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61、第 61 章

　　“愉快的只是你罢了。”王以瑚避开她，“我很后悔，阿音。”

　　“后悔？”宫铃音收回手，“可是姬华殷已经死了。”她看着王以瑚，眉目之间还是那个昔日神官的冰冷，只是那身皇后冕服，生生给她安上了一份烟火气。王以瑚想着，她宫铃音日思夜盼的，可不就是这份烟火气？

　　宫铃音见她不语，又意有所指道：“阿瑚，至少你还活着，而且将来你也便不是你一个人了。”

　　“皇后娘娘，我连孝文太子殿下都可以舍弃，这个孩子，若是和我没有缘分，那便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王以瑚看着宫铃音道，神色坚定，并不像是开玩笑。

　　“阿瑚，当年师傅说你心太硬，你这哪里是心硬，是根本没有心！”宫铃音道，“若是周睿见到你这般面目，估计会很后悔娶你。”

　　“可是他只能娶我。”王以瑚脸上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阿音，其实你不必威胁我，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可是我想要的，不知道，你给不给得起？”

　　宫铃音看了她半晌，道：“你想要什么？”

　　王以瑚道：“至高之位。”

　　宫铃音道：“你是疯了么？还是我听错了？”

　　王以瑚道：“你要离开神官之位，如今我帮你办到了；你想要嫁给姬华浓，如今也如愿了。可是你想要与他长长久久，只要姬华浓还在位一天，那都是不可能的，个中原因，想必，阿音，你要比我想的清楚。”

　　是的，虽然现在宫铃音成了姬华浓的皇后，可是他将来依然会有很多后妃，不管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那帮大臣们都会一个个往王宫里运美人进来。现在，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以后呢？

　　她如今失去了神官身份，母族又对自己弃如敝履，父族更加是靠不上，长此以往，她在姬华浓的眼中，是不是也会逐渐变成一个普通女人，年老色衰，独守空房？

　　她不愿意去想这些，可是又不自觉地会去想。凤凰神官当无情无欲，可是她一直没能做到，反而使自己的心魔越发猖狂，难以自制。如今她得到了，正因为得到了，所以她更加怕自己会最终失去。

　　她不爱权势，不慕富贵，那些东西，从小就被加诸在她身上，令她疲惫不堪。她唯一珍视的只有姬华浓一个人，那才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海中的太阳，宽广而温暖。在姬华浓这里，宫铃音才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宫之中那冰冷的神像。

　　她终于动容，道：“你要如何帮我？”

　　王以瑚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句话，但是她的语气却依旧没有半点起伏，只是道：“能帮你的，不在于我，而在于无双公主。”

　　宫铃音闻言冷笑一声：“当初我听你一言，将她放回燕云，可是最后呢？如今你这一言，哪里是在帮我，分明是在帮她罢了。王以瑚，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阿音，难道你不是么？”王以瑚道，“能够成为神官长明的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你却不懂得珍惜。能够成为凤凰神官，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可是你却弃若敝履。可笑的是神官长明为了凤凰神宫三百余年的基业，选来选去，选上了你。”

　　宫铃音哼了一声，道：“凤凰神官必出宫家，师傅哪里是选上了我，他选上的，只是宫家而已。”

　　王以瑚摇摇头道：“阿音，你知道的，在这大周宫中，若真要论起出身，至少有一个人比你更合适。可是最后长明选的是你，而非宫家。你别忘了，你的父族不姓宫，你的母族才姓宫。”

　　“那个人，不过是师傅一生的污点，如何与我相比？！更如何称得上‘合适’二字？！你到底想说什么？”宫铃音有些不耐烦道。

　　“我想说这世界上能叫长明一声师傅的，只有你罢了，只不过，你生生将这殊荣打碎了。”王以瑚道，“若是当年料到如此，神官大人是否还会选你呢？”

　　王以瑚看着宫铃音，宫铃音的脸本来就白，可是如今却有些失了血色，唯剩苍白：“阿音，你身在局中太久，看不清别人，也愈发看不清自己了。你现在还有机会，借力于无双公主。凤凰神宫你是不想守，但是若再迟疑，姬华浓却是要守不住了。你且好好想想吧。”

　　说着王以瑚自顾自地走向偏殿，只见宫染立于巨大的神像之下，遥遥向她行礼。王以瑚微微停下脚步，回了一礼，继续熟门熟路地离开，她在这里住过一年，也算是神官长明的半个学生，可是如今长明这名义上的两个学生，却将他最为珍视的凤凰神宫砸了个彻底。

　　她不禁回头望了望那安静地立着的孩子，若是当年长明碰见的是他，估计凤凰神宫，还会再屹立百年。可是当年的事情，也只是留在了当年罢了。

　　郝连白羽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是云母山中见到的无伤。她本来是想要去挫一锉这个大周女子的锐气，顺便探探她的底，可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中了织梦还能活蹦乱跳的人，真是让人好奇。

　　她用摄魂香为无伤织的那些幻境，无伤都无动于衷，可是最后的那个人影却差点害死无伤。那个人影是何人？为何能够出现在她用摄魂香织的那些幻境之中。而且那样模糊，难道是因为无伤身上残留的织梦余毒吗？这个幻影，便是她的心结？呵呵，真是有趣。

　　东方才堪堪露出鱼肚白，她便急急地赶去了摄政王府。她想要见无伤，想要看看织梦真正的威力，那只是存在于古老残本中的真正威力。

　　织梦起源于仓戎，而后辗转流传到大周凤凰神宫。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织梦之术早已失传，留下来的那些只言片语被郝连家细细揣摩，竟然也悟出些道理，制成了摄魂香。但是摄魂香作用有限，得要达到一定的浓度，被人大量吸入以后，才可以致幻，与着织梦之力，岂止是云泥之别。

　　郝连家唯有蓝眼睛的继承人才能学习摄魂香，但是蓝眼睛这件事情有时候也如梦幻一般。有些郝连家的女子虽然双眼普通，可是如若是嫁了出去，生下蓝眼孩童，那孩童亦是要被抱回郝连家，重新认祖归宗，从此与母亲，父亲，用不相干。不幸的是，郝连白羽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从小就被抱离父母的身边，甚至从不知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长得又如何？她只知道，自己以后的父亲只能是郝连家的家主，而自己也不过是郝连家传承这摄魂香的工具罢了。

　　如今作为工具，她想要摆脱郝连家，至少，不必像如今这般唯命是从，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慕容琰的身上，这个年轻的摄政王当了那么多年的质子，一回仓戎，立马就把这仓戎的政局搅得翻了个天，真真是个狠角色。而无伤是这个狠角色唯一看中的女人，这就让郝连白羽很感兴趣。

　　而今无伤又身中织梦，却安然无恙，让着郝连白羽更加感兴趣。如若得到织梦，这摄魂香算什么？慕容琰算什么，郝连家，又算什么呢？！

　　可是郝连白羽注定是要白跑一趟的，因为无伤随着慕容琰，去见了一位故人。这位故人，便是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