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56、第 56 章

　　无双起兵的消息还未从燕云传来之时，谢澜便已经收到了无伤的信。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带着手下的一支轻骑，把两府总督囚在了府衙之中，可怜方宇对这个得力的下属，百般信任，还千方百计想要撮合自家大姑娘与谢澜成全一段好姻缘，如今，看来真真是个孽缘。

　　对于与方家大姑娘的缘分是良缘还是孽缘与否，谢澜还真不在意。

　　一来，他对那个所谓的方家大姑娘无甚了解，甚至都不曾见过面，额，或许见过，但他也没放在心上过。连着那方家大姑娘是圆是扁，是高是矮，都记不起来。

　　二来，邵阳，金陵两府，本就是谢澜囊中之物，方宇只不过是个谢澜暂避锋芒的挡箭牌罢了，于他而言亦不过是个摆设，何况是摆设的女儿？

　　与此同时，无双起兵的消息还未得传到两江。谢澜又以公主勤王的幌子，将手下伪装成燕云将士，堂而皇之的进了两江总督府，直接杀了两江总督，夺了印玺。并且拿出讨姬华浓的檄文，内容与无双控诉他的八大罪状，别无二致。

　　另一边无双一举统一燕云十三州，将当初姬华浓派来的那些个知州全部拿下不过三月，便先后攻下汾地，蓬莱，襄樊，遂雍和庆达。

　　就这么容易地，无双拿下了最为富庶的江南之地，得到了天下第二大粮仓同济仓。还不费吹灰之力将苏州，常州，徐州等地收入囊中，整个黄河流域以及长江流域的大部分都归入了无双之下，这速度，不可谓不神速。连着盘踞楚地的姬勇，都咋舌于这个远方侄女的行动力。

　　于是，姬勇和无双一起，形成犄角之势，直接将帝都围在了下面！

　　姬华浓本是等待着无双来勤王，左等右等，结果等来的却是无双起兵谋反的消息，立时火冒三丈，听闻谢澜守城不利，直接开门迎了叛军进城更加盛怒，要将谢家全部拿下。

　　“陛下，臣听闻谢澜乃是受了上司方宇的胁迫，如今已经被囚禁于邵阳地牢。”王以琮道，“谢澜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请陛下明鉴。”

　　周离却哼了一声：“王大人可不要徇私情呀，谢澜虽然是你的表弟，但是公事私事，还请王大人分清楚。”

　　王以琮道：“陛下，臣之言并无虚假，陛下若是不信，可令御史前往查探，便可知晓。”
　　周离道：“御史台那帮人，不是你们王家的就是他们谢家的，怎可相信！”

　　王以琮不理他，只是对着姬华浓道：“陛下，以臣之见，这世间，可以恫吓无双公主，令其退兵的，只有一个人。”

　　姬华浓挑了挑眉，狐疑道：“何人？”

　　“瑞王世子，周睿。”王以琮此话一出，朝堂上一个个都鼻息凝神，听他下文：“周世子乃是公主从小的侍读，二人感情甚笃，若以周世子要挟，公主一介妇人，最是重情，必会犹豫，此时击溃公主，想必易如反掌。”

　　但凡还有点脑子的便知这是个小人计策，可是朝堂上却无人置言，这不可谓不是姬华浓的悲哀。

　　“陛下，不可。”最后是楼澈站出来道，“瑞王世子乃是文昌大长公主之子，与着陛下血脉相关，如果以世子相逼，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耻笑？”王以琮道，“楼大人是当久了公主的老师，是以难忘旧主吗？陛下，正是因为周睿乃是宗室，所以才要杀鸡儆猴，难不成，是要这天下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学着姬无双，姬勇之流，背主枉上吗？！”

　　姬华浓的优点是他的漂亮，而他的缺点是不宜为帝。他对于感情很专一，但是对于怎么当这个皇帝，却是左思右疑，没有决断，毫无主意。他看了眼下首的董志，道：“董志，你以为如何，是楼澈说得对，还是王以琮说得对？”

　　董志想着楼澈与无双的那层关系，道：“陛下明鉴，王大人的话确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世子那是文昌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动了世子，恐怕，在文昌大长公主处不好交代。”

　　姬华浓不耐烦道：“那你说，该如何办？”

　　董志道：“可以将瑞王世子关押起来，但是也得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对外则声称，若是无双公主不退兵，就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姬华浓道：“就这么办。王以琮，你可明白了？”

　　王以琮跪地道：“臣下明白。”

　　底下的一批官员，虽是不说，但是对着平日里佯装清高，不愿出仕，而今馊主意乱飞的王某人，心中还是有些鄙夷的。奈何现在偌大的王家，一个个噤若寒蝉，就一个王以琮在前面聒噪异常，眼看着就是下一个王家家主的模样。于是便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见了面还是一口一个王大人的熟络与客气。

　　周睿本就不在意仕途，自从与王以瑚成婚以后，便早已辞官归家，陪着五个月身孕的王以瑚游山玩水，很是惬意，两情相悦之中，竟有股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叹。他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一大早，就被着自家阿娘拉去护国寺，为着王以瑚腹中的胎儿祈福。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王以琮就带着圣旨和都城卫来到了瑞王府中。

　　文昌大长公主与周睿均是不在，瑞王周彦一自从应了要求，在“不让须眉”当教书先生，便住在了“不让须眉中”，代替着王以瑚当起了山长，当得很是得心应手。

　　瑞王府中做主的便只剩下了孕肚高耸的王以瑚。王以瑚听着管家的通报，道：“王大人带了些什么人来？”

　　管家道：“是十来个乌衣都城卫。”

　　王以瑚细细一想，对着蕊白道：“快去让周放马上追上世子爷，立刻离开帝都。然后你马上去“不让须眉”，请王爷回来。”

　　王以瑚顿了顿又道：“你去‘不让须眉’的时候，要显得偷偷摸摸一些，还得让都城卫看见，知道么？”

　　蕊白会意，点头道：“奴婢知道。”
　　蕊白见王以瑚迟疑了下，道：“少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话？”
　　王以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让周放告诉世子，我们母子，会平平安安的，一直等他回来。快去吧。”蕊白领命马上就去办了。

　　王以瑚则是取出了世子妃的朝服，带上朝冠，领着瑞王府的管事，请来了周家宗族的长者，一起来到了大堂之中。

　　是以王以琮端着圣旨，看着那么一帮子老者，倒有些心虚起来。

　　“大长公主殿下与瑞王殿下，世子殿下均是外出。这王府之中，便也就只有我这么个弱质女流。”王以瑚扫了眼王以琮身后的那帮都城卫，“王大人这领着一帮都城卫来瑞王府中，怕是不妥吧？”

　　王以琮看着王以瑚，她的朝服本是宽大，但是因着此时有孕在身，腹部突起，那款大的朝服亦是遮挡不住，看得他很是嫉恨，道：“瑞王世子周睿与姬无双沆瀣一气，密谋造反，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请世子妃不要阻挡，速速将周睿交出来。”

　　王以瑚道：“王大人出此污蔑之言，是欺我王府之中无长者么？”

　　王以琮道：“世子妃误会了，臣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我若是不交呢？”王以瑚道。

　　王以琮看了看她身后的一帮老者，终是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与王以瑚拉近了些距离，倾下身，小声对着王以瑚道：“阿瑚妹妹，此刻可不是耍小气性的时候。若是不交出周睿，圣上必是大怒，后果不堪设想。阿瑚妹妹，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己肚子里的这个东西想想吧？”

　　王以瑚，不禁护住自己的肚子，睁大了眼，看着王以琮道：“王以琮，你敢！”

　　王以琮对着她这个眼神很是满意，他直起了身，对着后面的那帮人道：“陛下有命，捉拿叛贼周睿，若是有人胆敢私藏，杀无赦！”

　　说着正要命身后的一帮都城卫上前搜府，却有一人上前对着王以琮耳语道：“大人，有一婢女鬼鬼祟祟，往着东山而去。”

　　王以琮看了眼王以瑚道：“原来是在‘不让须眉’么？”于是又领着那帮都城卫匆匆而去。
　　管家发愁地问王以瑚道：“少夫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王以瑚对着那帮宗亲道：“各位叔公叔伯，此乃我周氏生死存亡之际，请各位勠力同心，保我周氏！”说着便跪下身来，那帮老者见状，均是一同对着王以瑚跪了下来。

　　“待文昌大长公主与瑞王爷回来之时，请各位协理王府，保我宗族。”王以瑚叩拜道，“以瑚在此叩谢众位。”

　　周氏宗亲亦是回以叩拜之礼。为首的长者，道：“世子妃娘娘，我等必定同心协力，与王府共担大难。”

　　周睿是在山脚下被周放追上的，他将王以瑚的话和王府中的所见对着周睿和文昌大长公主通禀了一番。当即周睿便要回王府去。却被文昌大长公主一把拦住：“你是糊涂了不成，自己往刀口上撞？”

　　“可是阿娘，我如何能把阿瑚丢下？”周睿急道。

　　“有我在，何人能动她分毫？！可是阿睿，你便不一样了。以你要挟无双，她若顾念旧情，那么无双便死，你亦是会悔痛终身，若是无双置若罔闻，依旧进军，你可能真的会被杀。”长公主拉着周睿的手道，“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那么窝囊地死了？”

　　“可是，若我逃了，你们当如何？”周睿道。

　　文昌大长公主笑道：“你阿娘我好歹也是敏嘉皇帝的女儿，姬华浓的亲姑姑，他们能奈我何？至于你那个书呆子阿爹，别看着无所事事，他肚子里的那点文章韬略，这天下士子可是追崇的很。姬华浓要动瑞王府？哪有那么容易？”

　　文昌大长公主轻轻抚上周睿的脑袋：“阿睿，你不是一直想干一番大事的么？去找无双吧，总比在此蹉跎的好。”

　　而同着周放一同追来的还有孟湘。

　　自从燕云回来之后，周睿便很少见这个曾经的“老友”，只是在坊间传闻中听得一二他的消息，也不过是些与着戏子的风流韵事罢了。

　　周睿下得马车，对着孟湘道：“孟大人此般风尘仆仆，也是来这护国寺祈福？”

　　孟湘也不同周放寒暄客套，直接道：“这车中的可是文昌大长公主殿下？”

　　周睿道：“正是家母。”

　　孟湘道：“周世子，且先与文昌大长公主殿下好好话话别吧。此刻王以琮估计已经拿着陛下的诏书，四处搜捕周世子了。世子若是被抓回去，估计就再难脱身了。”

　　周睿故作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孟湘道：“看来周世子是在温柔乡里太久，连着朝事都不关心了。无双公主起兵谋逆，直逼帝都。你乃公主从小玩伴，朝中人自然是打上了你的主意。”

　　“我？”周睿笑道，“公主起事，与我何干？”

　　孟湘道：“周世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虽想置身事外，可是又如何置身事外？如今这帝都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世子爷若想出城，还是早早与我而去，免得到时候受那牢狱之灾。”

　　周睿道：“孟大人如今是陛下身边红人，为何又要帮我？就不怕陛下知道后迁怒于你？”

　　孟湘道：“周睿，正因我是陛下身边的，所以只有我能带你出去。你和无双都是香颂牵挂的，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答应过她的，必然会做到。”

　　周睿最后还是逃了，直向无双而去。云京的慕容烁知道无伤醒了，喜出望外，直接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