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60、第 60 章

　　“比我干净？”王以琮拉过王以瑚的前襟，道，“可惜，你却不一定能这么干干净净了！”

　　他欲欺身上前吻她的唇，却被一个尖锐之物抵住了胸膛。王以琮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匕首：“你以为一把它能挡得住我吗？”

　　“它挡不挡得住我不能肯定，但是你身后之人，却可以。”王以瑚看着他道。

　　王以琮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昔日太后王琳身边的亲信，如今宫中的总管——长安。
　　长安穿着一身青色衣袍，手上拿的布帛上绣着一只腾云的七彩凤凰，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也不言语。

　　王以琮整了整并未凌乱的衣襟，对着长安作揖道：“安总管大驾光临，实在是小臣失礼。”他看了看长安手中的懿旨，又道：“皇后娘娘可是有旨意给微臣？”

　　长安笑着，对王以琮回了一礼道：“皇后娘娘确实有旨，但是却不是给大人您。”

　　说着，长安对着王以瑚道：“瑞王世子妃胡氏接旨！”

　　王以瑚收了匕首，跪下领旨，昔日的神官，儿时的玩伴，如今已经一跃，跨过了神宫戒律，周朝礼法，成了姬华浓的皇后，真是世事难测。可是，这些原先不就是自己预先就想到了的嘛？
　　长安念了些什么，王以瑚并不关心，她只需要知道，这次她的盟友终于再次伸出了橄榄枝，虽然不知道，这枝条坚韧与否，但是总归是比被王以琮囚禁在这里强些。

　　长安将皇后懿旨交到王以瑚手中，道：“世子妃娘娘，且随奴才走一趟吧。”

　　王以瑚直起身来，随着长安离去，跨出门的时候，她终于还是顿住了身子，却没有回头去看王以琮的表情，只是道：“表哥，太子殿下说的对，你不适合朝堂，亦无治世之才。浮屠千层，回头是岸，希望你不要继续错下去了。”

　　王以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双拳。

　　出得瑞王府，王以瑚看了眼长安道：“安总管果真是个通透的，无论哪里，都能够如鱼得水。”

　　长安恭敬地对着王以瑚道：“世子妃娘娘谬赞了。”

　　“如今瑞王与文昌大长公主依旧被困在‘不让须眉’之中，敢问安总管，陛下这是要拿瑞王府开刀的意思么？”王以瑚道。

　　长安笑道：“奴才不过一个下人，怎能明白陛下圣心？只是世子妃您与皇后乃是从小的情谊，念在此，这朝野上下，哪里还有人敢打瑞王府的主意？”

　　“皇后？”王以瑚踏上了马车，“她终于是当上皇后了。”

　　是的，终于还是当上了皇后，成了姬华浓的妻子，这是她多年的夙愿，也是她多年的枷锁。
　　她成了大周的皇后却没有搬到椒房殿中，而是依旧留在了偏远的凤凰神宫。她厌恶旧时的神官身份，可是当真正失去的时候，她又想拼命抓住点什么，为着自己，找到一个根，一个依靠。可是她忘了，凤凰神宫从来都不是她的依靠。

　　如今楚王谋反，是要诛杀她，无双谋反，是要夺皇位。朝堂之上，本来就没人支持她，那几个扶她上后位的，也不过是迫于姬华浓罢了。所以此刻的她，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当初的盟友——王以瑚。

　　王以瑚虽然现在远离朝堂，安心养胎，但是对于宫铃音的召见之意，却是一想就透，她哪里是要召见自己，她这是要拉拢瑞王府罢了。先给一棒子，再给一甜头，这帝后两个人，真是打得好算盘呀。王以瑚抚了抚自己已经浑圆的肚皮，泰然地坐在马车之中，进了大周宫，进了久违的凤凰神宫。

　　长安说的没错，她与宫铃音确实是自小的情谊。

　　姬华殷从小就称得上是个神童，但是他是皇子，也用不上这个虚名，所以这神童的名字就落到了王以瑚的头上，虽然那时候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可是和着宫铃音靠死记硬背整本《星衍论》才得到当时神官长明的青眼不同，王以瑚凭的使她算数上的天赋。

　　因而当时人人以为这王家小儿要打破神官出自宫家这一既定的规则时，纷纷还是被长明给大了脸。神官长明更像是逗弄小孩子一样，将王以瑚教养了一年，依旧把神女的称号给了宫铃音。姓氏的传承依旧还是要比才华，来得重要。

　　但是落败的王以瑚后来成了太子姬华殷的伴读，甚至走上朝堂，开起书院，在某些方面，她依旧比宫铃音要走得远，也走得稳。

　　而宫铃音被困在凤凰神宫，在长年累月的压抑中，把凤凰神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不知若是神官长明看到这个，会作何感想？

　　凤凰神宫的台阶太陡太长，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讲，实在是不太友好。王以瑚走在台阶之上，虽然一旁有侍女蕊白扶着，依旧走得很是吃力。她轻轻抹去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咬了咬牙，依旧向前。

　　宫铃音穿着一身皇后冕服，长长的裙摆一直延伸要大殿之中，而那裙摆上的金色凤凰，好似也要随着那裙摆一起飞入大殿之中。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王以瑚，也不上前帮忙，只是这么看着王以瑚，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从前王以瑚也是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入凤凰神宫，只是那时候的她，比着现在要轻盈灵动着许多。当王以瑚终于爬上大殿之时，宫铃音终于执起了她的手，就如同从前一样。

　　王以瑚同样也握紧了她的手：“皇后娘娘，您终于还是得偿夙愿了。”

　　“世子妃的愿望不也快要实现了吗？”宫铃音看着她道。

　　“我的愿望？”王以瑚自嘲道，“我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恐怕是一场空吧。”

　　宫铃音道：“如今陛下已然登上宝座，阿瑚的愿望，自然就要实现了。只是如今晋王姬勇，公主无双，一个个都不让陛下安心，实在是无暇顾及那件事情罢了。”

　　王以瑚叹了口气，道：“阿音，若是太子殿下还在，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

　　宫铃音道：“所以阿瑚这是后悔了？”她握紧了王以瑚的手，甚是用力，疼得王以瑚不禁皱了一下眉，“若是殿下还在，你依旧只是凭着父兄和王家才当的一个小小翰林掌故；你依旧只能俯首屈膝，嫁人以后，一辈子当个内院女子；就算死了，也就是个周胡氏，牌位上连个名字都刻不上去！”

　　宫铃音的语气缓了一缓：“阿瑚，你已然背叛了姬华殷，如今这番做派，又是何必呢？”

　　王以瑚道：“是我对不起太子殿下。可是皇后娘娘却不应该害死宣景皇帝和孝慧皇后。阿音，别告诉我，这些不是你干的。”

　　宫铃音皱了一皱眉，还是道：“阿瑚，宣景皇帝确实是被我下了织梦，但是孝惠皇后确实是自己寻了短见。文昌大长公主不是一直在查这件事情么，怎么她是要要挟我不成？”

　　“如今瑞王和大长公主均被幽禁于‘不让须眉’，连着阿睿都被逼得不知生死，瑞王府中就剩下我这么个不顶事的孕妇。请问皇后娘娘，我们能拿什么要挟你？”王以瑚道。

　　宫铃音道：“如今无双起兵，直接将矛头指向陛下，更加口出妖言，说陛下乃非宣景皇帝亲生骨肉。文昌大长公主乃是宣景皇帝唯一的妹妹，只要文昌大长公主一开口证明陛下血统纯正，天下，哪里还有人敢议论？”

　　“若是文昌大长公主不依呢？”王以瑚道。

　　宫铃音抚上她的肚子，动作甚是怜惜，语气却是冰冷：“那么，我便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阿瑚，你最能分清楚轻重，也最看得清行事。我们上次合作不是很愉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