惑,而这是为了防止东漓没事儿来捣乱横生出枝节,甚至倒戈南越平白添一个敌人,也是为了加大这场博弈的胜算。

      可这毕竟是赤裸裸的侵略,师出无名,如何能令天下人信服?

      那么,莫时苓便是最好的靶子和理由!

      所以,傀儡皇帝什么的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南越注定要成为两国的俎上鱼肉。

      北昭帝的真实意图根本就是瓜分南越、谋夺天下!

      看着她呆呆愣神的样子,萧宴绥有趣地笑出了声:“和亲路上,你都猜到是南越要刺杀你了,怎么还会这般惊讶?”

      “东漓与北昭和亲,最不愿意看到的自然是南越,这是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问题。可我没有想到,竟是出自夷安公主的手笔么?”楚沅恍惚地喃喃道,今日萧宴绥透露给她的信息实在太强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琢磨一下。

      马车又缓缓行动起来,不过已经不能似在郊外一样策马狂奔,而是“嘎吱嘎吱”地徐步前进,赶车的是从萧宴绥的骁果卫中退下来的两个心腹,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言语,尽职尽责得彷似不能思考的木头人一般。

      “阿沅,我们已深陷其中,难免要沦为上位者的棋子。”萧宴绥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随即那如深渊似的眸底有强烈的坚毅光芒闪动,“可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担忧、顾虑,所以有些事情,我去做就好,那是我不能逃避的现实。你不必去冒险,你只要做好我的妻子就好......也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去涉险。”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坦白他的立场与态度,他的眼神是那样真挚,真挚得让人想不顾一切地信任他。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是有隐隐担忧的吧,担心她并不能不顾一切地完全信任他?事实上,以此刻的认知,这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儿难。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北昭帝真的志在天下,那么等收服南越以后,是不是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东漓分庭抗礼呢?如果真有那个时候,那她这个和亲的郡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这条路,比她想象得还要艰难得多。

  • 作者有话要说:  长假居然去搬砖了...o(╯□╰)o
    默默滚回来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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