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72、第 72 章

　　凤凰神宫依旧是遗世独立的模样，那些战乱，那些权谋都仿佛飘不到这里来一样。姬华浓惬意地倚在宫铃音的腿上，看着满天繁星，身上早已没了朝堂之上的烦燥。
　　“阿音，若是我们能像普通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该多好。”姬华浓抚上宫铃音的脚背道，“真想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着。”
　　宫铃音把玩着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没有应声。姬华浓便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到时候，我们再生个一儿一女，阿音你说好不好？”
　　宫铃音道：“阿浓，今日辅国公王宇和其夫人来了凤凰神宫。”
　　姬华浓不禁皱起了眉：“他们来此作甚？”
　　“当然是来祭拜阿姆，但是醉翁亡意却在阿瑚。”宫铃音道，“我将阿瑚保在凤凰神宫里，他们一个个却以为我是在胁迫他们。”
　　“王以瑚？说起她我道想起一件事来。今日朝堂之上，王以琮欲让我效仿楚霸王，在城墙之上烹了文昌大长公主与瑞王夫妇。他们王家人真是，有趣的紧。”姬华浓道。
　　宫铃音看向那浩浩无边的天际，满天星辰变幻何如，她已经看不清了：“王以琮欲得阿瑚，便要将那些挡着他道的人一一铲除。只是在心性上，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阿浓，阿瑚生产那日，我问她在孩子和周睿之间她选谁。”宫铃音道，“她说她爱这个孩子，但是她更爱周睿。阿浓，虎毒尚不食子，可是她在回答时却没有丝毫犹豫。”
　　“哼。”姬华浓嗤笑一声，“她和姬华殷待久了，一样的铁石心肠。”
　　宫铃音闻言，顿了顿道：“在师傅和你之间，我选择了你。在凤凰神宫与你之间，我亦选择了你。近日我常常梦见师傅，他说他将凤凰神宫三百年基业交于我，为何最终却被我毁了？若说铁石心肠，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阿音!”姬华浓紧紧抓住宫铃音的手腕，语气上却是小心翼翼，“阿音姐姐这是后悔了？”
　　宫铃音摇摇头，道：“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姬华浓笑着搂住了宫铃音的腰，他想这里便是他的温柔乡，什么帝位，什么家国，都不及她的一根头发。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惟有在她的身边，世间万物才变得安静而美好。而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众人膜拜的神官。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阿音。
　　姬华浓轻轻吻上宫铃音的唇，如同孩子尝到了期盼已久的糖果，全身上下，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而王以瑚则一边逗弄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边看着宫染推演。她已在凤凰神宫呆了快半年有余，这半年于她而言真真是清闲得很。
　　“阿染，你可见过孝文太子？”王以瑚问道。
　　宫染头也未抬，依旧下笔如神，道：“未曾。”
　　王以湖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惊才绝绝，就算是在你这个年纪，他也算得比你快多了。可惜呀，你是见不到了。”
　　“孝文太子。”宫染终于停下笔，看着王以瑚道，“我看过他的命格，紫薇垣上，冥星照命。虽是尊荣，却岁不长久。”
　　王以瑚看着正襟危坐的宫染道：“若是你早生十几年，凤凰神宫可能就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了。”
　　王以瑚笑着着向她怀中的婴儿。那孩子本是依依呀呀自顾自玩着，见自家阿娘看过来，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王以瑚逗弄了她一会儿，又依对宫染道：“阿染，你可知做神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宫染答道：“顺天意，存义理。”
　　“阿音是这么教你的？凤凰神宫确实是到头了。”王以瑚依旧逗弄着孩子，语调却是冰冷，“做神官最重要的是无欲无求，无情无爱。”
　　“这一点你们宫家人一向做得很好。”王以瑚继续道，“你师傅进神宫后不久，她的生母便自戕了，从此真的是无父无母。你别看你师傅现在和陛下浓情蜜意的，我刚见她的时候，她冷得就像一块石头。神官长明没能做到真正的绝情弃爱，所以被着太后王琳胁制。他便将所有希望都寄于你师傅身上，对她分外严格，盼着她能重振凤凰神宫。可是人怎么可能是石头呢？小时候的阿音那般心如死灰，不过是没有了希望而已。”
　　“世子妃的心却是和石头没什么区别。”宫染看着王以湖，那双眼睛纯明透亮，本是粉白的娃娃，却透着一股洞彻世事的悲悯。
　　王以瑚想，神官真的必须无欲无求，无情无爱吗，对世间万物悲怜以待，对天道义理崇敬以循，难道就做不好一个各格的神官了？
　　王以瑚在婴儿的脸上印下一吻：“她生下来命便不好，碰上个护不了她的母亲。如今的她和无父无母有什么区别阿染，若是她必须死，你便帮杀了她，好不好？”
　　宫染道：“天府入命，会六吉星，她没那么容易死。”
　　看着他的神情，王以瑚恍惚觉得也是在宫染的这般年纪。那时她问宫铃音:“二皇子会死吗？”宫铃音道：“命主寅申之地，紫微之府，虽与萤惑加会，但却不是短命之相。阿瑚有我在，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王以瑚不禁莞尔一笑：“阿染你可别忘了你方才的话。”
　　宫染直觉得今日这世子妃话太多，便也不再搭理她，继续演算起来。而王以瑚亦重新逗起了婴儿。阳光透过窗棱射在殿中的夜明珠上，整个空间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又是一天好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