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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傅流年 ...


  •   听说归云楼的幕后老板甚是会过日子,因为他实在太有钱了,有钱到即使品味略差些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追捧。傅流年就是那些忠实的追捧者之一,并且他丝毫不觉得归云楼的老板品味差。

      就比如这金碧辉煌的酒楼大堂,耀眼的日光之下简直叫人不敢直视,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会瞎。傅流年却口口声声说这是人家老板内在实力的表现,十分得无可厚非。换句话说,老子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老子有钱,不服?呵呵,憋着。

      楚沅一度怀疑姓傅的就是那幕后老板,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一想到那老头逍遥快活穷讲究的脾性,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他有任何赚钱的能力。

      为什么归云楼的老板有钱?很显然他很会赚钱——这个归云楼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一行人囫囵熬到天亮,好不容易在一众放肆的独特品味中挑了个稍微含蓄点的小雅间饮饮茶,却被小二告知今日要多交十两银子的费用,名目也甚是奇怪:举国盛世观赏兼潜在危险保证费。这就怪不得白术一大早的就肝火旺盛了。

      “你小子给我说清楚,这什么什么危险保证是几个意思?老子昨日就付了两天的食宿金,你没瞧见么?”

      真是难为他了,好歹也是自诩为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人,竟连“老子”这样的话都被逼出来了。

      楚沅是诚心想看他笑话,并不出面解围,无声地拍了拍他肩膀,兀自掀了帐幔先一步闪进了小雅间,只怕再慢一步那嘴角的笑容就掩饰不住了。

      那小二哥陪着笑,对待这样的客官他是十分有经验的,那三寸不烂之舌也不遑多让:“这位公子您消消气儿,昨日不是不知道夷安公主与驸马的大婚车驾今日入城么?我们掌柜也是今早才得的消息,再有一个时辰,公主和驸马的花车就要从北门入城,经这楼下的城北大街往皇家驿舍去盘桓。”

      白术原本乜斜着眼任那小二自说自话,如今听他这话倒留了心,便问道:“那夷安公主和她驸马进不进城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倒是打听得清楚,我们却是要走的,饮完茶便走。”

      “嘿嘿,公子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走不了,”那小二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位不是寻常人,可皇家的公主更不是寻常人呐,而且他们这归云楼也不是没人撑腰的,于是虽仍是好心劝说心里却有了底气,不乏露出丝丝得意来,“今早天未亮便有官役洒扫净街,后来又有萧大将军的骁果卫挨家挨户布告通知,凡是公主花车经过的街市都不许商户开门做生意的。如今门外的街上都有骁果卫驻守,十步一岗五步一人,轻易不让行人走动。幸好那萧大将军没说不许咱们楼上也不做生意,所以客官们在这儿还是行动自如,只不好随意出去。”

      “原来如此,倒也是应该的,毕竟贵人的安危要紧,只是......”白术心里暗自思量了一番,定下心来挑眉笑道,“其他商户也收这个什么什么保证费?”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咱们东家也是防患于未然,毕竟迎来送往的这么多人,万一真出个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您也不能让咱们太吃亏不是?”这机灵的小二说得隐晦,白术却是听懂了。

      这归云楼的幕后老板倒挺有先见之明,若真出了事,他就可以拿着这事先收来的银子去疏通疏通路子,破财消灾......不管怎么说,他怎么就认为能出得了什么事呢?有萧宴绥亲身护卫,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白术眸光微动,这倒是个变数。

      那小二见客人有意动之色,以为是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效用,赶紧再接再厉道:“公子,您瞧您这小雅间地段多好,窗外就是城北大街,前可观后可望,举国盛世尽收眼底,而且精巧清雅,不像外面大堂人多嘈杂。咱们掌柜说了,您若是包下了就不另外收您一两银子一人的大堂观赏费了。”

      “小白,你就给他吧。做人呐也不能太抠,今日省下这十两八两的,明日也不能立马娶上小娘子不是?”

      白术原本已打算掏银子了事,却被这如雷贯耳的嗓子震得一激灵。他觉着如雷贯耳倒不是说那人嗓门大,相反那嗓音如春风拂柳、温暖宜人——如果忽略掉那么一丝丝闲散轻浮的话——而是那口好嗓子主人的大名他实在听得太多了。

      就这一愣神间,又有一道鹅黄色的娇俏身影冲破他与小二之间的一臂距离,只闻得清脆欢快地一声呼喊:“阿姊!”待白术眨眨眼回过神,那雅间外帐幔轻晃,只来得及瞥见匆匆消逝的一片衣角。

      傅流年一身青白色的衣衫,似早春山头未融尽的冬雪,干净清澈却沉淀着隐隐的从容气魄,外头披着灰白暗菱纹的白狐狸毛大氅,如墨青丝不染一缕霜雪,散散地用玉簪斜斜挽着。这红润有光泽的面相谁能想到他是个小五十岁的半大老头呢。若非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眼角有了丝丝细刻的纹路,便说他靠四十的年纪也不为过。

      此刻的傅流年笑容满面地瞧着白术,亲切得不像话,缓缓伸出掌心,和风如煦的声音竟还透着一□□哄:“拿来。”

      白术知道些这位的行事作风,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乖乖地将自己的钱袋放入那掌心。

      傅流年收了那钱袋倒也没有大手一挥全赏了小二,而是仔细地挑拣起来,边挑还边嘀咕:“小白呐,这该花的钱就得花,不过娶小娘子的本钱还是得留着些的。否则岂不委屈了我们家小菜?”絮絮叨叨地直到翻出一张十两银子的交子给了小二才抬起头来递还钱袋,却是悚然一惊:“小白,你脸怎么红得跟抹了漫云阁的胭脂似的?”

      小白觉着,他错了,他就不该跟小二磨蹭这半天,老老实实地掏了银子哪里还会跟这不知脸面为何物的老人精打上交道呢?

      说起这位老先生,他似乎十分不通情理,往往随便三两句话便能让人窘迫得下不了台来,偏偏又装作无辜得很。因为事实本就如此,你自然不好生气,却少不得要吃个哑巴亏。

      白术当下便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任何一处归云楼了——他要绕着傅流年走。

      这边白大军师尴尬得要死,而雅间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东漓国慎王府的小娘子楚湘,小名唤小菜的正腻歪在她长姐身边,软软糯糯的小嗓音将她这一天一夜的奇遇娓娓道来:“阿姊,傅师父实在太厉害了!红砚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他点住了穴道......我们是坐渔船过的澄江,我还是第一次坐那么小的船呢,可有趣了......我去吃了那金婆婆的团子了,倒是尚可,许是我平日里太过念叨?真吃到了竟没觉得如何特别......”

      楚沅安静地跪坐在茶几前,脸上不见喜怒,任由小菜靠着她,时不时端茶细品,仿佛真的在认真聆听小妹的调皮与得意。

      傅流年掀帘而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似笑非笑地朝楚湘使了个眼色:“小菜,你阿姐现在可不爱听你说这些。”

      楚湘怔住,后知后觉地瞄了眼楚沅的神色——面无表情、平静无波......顿时头皮一麻,慌忙收起方才的眉飞色舞,理好衣衫,正襟危坐。

      这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见平时没少练。

      傅流年扯了扯嘴角,眼中笑意盎然,忍不住握拳抵在唇上低咳了一声:“小菜先出去安慰安慰你那白家二兄,我看他不自在得很。”

      然而楚湘并不敢动,可怜巴巴地冲他挤挤眼,朝着自家阿姐的方向努嘴做鬼脸。

      可见还是把她震住了。

      楚沅见效果达到,这才假作不知地转过头来,轻轻捋了捋小菜腮边的碎发,却见她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这效果有些过了。于是,她尴尬地收回手,极不自然地漾起微微笑意,低声道:“你白二兄很是担心你,去跟他道声平安。”

      楚湘大着胆子琢磨了下楚沅此刻的神色真假,紧接着收到傅流年大剌剌传递过来的宽慰眼神,磨蹭再三这才敢有所动作。虽说是缺了点义气,可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且让傅师父替她挡了这一劫——毕竟是长辈,阿姐也不敢太过。

      没错,就是这样。

      傅流年见楚小菜一声不响地猫着腰出去了,挑了眉毛啧啧道:“可怜见的,这阿妹见了姊姊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似乎很是不平地叹息一声,掀袍入座,十分不见外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闻了闻,立刻满脸嫌弃地撇下:“茶是好茶,这水不行。”

      “自然比不得越秀峰的泉水,”楚沅也不与他多客套,冷冷地单刀直入,“师父为何拐了小妹到北昭?虽说东漓和北昭早签了停战和书,这几年来两国也算和睦友好,但湘娘毕竟身份特殊,又逢北昭公主和亲南越皇子。若被有心人风闻,难免惹人猜疑。”

      “怎么能用‘拐’字,小菜可是乐不思蜀......”接到徒儿蓦然飞过来的眼刀,傅流年识趣地截了话头,然而依然笑得肆无忌惮,那双桃花眼底染上一层妖冶的红晕,“为师这完全是为了你啊,怕你不肯来。”

      这老头在挖坑。

      这种开诚布公的阴谋倒是他的风格。

      楚沅不动声色:“师父为何一定要我来隽城?”

      破这招的法子便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一定会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你早已过了花信之年,为师想带你过来相看相看如意郎君,又怕你因女儿家的羞涩而拒绝,不得不出此下策。”

      话音方落,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寒潮凝结了一般。

      楚沅惊悚地瞪大了双眼,十几年军中生涯练就的不动如山正如手中紧握的茶盏顷刻间碎裂一地,温热的茶水在指尖肆意流淌,仿佛在嘲笑她的稚嫩。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老头的杀伤力又高了一层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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