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70、第 70 章

　　红炎为郝连白羽点上一段香，怕车外的年乐听到，便用用手语道：“主子为何如此看重这婢女？”

　　郝连白羽却将红炎的手按下，道：“你且去车外与那年乐一同，免得他走错了方向。”

　　红炎还欲进言，但见郝连白羽眼神坚持，便无奈地点点头，不甘心地出了车厢。

　　郝连白羽看着熟睡的无伤，其实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是一个东宫婢女，为何自己
　　如此看重？可能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自己可以入梦的人？是因为她的梦有着自己或许一辈子没
　　有办法拥有的东西？她的梦，真的是充满希望的梦呀。

　　郝连白羽闭上双眼，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有希望真好，在希望破灭的那个瞬间，更是最为美好。

　　无伤这几日梦见姬华殷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随着这梦的频繁，她刚见起色的身体又变得虚弱起来，可是她却不甚在意，只是看着姬华殷便已十分满足了。

　　唯一不和谐的便是郝连白羽。

　　此时她可以在一旁磕着瓜子，全然没有大族小姐的样子。

　　“无伤，你们继续。”郝连白羽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说完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华殷：“反正你也看不见我。”

　　无伤转头看着她，微微皱眉。

　　“无伤，”姬华殷双手将她的脸托起来对着自己，“你要好好看着我。”

　　这么近地对着姬华殷，无伤的脸霎时红了一片：“殿，殿下。”

　　姬华殷看她这般模样甚是满意：“此时此刻，你的眼里便只能有我，明白么？”

　　无伤点点头：“无伤明白。”

　　她眼角落下的泪被姬华殷轻轻抹去：“该你落子了。”

　　无伤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下棋。

　　一旁的郝连白羽甚是无趣，但又循循善诱道：“你们这是要下棋下到地老天荒吗？无伤，这是你的梦，在你的梦里，你完全可以为所以为，谁也拦不住你。你对面坐的不正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吗？结果，结果你就让我看你们下棋？”

　　见无伤不为所动，郝连白羽又道：“无伤，每次入梦，你便离死又近一步，你真的要将这么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么不痛不痒的下棋上？！”

　　无伤依旧不理会她，看着棋盘，思索着该下何处。

　　郝连白羽把手中瓜子往地上一掷，恨铁不成钢道：“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说着便甩袖离去，没有了踪影。

　　无伤这才将白子落在盘上，抬头看着对面的姬华殷道：“殿下。”

　　姬华殷亦看着她道：“我在。”

　　这一声，反而使无伤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其实，能这样与殿下下棋，无伤便已经很欢喜了。”她想着，和他面对面地坐着，这样坐到天荒地老，她便很满足了，这或许就是岁月静好吧。

　　良久，不见姬华殷说话，无伤抬头正要询问，却见姬华殷已来到她的身前，俯身看着她。他身形虽消瘦却胜在挺拔，梦里的他，没有了从前的那份羸弱，现今就如一颗雪松，静静地看着她，虽是清零却有生机。

　　姬华殷微微勾起她的下巴，将唇轻轻印在她的唇上，试探性地吻了吻：“这才是我所欢喜的。”随后便深深地吻了上去。

　　无伤不禁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姬华殷根根分明的睫毛。
　　郝连白羽说这是她的梦，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可是她不敢，连着想一想，都觉着是对他的亵渎。

　　可是当姬华殷真的这样吻着她，她感受着与他唇齿相依的悸动，最终还是羞涩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唇上，那里有着他的温度。

　　无伤想这可真是个美梦呀，真想就这样沉醉不复醒。姬华殷好似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将她脸颊上的泪吻干，对着她耳语道：“无伤，该醒了，你的路还很长。”
　　只觉额间一痛，无伤蓦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在颠簸的马车之中。车厢内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对面是拿着扇子的郝连白羽，那扇柄直直对着无伤道：“为何你脸红了？你在梦中做了什么？”

　　无伤摸了摸烫呼呼的脸，侧过身，靠在车壁上，不理她。

　　郝连白羽见无伤难得这么温顺，笑道：“看来是发生了点什么。”

　　转而郝连白羽又不怀好意道：“人一旦困在美梦里久了，可就醒不过来了。”

　　无伤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那唇上还有那一吻的触感，周身仿佛还残留着姬华殷的气息。她觉着如果，如果能够与殿下朝夕相对，就这样沉沦在梦里，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郝连白羽欺近无伤道：“我离开后，你们究竟在梦里做了什么？”
　　无伤不耐烦地将郝连白羽推到一边，道：“郝连白羽，若是在梦中再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我就剁你一只手。”

　　说着无伤便抚上腰间又道：“蛮腰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血了。”

　　郝连白羽自觉无趣，也赌气地侧过身去，对着车外的红炎道：“红炎，还有多久到呀？”

　　红炎恭敬道：“小姐，约莫还有五天的路程。”

　　郝连白羽一听，不耐烦道：“让那年乐赶车赶得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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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楚王姬勇处，则来了一个颇为意外的客人。

　　裴范为来人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杯茶，而后便立在了来人身后，低垂着头。他这做小伏低的样子是姬勇所从未见过的。

　　姬勇依旧席地而坐，对面的是一副北定公主像。他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道：“真是稀客呀，长安。”

　　长安抿了一口茶，道：“多年未见，楚王竟然还记得老夫，老夫甚是荣幸。”

　　姬勇继续坐在地上，闭上眼，道：“自是记得，当年跟着北定姑姑的那个小屁孩，竟也敢到此地撒野了。看来这些年你的日子倒是过得顺心，连着尊卑也忘了。”

　　“尊卑？”长安哈哈一笑，“一个庶子，竟然和我论尊卑？你真当那三千定北军是你自己的了？”

　　长安放下茶杯，起身站到姬勇身旁，道：“你不过是我选出来供养那些兵士的罢了。”

　　“放肆！”姬勇欲要起身，却被长安一把重新按在地上。

　　长安，弯下身，贴着他的耳边道：“姬勇，你不要忘了当年是谁里通仓戎，和着姬望月害死了她。而今你在这，对着她的画像，难道就没半点羞耻之心么？”

　　姬勇被压制着，挪动不了半分，恶狠狠道：“你是从何时开始收买了裴范？”

　　“收买？”长安，笑道，“裴范，你说，老夫是从何时收买了你？”

　　裴范跪下道：“范的命是老师给的，何来收买之说？”

　　姬勇咬牙切齿道：“裴范，你竟是从一开始就欺瞒本王！”

　　裴范道：“王爷慎言，您现在已经称帝，怎还可自称本王。”

　　“你！”姬勇欲再起身，但是长安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竟是不能动上分毫,“长安，你消失的这几十年，竟是暗地里做着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姬勇咬牙切齿道：“北定姑姑说过，只要本王好好守着楚地，便许本王永留楚地，一生康安。定北军人，不得伤本王分毫，长安你不会忘了吧？”

　　“老夫自是记得。只不过，如今你已经自己称帝，实乃乱臣贼子。”长安道，“那时候你对公主殿下起誓愿效忠公主，为大周镇守楚地，拥护皇室。怎的，从前你背叛公主，现在你背叛皇室，该当如何？”

　　“本王并未背叛北定姑姑！那是敏嘉皇帝逼本王的！本王并不想当这劳什子皇帝，都是裴范这些宵小在背后捣鬼，本王并不知情！”姬勇道，“再者，当年你不是也不愿意她和慕容离岸走吗？！”

　　“住口！”长安一脚踹在姬勇心口。姬勇匍匐在地上，口中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公主殿下岂容你出言玷污。”长安居高临下睨着姬勇道，“公主心中只有大周，若不是你们，她何至于身死异国，不能归乡？姬勇，从前是你自己舍弃了公主殿下的庇护，现在是你自己离开了楚地，你这么想死，老夫又如何不成人之美。”

　　“北定姑姑庇护本王？她不过把本王当做看着楚地的一条看门狗罢了！”姬勇咬牙道，转而又喷出一口鲜血，“长安，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慕容离岸一句话，她便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她怎能这么轻易地就舍弃了本王和你？！”

　　“不要将老夫与你并提。”长安直接踩在他的脸上，将姬勇的下巴直接踩碎了，“你不配提公主殿下半个字。”

　　姬勇还想再言，可是嘴里只能发出哼哼声，而后那哼哼声亦是停了下来，竟是晕死过去。

　　长安嫌恶的抬起脚，对着裴范道：“寻最好的军医，仔细着别让他死了。”

　　裴范躬身道：“是。”紧接着又道：“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要问我，为何如此心急要除了姬勇？”长安笑道。

　　“学生愚钝。”裴范道，“老师既然想为北定公主殿下正名，楚王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等到楚王称帝，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长安好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道：“让姬勇来为公主殿下正名？他没那个资格。”

　　裴范又道：“日前，无双公主派了周睿前来当说客，手上持的乃是定北军符。”

　　“定北军符。”长安抬头看着那墙上的北定公主画像道，高冠薄带，巧笑嫣然，仿佛神人天降，不惹一点尘埃，“老夫都快忘记这军符的样子了。你如今总理军务府事，该怎么做，不用老夫教了吧？”

　　裴范，道：“学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