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28、第 28 章

　　文昌大长公主因着太后王琳病中，便不免常来宫中探望。如今正与太后王琳说着话，却听着得通报说无双公主前来探望太后，正在宫门外等着。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一旁的长安道：“说我看见她就头疼，让她回去吧。”长安领命称是，便往外去传话了。

　　文昌大长公主道：“阿琳姐姐千盼万盼终于把无双给盼回来了，怎的现在又不愿见她？这孩子日日过来请安，孝心可嘉。您却日日将她拒之宫外，这孩子呀，的该有多伤心呀。”

　　太后道：“她要是伤心了那就好了，可是她呢？驸马送了多少信来宫中，她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高兴时候回几封，不高兴了，就一封不回。哀家这个女儿啊，哪里像是个成了婚的？”

　　文昌大长公主道：“无双她呀，花儿一样的年纪，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可能是还没开窍吧。”

　　太后道：“没开窍？我看她那是不想开窍罢了。如今皇帝就要大婚，哀家就盼着，他能够念在无双这个皇妹儿时对他的好，能将她放回燕云去。她和驸马总是这么天各一方，真真是愁坏了哀家。”

　　“说起皇帝大婚这件事，瑜太贵妃那里可是办得风生水起，全然是不把阿琳姐姐你放在眼里了。”文昌大长公主道，“真真是小人得志了。”

　　太后道：“那是她的儿子，她自然是上心的。”

　　文昌大长公主道：“只不过我最近倒是听到瑜太贵妃的一个传闻。”

　　太后问道：“是么传闻？”

　　文昌大长公主见太后面上殊无异色，便转口说了另一件，道：“就是她陈家的侄子好似勾结了商贾在卖私盐。不过这些也自有朝臣处理。”

　　太后见文昌大长公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去深究，反道：“阿睿随无双回帝都也好些时候了。现下皇帝大婚以后，阿睿的婚事也该办了，毕竟已经拖了那么久了。”

　　闻言，文昌大长公主不禁苦笑道：“哎，我现在就是担心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当年阿瑚当了翰林掌故，他呢，也不上心。我本想着再等等，毕竟孩子们年纪还小。可是如今阿瑚辞了翰林掌故一职，这孩子也好不容易从燕云回来了，那拖了三年的婚事也该办了吧。结果呢？骂了骂了，打也打了，那小子还是不上心！”

　　太后闻言，颇有同感：“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么着急，看来呀，咱们真的是老了。”

　　文昌大长公主一听，也是一笑：“阿琳姐姐，还是如当年一般的美貌，连条皱纹都没有的，怎么就说自己老了。”

　　太后道：“你呀，惯是个会溜须拍马的。”

　　这厢里太后与长公主为着儿女婚事正心烦，那方里无双又一次吃了闭门羹，灰溜溜地回去了。

　　因着被拒得已经驾轻就熟，抛却了前头几次的难过，如今无双对这被拒宫门已经看得很开了。她回了永乐宫中，便问着文颂那茉莉花茶可是煮好了。

　　文颂道：“煮是煮了，但是并不如公主你说的那样香醇。”

　　无双接过那茶，浅尝一口，还算清香，但是总有一股草木青涩的苦味，不如书中描述的那样。

　　她便将那《闲散记》拿出来，重新读了一遍：“冀山之南，茉莉花谷。慕容离岸得采花株四五支，去其枝叶，以去岁晨露煎煮，得一花茶，清香扑鼻，甘冽异常。阿雪崇敬其乃煮茶圣手，吾言此乃采花大盗尔。哀乎茉莉，本处幽谷，自得其乐，奈何遭此大劫。”

　　无双叹了口气道：“看来燕云的茉莉与这帝都的茉莉，究竟不是同样的茉莉，至于这煮茶的水，也要那晨露才可吧。”

　　文颂在一旁听着，笑道：“公主殿下是想燕云了么？这是要回去了么？”

　　无双道：“你怎的比我还急切？还不将这些东西全收拾了？”

　　文颂叹气道：“是。”

　　无双也不管文颂的失落，继续看她的书：慕容离岸有言，冀州有冀山天险，仓戎亦有黑河拦道。仓戎大周，若是能以冀山黑河为界和平共处，实乃苍生大幸，吾深以为然。无双见着此处依旧有一行小字，乃是：若得吾爱，愿以仓戎为聘。

　　“愿以仓戎为聘。”无双默念道，忽然想起叶淼信中言语，春风已过燕云，夫人可以缓缓归矣。是呀，如今春天已经将要过去了，自己也应该回去了。只是……

　　文颂看着无双看书又看痴了，便对着无伤道：“姑姑，奴婢想着也该学学这梵文，公主看得这般入神，不知里面到底写的是些什么？”

　　无伤却道：“殿下哪里是看书看得入神，此刻怕是想着燕云想得入神。”

　　文颂道：“真的？公主终于想通了么？”

　　无伤摇头道：“如是想通了，哪里会看得痴呢？你呀，专心干你的活吧。”

　　文颂今天这心情可谓是大起又大落，道：“是。”

　　无双看书排遣时光与烦恼，周睿则是在花满楼里排遣时光与烦恼。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主位之上，身边的美姬妖娆地为他倒着酒，他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着把酒往嘴里灌。

　　不知是何人起的话头，众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昔日帝都纨绔之首孟湘的八卦里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孟侍中前几月不是包了个春晖班的台柱子吗？这几日说是被他那夫人陈慕蓉给发现了，直接将那台柱子给拖进了孟国公府中。可叹的是那女子仿佛已经有了身孕。”一人道。

　　又一人附和道：“听说那陈慕蓉善妒，又是个很角色，如今陛下又将大婚，聘的正是她的姐姐。想必那孟侍中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日子定然十分不好过。可怜可叹那春晖班的台柱子貌似是个娇滴滴的人物，此番进了孟国公府，恐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闻其言，有纷纷附和称是。

　　但见周睿兴致寥寥，对着孟湘的那番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的样子，那群人又道：“世子爷与那王家大姑娘的婚事恐怕也是近了吧，得此佳人，在这里可是要恭喜世子爷了。”

　　周睿闻言，倒是停下了杯盏，面有醉态道：“谁说我要娶那只母老虎了？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真真是伤风败俗！”

　　周睿口中的那只母老虎，那可是左丞相王君延的嫡长女，何人敢这么说她。众人均知周睿这是醉糊涂了，均是一笑置之，继续喝酒。

　　今晚的周睿确实是喝多了，侍从周放见搀不动自家世子，便直接将其抗在了身上。虽说周放身材并不高大，但是胜在有的是力气，故而他这一扛，扛得道不费力。但是却苦了周睿，突然这么天旋地转一下，他一阵反胃，便直接吐在了周放身上。

　　周睿此次来花满楼并未坐车，如今又吐了，更是不能行走。周放身上满是秽物，如若搀扶周睿而行，又恐那秽物沾染到周睿，故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咦？这不是周放吗？”前方一身娇喊，周放抬头，仿佛看到了救星。

　　“蕊白姐姐！”周放赶忙迎上前去。

　　蕊白见他半身秽物，忙捂住鼻子，道：“你这是怎么了？”

　　周放道：“世子爷喝醉了，蕊白姐姐，那车中的可是女公子？姐姐可否问问女公子，能否顺个道，将我家世子送回府去，多谢姐姐了。”

　　蕊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瑞王府和咱们府上可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何来顺道之说？”她看了看周放身后醉成一滩烂泥的周睿，想着这毕竟是以后的姑爷，便又道：“你且等着，我去问问我家小姐。”

　　于是乎，周睿被驾上马车的时候，那样子真真是不敢恭维。王以瑚搭了把手，将他安置在马车的一侧，又用帕子擦了擦他潮红的面颊，对着外面的车夫和侍从道：“先去瑞王府吧，驾车稳当些，别颠着世子爷。”

　　车帘外面均是称：“是。”

　　周睿被安置上车后，倒是缓了一缓，但是酒气上头，他虽是睁开了眼，眼前却朦朦胧胧一片。只见一个姑娘拿着帕子，在为自己擦脸，那脸甚是熟悉，自己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便直接双手捧住了那姑娘的脸。

　　王以瑚向来端庄持重，以孔孟之道，儒家之言，规束自己，哪里被别人这样贸然轻薄过，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未来夫婿，脸上蹭的就爬上了红晕。她正待将周睿的爪子拿下，却对上周睿那双迷蒙的眼睛。

　　周睿一张口，便是一阵酒气，王以瑚不禁嫌弃地皱了皱眉，正待训斥，却听周睿道：“阿瑚，你漂亮是漂亮，可惜太凶了。”

　　王以瑚一听，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周睿揉了揉她的脸，继续道：“我心悦你，心悦你这么多年，可是你怎的就看不见？如今，你是真的要嫁给我了么？你是自愿嫁给我的么？”

　　不等王以瑚回答，周睿又喃喃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你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他……”边说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到了她的膝上。

　　周睿最后那句说得含含糊糊的，王以瑚着实没有听清，眼见着他已经在自己的膝上睡着了，不禁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周睿，你个大傻子。”

　　文昌大长公主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周睿醉酒，被刚好路过的王以瑚给带了回来，连连扶额，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呦，怎的就生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