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无词》橘西子

2、黑白照片

　　严肃的葬礼没有很隆重，家庭条件是难言之隐，学校的老师同学来集体默哀了一下又回去了，严母显得十分凄惨可怜。自从严肃的父亲醉死在某个胡同口，这个家一直是严母用微薄的工资支撑着，严母有两个儿子，有个比严肃小一岁多的弟弟，严母把他托付给了大城市发展的亲戚，让他得到好的环境和教育。哥哥严肃没有责怪过偏心，倒是很争气，成绩品德一直很好，是严母的骄傲和一切！
　　人员渐渐离场，严母被架着离开
　　剩下白七言肿着眼，深情款款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其实是以前自己给严肃拍的。
　　那天：
　　“学长，老师说要评选优等生的照片，我给你拍吧。”
　　七言喜欢摄影，得过一些小奖，学校摄影任务自然交给了她。
　　“好！”

　　她还清晰记得自己的手是如何握不住相机的，看着镜头拉进后，他放大的眼睛，不知道算不算对视，脸红心跳躲不掉。
　　“你要是再抖我就不拍了。”
　　严肃带着点责备的一句话，七言马上调整好自己，在他微笑的那一刻按下了快门
　　一张送给了严肃
　　一张上交学校
　　一张自己偷偷私藏
　　墓碑的这照片应该是学校提供的吧
　　七言走上前，手里的铁盒满满的信封，一个一个在他面前点燃，火焰逐渐燃起
　　多希望严肃可以带走自己的所有秘密和心事。

　　他走后的几天，整个城市乌云密布，死一般的寂静，在白七言眼里，这个城市毫无生机和希望，学校旷课了好几天的她被记了过，但她好像满不在乎，老师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突然会这样
　　但是贝小媛明了，七言在执着的陪着冰冷的墓碑
　　白七言每次都是肿着眼睛回家的，电视上播放着相关的新闻：
　　“据了解，本市郊外废弃工地的命案已找出嫌疑人，该名中年男子是X市X村的无业游民，警方查出此人和早在两年前□□一名女学生的潜逃犯面相吻合，偷窃斗殴前科累累，警方正尽力搜捕此人。。”
　　她边倒水，一边愣愣的看着新闻，没有注意到开水的溢满，一声尖叫惊动了在厨房忙碌的妈妈
　　“你最近怎么回事，整天魂不守舍，倒个水还双眼游离，手给我看看，啧啧，都烫红了，我去拿医药箱。”
　　白七言丢下一句：“我自己来”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趴在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枕头，又是一次哭的越来越无力，感觉双眼被黏住般，越来越困。。。

　　第二天，白七言出现在校门口时，手绑着绷带也擦了药
　　一个张扬的少年在校门口将酷炫摩托来了一个完美漂移，惹来女生阵阵尖叫，他摘下安全帽露出了邪笑的脸，黑色皮衣外套和柳钉鞋，痞子气满杠，这个老师最头痛的角色，打架记录满山堆，奈何成绩还不错，母亲又是校董。
　　白七言没有回顾身后突如其来的热闹，漫无目地走着，沉浸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
　　手被人从后面拉了一下，疼痛感瞬间蔓延开。
　　“啊，好痛！”白七言猛地推开。
　　武城马上松开了手，一脸着急：
　　“对不起！你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白七言冷漠着
　　“没事！”
　　刚要转身又被武城拽住了胳膊
　　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突然被这个类似挑衅的动作激发，又是一个甩手加上爆发的怒吼：“我都说了没事！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武城被她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渐渐松开手，白七言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平静下来，撂下一句对不起就走开了！武城看着她耸拉肩膀，落寞走开，眼底全是不甘，自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会更喜欢她了！为什么就是走不进她呢？
　　每次篮球赛之后都可以看到白七言偷偷摸摸的往严肃的包里塞小零食，自己每次看着眼红，青筋暴起，把其他爱慕者送的饮料易拉罐捏的一秒变形！
　　她明明成绩平平，不知道哪天开始嚷嚷着要考A大，那可是特优生也还要筛选才可以进的顶尖学院，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严肃的梦想！
　　白七言一下课就去图书馆，武城放弃那些和朋友的派对，只跟着她，当看到七言垫着脚尖，想要拿一本高处的书时，自己轻松的递给了她，换来了一句谢谢，却也十分知足。后来才发现七言每次要找的书都是严肃看过的，而且每次都在严肃后的书架上偷偷的看着他，眼底全是武城没有看到过的温柔。
　　白七言参加了校运会的啦啦队，武城想着一定要用心打比赛，看到她的笑脸瞬间动力满满，但发现七言的眼神始终粘在严肃的身上，武城一时心乱暴躁，才发挥失常输了最不该的一球，看着他们在一旁合影，白七言害羞含笑，正侧头看着右后方的严肃。
　　武城把球用力往前一丢就跑开了！

　　记得武城把人打的最惨的一次是在校门口的小吃街，几个痞子混混一屁股坐在白七言边上，各种挑逗和搂肩，路过的武城一个飞踢就把人踹趴下了，这场激战甚至惊动了警察来拦阻，不然武城的暴躁脾气，怕是把人给打残了，后来动用了关系才把人保出来。
　　白七言知道武城喜欢她，但这种火药味的讨好真的承受不起，甚至有点惧怕武城，他的喜欢是一种负担和压力，带来的是女生们对她的孤立，带来的是新生学弟问个路也被武城当做情敌恐吓！
　　武城的妈妈是高高在上的校董，却总是让白七言帮忙劝劝自己的混账儿子。齐枫是武城的铁哥们，他说过：
　　武城是为了白七言而生的骑士！

　　“没想到严肃死了，你还是那么抗拒我，我成绩不输他，篮球钢琴都不输他，身高人缘不输他，家世还比他好！
　　他赢过我的，只有你而已！”

　　学校除了严肃之死带来的风波之外其他一成不变，倒是增加了安全讲座，体育课开始学防身了，请了一个满身是肌肉的粗矿大汉当临时教练
　　“都给我站直！一个个没吃饭啊。”
　　第一天上课就吼着嗓子，让人听着心里怪不爽的！学生们的也只敢低声吐槽。这时，这个大汉开始示范动作，开场那架势，有模有样
　　“都给我看好了！抬腿踢的时候要有力快速，像这样！”
　　等着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脚滑了，在众多学生面前，华丽丽的摔了一个青蛙趴，
　　甲：这大叔的翘臀微微“性感”
　　乙：嘘。。。别让他知道了，会骄傲
　　众人呵呵哈哈送去一波嘲笑，他的脸色变得难看，站起来就怒吼：
　　“笑什么笑？哈？都他妈的给我严肃点儿！严肃点儿知道了吗？”
　　其他人看着他的气急败坏，贝小媛突然看向白七言，想要阻止的，但还是晚了一步

　　哐当一声大响
　　校体育馆的大镜子被砸碎了，众人一惊，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地上有个小杠铃，还有一地的碎玻璃，白七言站在那儿静静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干嘛呢？镜子是不是你打碎的？”那个男人的怒吼，白七言换了个人一样，冷漠。平常温和的她，在这一刻恶狠狠的想要撕碎一切
　　“是我没错！想让你闭嘴而已！麻烦爆粗口别把严肃这两个字带上。”
　　壮汉被激怒
　　“诶呦喂你这小妮子是不是长本事了？我。。。”他想要落下来的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对上了少年满是杀意的目光。
　　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
　　“你要是敢动她！老子让你爬着出这个门！”
　　（武城是二班的，和白七言的一班也在体育馆上课，只不过在隔壁场而已，隔了一道墙，听到巨大声响，齐枫好奇过来，看到了白七言和老师对峙，本来在练拳发泄郁闷的武城马上跑来了一号体育馆）

　　校领导们在茶室两两相望，一个是在诉苦的新体育老师，一个是打碎玻璃没有解释没有悔意的女学生。武城的母亲消息灵通，早就把武城带回了家，这次的事只好交给他人处理。
　　“毁坏校财产，顶撞新来的老师，你不想读了！？万一把你开除呢！”
　　戴眼镜的熟女老师教育着七言
　　一个面色庄严，皱着眉头的中年男人，坐在皮椅上看着白七言，女老师向他保证道歉着，说自己学生还小不懂事！只要白七言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所有麻烦。但是此刻的她却斩钉截铁说：“我不会道歉！随你们处置！”
　　她的底线，是他罢了。
　　白七言的倔强惹火了板着脸的男人，“我们学校不需要这样的学生，留着别把其他给我感染了！”
　　平常收到好评如潮的白七言，心里还是有一点刺痛的，但是不后悔。如果没有给自己留好后路，自己是不会那么放手大胆去做的，也不会故意让自己被开除。白七言有一丝得逞的微笑在隐藏着绽放，心里暗暗谢谢校主任
　　贝小媛看到她从办公室出来就马上凑过去：“七言，道个歉就没事了，还有我们呢！”
　　她苦笑：“我没道歉，反而多顶了两句，现在已经被开除了！”
　　众人惊愕后心疼
　　“你干嘛要这样？你真的是疯了！不会的，还可以挽回的，对了，武城妈妈不是校董吗？可以帮忙的。”
　　贝小媛急的要哭出来。
　　“有没有帮忙都一样，我不想在这儿呆了。每个角落都有严肃的身影，我想放过我自己，我想逃！很想走的远远的。”七言的话刺痛了贝小媛,心疼的紧紧抱着她。
　　白家父母知道了一直说不相信，女儿一向乖巧，看到监控录像后更是吃惊，白七言的性情大变让人摸不清。白家赔偿了所有损失，甚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听不懂什么专业术语。七言坚持要回家，也就作罢。
　　武母说会处理此事，武城选择相信，回到家后却被当校长兼主任的父亲训了一顿：“你看上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混账！”
　　武城只是一直询问事情结果。
　　“什么？开除了？你怎么可以开除她？”武城暴跳如雷，向威严的父亲发起了脾气
　　“你给我回房间，没我允许不能出家门一步！”男人气愤走开，武城被软禁在家中，房间被他自己砸的一团乱，母亲在中间左右为难。
　　武城想尽办法想要帮白七言，却不知道另一边的她正在不急不躁的看着电视。白家父母因为教育的问题，刚大闹了一场，白七言只是聋子般啃着苹果乱按着遥控器。
　　“你现在还满不在乎坐在这儿？言儿，你怎么敢和校领导顶嘴？”
　　她还是没有表态。
　　如她所想，父亲当夜就打了电话，这是她的后路，父亲一个月前的投资盈利百万，大获成功，加上在G市十几年摸爬滚打也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有了名气，白总在G市渐渐为人所知，但在老家确十分低调。以前他和白夫人夜谈，想把七言转到G市那样的一线领域上学，据说过几天就可以直接进去，已经打好关系，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半夜起来上厕所的七言听的清清楚楚，当时的七言当然不想离开这个学校，因为严肃。现在心里却很开心，要是可以去G市上学，考上A大商学院可以降低分数不少

　　七言感觉家里怪闷的
　　出去走走吧，不久之后再也看不到那些熟悉街景了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情不自禁来到了严肃的家，只是远远的看着灯火，大门开着。
　　不知道严阿姨怎么样了，就是来看看，再和小媛告别。
　　七言刚要转身，却被一个女人叫住：“姑娘等等！”一回头才看到是严阿姨。她一脸疑惑的走了过去，严阿姨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陪阿姨聊聊天好不好，我前几天没有了儿子！没人陪我了。”在那一刻类似乞求的悲哀让白七言眼泪夺眶而出。
　　七言走进严家，这个严肃长大生活的地方，他从前上学早出晚归都要跨过的这门，用餐的桌椅，好像哪里都有他的气息和味道
　　严阿姨拿出一些糖果，又翻翻找找出些饼干，都给了白七言，她受宠若惊的接过。“孩子，家里呀就这些了，别嫌弃。”七言马上摇了摇头。“不会，谢谢阿姨。”
　　严阿姨仔细看了看她，突然提高音量叫到：“是你？我记得我太过激动晕倒，后来的几天都有人照顾我，我问护士小姐要多少医药费，她说有人已经付了。”
　　七言也跟着落泪：“没错，是我。”
　　严阿姨泪光闪闪看着她：“听说那天有个陌生小女孩跟我一起哭，也是你吧。
　　你是喜欢严肃吗？”
　　她一时哽咽，点点头：“嗯，喜欢了学长有三年了！”
　　严阿姨摸了摸七言的头。两人开始聊着

　　因为荒野不会有什么摄像头，全部都是按照韩镜的口供来判案的，韩镜说自己走在路上被捂住口鼻弄晕，醒来时绑在废弃工地的柱子上，一个男人拿她指纹解了锁，打电话。不一会儿就听到严肃喊着：韩镜！
　　男人和严肃达成什么协议一样，放了韩镜，韩镜只管在灰暗漆黑的路上使劲奔跑想要报警，在一个大下坡路却绊脚，摔落进旁边草丛的大坑，枯叶埋没了自己，她晕倒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镜极力支撑着才到严肃的家，严肃说会没事的，他会平安到家的，可是韩镜到的时候只看到严阿姨抱着血衣哭的不能自已，听其他人说那是一个血人。没有人证物证迟迟没断案，定了一个嫌疑人，却早已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交通记录或者行迹，问了后山的砍柴老农，老农说山路杂又多，林子里哪里有什么鬼摄像头，又下了大暴雨，就算有什么痕迹也难找了，就这样，那个男人像是人间蒸发。
　　七言紧握着拳头，只能希望这个犯人快点落网，给所有在乎严肃的人一个交代
　　她还问了严阿姨为什么一直讨厌韩镜。严母解释道：
　　“严肃的爸爸就是被她父亲诬陷才身败名裂，因为一些账务问题的漏洞，没人敢再用他，这样也就找不到工作，他懊恼喝酒解愁，别人在他酒里下药，他染上毒后，变卖家产去吸那种白粉，后有一天醉死在一个胡同口，当时严肃才幼儿园呢！然后严肃长大了，我发现他的优异成绩一直往下掉，才知道是早恋还被叫到了老师那儿，我看到了韩镜的爸爸，当时马上就知道了，两家都不同意。这才让她们分开，严肃转学来这边后平静了些，倒是韩镜跟来纠缠，真是孽缘啊！现在我的儿子死了，为了救她死了！她却和她家逃到大城市里，我没那么宽容。”
　　白七言心里五味杂陈，过了这么些时间，释怀真的很难！无依无靠的母亲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情窦初开痴情的她亲手为他整理遗容，恋恋不舍送走这个少年！严肃带来的是两个崩溃！
　　“我是来告别的，严肃的梦想是考上A大，我要转学去G市，有那里的学位的话可以降低门槛录取！我想替他去看看，他梦想的地方！”
　　严母低头哽咽，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其实也心疼七言，她的执着和倔强，这孩子心地善良，是真的对严肃全心全意的好，祝福的话和道别在这深夜徘徊

　　白七言第二天又去墓地呆着，她把头轻轻歪靠着冰冷的墓碑，看天上的云飘的越来越远，静静的看着。浪费这奢靡的相处时间，过的很快，哭着和严肃说了好多，最后是梨花带雨的向那张黑白笑脸摆摆手：
　　“再见，严肃学长，你要等我回来！”
　　第三天就是准备起飞的离别，白七言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时，房间的窗口被石子打了一下
　　怎么回事？
　　探出头才发现是齐枫小媛武城。
　　武城拿出手机，左右摇晃示意了一下，七言拿出振动的手机划下接听键。
　　“对不起！我...”武城哽咽着
　　“我是故意让学校开除我的，转学去G市可以助我更容易考进A大。你别自责，我在那边会好好努力，你也别堕落了，脾气好好改改，不要气的你的那个校董妈妈找不到人帮忙劝你。你今天是逃出来的吧，赶紧回去领罚，别孩子气，还有...谢谢你”
　　武城在楼下仰望着她，从小到大嚣张又狂傲的他，这次在她面前哭了。
　　小媛抢过电话哭：“白七言！你要按时吃饭，生病就吃药，有什么事情和我打电话，待不下去就回来，我养你，我们一直陪着你！”
　　七言被她这番可爱的叮嘱惹哭了：“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齐枫被她点名要通话
　　“齐枫，我走了你要好好帮我照顾小媛，她横冲直撞的脾气你忍让着点，以后晚上别出去玩儿了，多陪陪齐伯伯，他打你骂你，是恨铁不成钢，你成绩因为游戏一落千丈，要好好努力，别无所谓了。”齐枫红了眼，静静听着训话。

　　三人坐出租车，偷跟在后面送别，一直跟到机场，白七言才下车就被爸妈催促着去安检，她知道后面的他们在跟着，但没有回头，怕自己不想走了，怕自己舍不得。
　　几句再见算是告别吧，连拥抱都没有，就这样上了飞机。渐渐变小的高大建筑物，人群像是蚂蚁窜动，越来越高，渐渐看见云海，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