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43、第 43 章

　　瑞王府中，文昌大长公主却是为了自家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阿睿，如今太后娘娘新丧，此时谈你和阿瑚的婚事，为娘也觉得不甚合适。”文昌大长公主道，“只是，如今左丞相称病不朝，朝中的王家子弟也是噤若寒蝉。新帝明显是要将王家架空的意思。但是阿瑚年纪也大了，若是再拖着，为娘觉着也对不起她。”

　　“阿娘若是有所顾忌，便将此婚事退了吧。”周睿道，“免得耽误了她。”

　　文昌大长公主闻言顿时给了周睿一个爆栗，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可以这么说话。王家失势了，咱们便将婚事退了，你让阿瑚以后还如何再寻个好人家？为娘是想着，新丧不好马上嫁娶，但是可以至少可以先将婚期定下，等过三个月，出了丧气，正好办事。”

　　周睿摸着鼓包的额头，甚是委屈道：“阿娘，我是兔崽子，拿您自个儿成什么了？您若是觉得咱们退婚不好，那便让王家把这婚给退了。阿娘，瑞王府，从来不参与党争与朝局，此时若娶个王家女，估计会让陛下心生不悦。到时候我是对她好，还是对她不好呢？”

　　周睿见文昌大长公主皱着眉，对着她忙做思想工作道：“此时此刻，她嫁给别人，都比嫁给我好。王家与皇家之人已然牵扯太多，所以现在一个个都韬光养晦的，不发一言。她是左丞相嫡女，又是先太子殿下的陪读，曾经的翰林掌故，若是嫁给了我，便又不得安宁了。”

　　文昌大长公主想了想道：“话是这么一说，但是放眼天下，能配得上我儿的，恐怕也就只有阿瑚了。”

　　周睿道：“阿娘，是我配不上她罢了。”

　　而被周睿称作配不上的王以瑚却来到了凤凰神宫，求见宫铃音。

　　宫铃音看着对面的王以瑚，道：“女公子平素如男儿一般气魄也就罢了，怎的连核定婚期这样的大事，也自个儿独自来了？”

　　王以瑚闻言却是不恼，道：“阿音还是一样，依旧是见面就打趣我。这女公子都是旁人瞎叫起哄的，怎的阿音今日也这么叫了，倒是怪生分的。我阿娘病了，嫂子又怀着身孕，嫁娶之事，父兄向来是不插手的，便就只能自己来了。”

　　宫铃音看着她，哪有半点将为人妇的娇羞模样：“阿瑚此番前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核定婚期这么简单吧？”宫铃音接过王以瑚递过来的庚帖，将它们平铺在案牍之上，慢慢演算起来。

　　“还是阿音最了解我。”王以瑚也不在乎宫铃音是如何演算的，只道：“阿音是明白人，定也知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

　　宫铃音闻言，笔下确是未停，道：“可是为了无双公主之事？阿瑚，如今王家最应是明哲保身之时，你为公主殿下而来，难道就不怕与陛下生了嫌隙？”

　　王以瑚道：“我这婚事是先太子殿下赐下的，若真是怕与陛下生嫌隙，恐怕这婚是要退了的。况且陛下深明大义，心胸宽广，怎会为着这点小事就降罪王家？”

　　王以瑚看着宫铃音，顿了顿，道：“阿音，先太子殿下对我有恩，无双公主又是殿下胞妹，我自然是不可袖手旁观的，况且，我此番来也是为了陛下。”

　　宫铃音道：“哦？怎么又是为着陛下了？”

　　王以瑚道：“公主亦是陛下的妹妹，如今太后新丧，陛下就要将公主幽禁，皇室本就人丁凋敝，如此又要同室操戈，史书将来会如何写？天下人又将如何看？阿音是宫家人，想必比我更为清楚，这是其一；公主现今已是叶家妇，以后也是叶姬氏，连死后入的也是叶家的祖坟，对于陛下起不了什么威胁。如今与叶淼又是新婚，如此便让他们夫妻二人分隔两地，让叶淼如何想，让叶家军如何想？况且敏嘉皇帝之后，宣景皇帝轻武尚文，能抵制仓戎者，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叶家军了。陛下如此失了臂膀，岂不可惜？此为其二；这其三么……”

　　王以瑚看了眼似是专心演算的宫铃音道：“这其三，公主与你我共同长大，神官大人虽然无情无欲，看淡世事，但是不管怎么说，看在她叫你一声阿音姐姐的份上，便放她归去吧。这大周宫中已经没有了她的父皇与母后，难道连着她的二哥也要抛弃她了吗？阿音，皇权争斗之下，无双最是无辜，而如今能劝陛下之人，便只有你了。”

　　宫铃音终于停下了笔，将计算好的日子交给王以瑚：“八月初三是个好日子，阿胡，恭喜你了。”

　　王以瑚接过庚帖与吉日，伏跪谢道：“多谢神官大人。”

　　宫铃音道：“从小到大，来这神宫陪伴陛下的也便只有公主殿下了，这番情谊，想必陛下是记着的。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主之罪，罪在燕云，如果公主能将燕云十三州交还，想必陛下是十分愿意公主能够出宫与驸马团聚的。”

　　王以瑚笑道：“燕云十三州虽是公主封地，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名莫非王臣。公主乃是陛下之妹，大周之臣，那燕云十三州，更是大周国土，何来交还之说。”

　　宫铃音道：“当年闽王，晋王，哪一个不是大周之臣，闽地，晋地，哪一个不是大周国土，可结果呢？若不是北定公主，现这大周，早已不是陛下的大周了。”

　　王以瑚看着宫铃音道：“公主又无封王，怎能与那些王爷们想比？陛下若是因为燕云十三州的事情而忌惮公主，大可不必。”

　　宫铃音道：“那便最好，十三州宝册，印章交还之时，便是公主殿下离宫之日。”

　　王以瑚拜谢道：“多谢神官大人。”

　　宫铃音道：“阿瑚，你是聪明人，可千万别做糊涂事。”

　　王以瑚只是笑道：“阿音，你说嫁给周睿，算不算是件糊涂事。”宫铃音看着她，并不回答。

　　王以瑚出了凤凰神宫却不立即出宫，而是拿着凤凰神宫的腰牌去了无双的永乐宫。

　　“公主殿下，”王以瑚拜见无双道，“过了这么久，才来拜见，是阿瑚的不是。”

　　“阿瑚姐姐。”无双欣喜地将她扶了起来，“如今敢来看我这个‘疯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听闻你要同周睿结亲了，可是定下日子了？”

　　王以瑚道：“今日已请神官大人算过，就在八月初三。”

　　“八月初三，正是山花烂漫时。”无双道，“只是便宜了周睿那小子。”

　　王以瑚道：“臣女此番前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情。”

　　说着便将在宫铃音处的情形对无双描述了一番，“殿下，为着孝文太子殿下，先皇和太后娘娘，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无双道：“阿音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燕云十三州乃是父皇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更是叶家的命脉所在。”

　　王以瑚道：“殿下，等大势不如自己造势，所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十三州只是一时，您的将来，是整个大周才是。殿下，您可明白？”

　　见无双不言，王以瑚又道：“如若殿下下不了这个决断，在这永乐宫中，其实也挺不错的，锦衣玉食，虽不能出这宫门，却也可安闲度日。”

　　无双道：“阿瑚姐姐，你不必激我。这宫门我是要出的，这帝都，以后也定是要回来的。姐姐放心，无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王以瑚行礼叩首道：“那臣女便等着公主重回大周宫之日了。”

　　王以瑚退出了无双的书房，却碰上了无伤：“姑姑。别来无恙。”

　　无伤却不回答，只道：“太子殿下曾说女公子绝非一般女子，如今女公子将书院办得风生水起，真真是比下一众男儿。”

　　王以瑚道：“若非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我怎能有今日这番境遇。”王以瑚看着无伤，道：“姑姑，这份恩情，阿瑚一直记得，绝不敢忘。”

　　第二天，无伤就上表请姬华浓收回燕云十三州的封地和赋税。

　　姬华浓看着那表文，还是有些犹豫。

　　宫铃音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问道：“阿浓可是在犹豫无双回燕云之事？”

　　姬华浓道：“我乃汾王遗腹子，并非先帝之子。这继位的名分上，总是差了一截。若是放无双回去，总觉得不安生。”

　　宫铃音道：“阿浓，其实杀了无双，才可永绝后患，但是我不怕别的，只是怕你以后会因为杀了至亲而后悔。无双此人从小就重情义，又最贪玩，如今急急就将燕云十三州献上，可见还是一贯的胸无大志。何况如今太后已去，她更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姬华浓还是想了一会，对苟戴道：“你去永乐宫一趟，就说朕准了公主的请奏。让公主好好收拾收拾，随黄轩回燕云吧。”

　　苟戴领命称是，正要退下，却又被姬华浓叫住：“你且告诉公主，她既然疯了，那么便一直这么疯下去吧，别再回帝都了。”

　　苟戴行礼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