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33、第 33 章

　　龙非龙，

　　凤非凤，

　　乌云染神光，

　　孟家死儿郎。

　　一夜之间，关于皇帝的身世，孟家少夫人的歹毒传遍了街头巷尾，传遍了帝都，甚至是整个大周。

　　孟国公夫人陈瑾一早便进了宫，直奔瑜太贵妃的寝宫。

　　“从前将那庶子养在膝下，还给了嫡子的名分，看他往日作风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等阿蓉嫁进来，这孟国公府依旧是咱们陈家的，可谁想，那庶子竟是个不安生的，早早就生了歹意，为了个戏子，竟做出此等事。”陈瑾拉着瑜太贵妃的手道，“娘娘，阿蓉是做的过了，但是这休妻之事，是绝不可以的。国有立法，一品诰命之身，不入公堂，不得休离。”

　　“我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是夫妻俩吵架罢了。”瑜太贵妃道，“此事孟国公出马，那京兆尹还敢审这案子不成？”

　　陈瑾见瑜太贵妃这么不上道，便又道：“不论如何，有诰命在身，将来总是亏不到阿蓉的，况且阿仪如今又是皇后，这凤册凤印在手，只是个草拟懿旨，盖个章的事情。”

　　这时瑜太贵妃才晓得自家妹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可，但是孟湘现在也就是个四品官，给阿蓉个一品诰命，恐怕不太合适吧？”

　　“娘娘，您是不知道现今天下在谣传些什么。”陈瑾道。

　　“什么谣传？”瑜太贵妃道。

　　陈瑾附在瑜太贵妃耳旁，小声道：“均传陛下非娘娘亲子。”

　　瑜太贵妃的双手一滑，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陈瑾见状道：“娘娘，此时陛下恐怕已经听到了些谣言。至于他信或不信，您便拿此事试他一试。若是陛下答应了，那么陛下便会不疑有他，咱们陈家富贵依旧，如果不成，那么陈家可是要早作打算的。”

　　瑜太贵妃闻言，定了定心道：“那便试他一试。”

　　陈瑾见状，笑道：“娘娘明智。”

　　瑜太贵妃在姬华浓一下朝，便去向他求了这个恩典。在朝堂之上，他也耳闻了孟国公府的这件丑事，孟国公府少夫人乘公婆丈夫赴国宴，竟然对府中小妾下了杀手，杀了还不算，竟然还划了她的容颜，割了她的舌头给孟湘当下酒菜。这对孟湘刺激不小，直接大半夜跑到京兆尹那里闹着要休妻。

　　姬华浓对着陈家益发反感，但是对着瑜太贵妃却只能隐忍不发：“此事恐是不妥，孟湘是四品，她夫人封了一品诰命，让着我这位臣子的面子往哪放。但是母后既然提出，朕又不能推辞，不然朕岂非不孝。”

　　姬华浓想了想道：“母后，要不就封个四品诰命吧，希望他夫妻二人能举案齐眉。”

　　瑜太贵妃得了姬华浓的默许，喜滋滋地奔到陈慕仪的椒房殿，来讨那张懿旨，却听陈慕仪皱眉道：“母妃怎能如此糊涂。如今大哥还尚在牢中，出了喜日子，便要处斩。且不论现在陛下是否有大赦天下的打算，您求恩典，也应求的大哥的性命，怎要了个不痛不痒的诰命？”

　　瑜太贵妃这才恍然道：“那该如何？”

　　“既然恩典已下，还能如何？”陈慕仪见瑜太贵妃眉头深锁，又安慰道，“妹妹得了个诰命，便由她去吧。至于大哥，那也只能看他的命了。”

　　“对了，母妃，陛下与神官关系如何？”陈慕仪想了想，文瑜太贵妃道。

　　“陛下从小在凤凰神宫长大，哀家从前倒没怎么关心他俩关系如何。不过，想必，应是和睦的。阿仪何有此问。”瑜太贵妃道。

　　陈慕仪笑道：“当日大婚，在高台之上见神官神女之姿，不食烟火的模样。便想着她与陛下一起长大，不知是否对陛下曾经疏于照顾。”

　　瑜太贵妃拍拍她的手道：“凤凰神宫乃宫中禁地，等闲人不得入内，哀家对此并不清楚。只是历代神官都是短命的，而且无情无欲，怕是也没什么怜悯之心，故而才能与天神对言。陛下从小在那，也没个知心人，怕这疏于照顾是有的。但是神官本就跳出五行之外，故而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阿仪呀，你可莫要去招惹。”

　　陈慕仪听着，握紧了双手道：“母后说的是。”

　　瑜太贵妃走后，陈慕仪越想越觉得大婚那晚太过蹊跷。她本应安静在喜房中，左等右等等不到姬华浓，却莫名其妙被个婢子带到凤凰神宫，撞见了那等□□之事，这其中，必有人从中作梗。但是又会是是谁呢？

　　如是宫铃音，那么她这是故意让自己撞破此事，宣示主权？如是陛下，如是陛下……陈慕仪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越想越心惊。她突然想到了陈慕蓉，要是自己也能同她一般毫无顾忌，那该多好。

　　陈慕仪虽然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是就是偏偏有人为她做了这贼心贼胆之事。

　　无伤听着窗外的雀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心情很是愉快道：“年乐，你听，今天可真是个热闹的日子。”

　　年乐附和道：“姑姑说的是。”

　　无伤道：“那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她的家人可是安置好了？”

　　年乐道：“已按姑姑吩咐，给足了银两，去往岐地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万一到时候神官大人醒来，将这事告诉陛下，该如何？”

　　无伤将头靠在窗棱之上道：“不会的，她既不敢告诉姬华浓，更不会告诉陈慕仪。”

　　神官昏迷不醒，整个凤凰神宫，好吧，凤凰神宫里没几个人，乱不成了一锅粥。倒是宫染哭晕在了宫铃音身旁，连着姬华浓也匆匆摆驾凤凰神宫。

　　陈慕仪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要过去一趟，以显帝后同心。

　　凤凰神宫有三殿，主殿是神官居所，左殿住着神官幼徒，右殿则是些洒扫宫女等。所以对于一个偌大的凤凰神宫来说，只是住着宫铃音和宫染两个主子，实在是寂寥了些。

　　陈慕仪到的时候凤凰神宫外面御医们已然跪了乌压压一片。她看着这突然热闹起来的凤凰神宫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想起早上奴才们传的的那些坊间传文，以及姬华浓与宫铃音那层龌龊关系，心里更是不好受。

　　但是她却不像她的那位二姑姑，是个容易被搬弄是非的。她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华服，步态优雅，拾级而上，来到了神宫大殿。

　　正碰上迎面退下来的一名御医，便叫住了道：“神官大人是何病症，现已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神官大人恐是中毒，但是这是何毒，臣下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这位御医哆哆嗦嗦地跪拜行礼，方才在大殿之上已然触了龙颜盛怒，被赶将出来，如今再碰见皇后，真真是小命休矣。

　　陈慕仪却是语气淡淡：“知道了，你且先下去。”

　　御医如获大赦，赶忙逃下殿去。

　　陈慕仪进得大殿，见着皇帝坐在宫铃音身旁，一脸落寞，跟丢了魂似的，道：“陛下，这里有我，您不如先去休息吧？”

　　姬华浓已是一天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道：“你可是巴不得她死？”

　　陈慕仪惊道：“臣妾怎敢有如此想法。陛下明鉴！”

　　说着便直直跪在了姬华浓身前：“神官乃天神在大周的现世，臣妾为着神官大人祈福还来不及，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身后的一帮宫人也跟着齐齐跪下。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甚是寂静。

　　姬华浓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此刻殿上内侍苟戴匆匆赶上殿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苟戴看了眼姬华浓，又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皇后，最后看了看姬华浓身边的长安，见其微微点头，道：“奴才在太液池上发现一具女尸，约莫死在一天之前，乃是，乃是……”

　　“乃是什么？还不快说？！”姬华浓气急，直接将手上的玉扳指拔下，朝着苟戴摔去，碰！的一声，又从苟戴的额头上反弹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苟戴的额头立时渗出血来，血流很快将半张脸染成了红色。他深深伏下身，道：“乃是皇后娘娘的随嫁，竹青。”

　　姬华浓闻言一脚踹在陈慕仪胸口，陈慕仪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顿时，脸色发白，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宫铃音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如今身在这如雾似幻的天地中，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
　　不知何时，浓雾开始散去，渐渐浮现出一座亭台来，金瓦赤柱，亭檐匾额匾额上书“悠然”二字，但那柱上匾额写的是“一夜霜雪一夜白，一朵昙花一时开”，却与悠然毫无关联。

　　她记得这座亭台，当年姬华殷常与无伤便常常在此下棋对弈，可是自己怎么回来东宫？她足尖轻轻一点，体态轻盈，飘上了亭台。

　　姬华殷与无伤见着她，也不惊讶，只是继续下棋。她微微扫了眼棋局，只觉得好笑，如不是姬华殷放水，无伤怕早已是个死局。

　　此时迷雾已然散尽，鸟语花香的，好不惬意。日光照在两人的身上，蒙上一层金色光晕，岁月静好，恍若如画，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神仙眷侣？为何他们可以如此相依相伴，自己和阿浓却要分隔两地？！她微微握起拳头，顿时风声大作，雷电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