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21、第 21 章

　　“他王宇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国宴上烂醉如泥。我非革了他的职！”姬华浓一回到凤凰神宫，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何必为了他扫了兴致。”宫铃音给姬华浓递上一杯茶，“阿浓，他好歹也是太后的亲兄弟，也算你的长辈，轻易还是不要动为好。”

　　姬华浓牵起她的手：“可是我现在是皇帝了，阿音，我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从前我不敢言的，不敢做的，现在我都能直抒胸臆，无所顾忌了。”

　　“阿浓，正因为你是皇帝了，所以首先你得要称朕。再者为天子者既要有容人的雅量，还有控人的手腕。这里不是小小的岐地，而是整个天下。将来你还会吞并仓戎，让仓戎称臣。你将会是个伟大的帝王，再也没人敢轻视你，赶走你。”宫铃音握着他的手道。

　　姬华浓笑道：“阿音竟已全然看到我将来会成为个伟大帝王了？”

　　“天意如此。”宫铃音道。

　　姬华浓却是摇摇头，“天下？我走到这一步，唯一要的，只是你，只是一个你罢了。若真有天意，更应该先圆了我这份心意。”

　　他将宫铃音抱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阿浓，我是大周神官，神官是不能有感情的。”宫铃音道。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这不是感情，又是什么？”姬华浓吻上她的唇，“你爱我不是吗？阿音，你爱我，就如我爱着你一样。”他的神志渐渐被欲望占领，普天之下似乎唯有怀中的这具娇躯才是真实存在的。

　　宫铃音从他的吻中开始清醒过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想将他推开，但是无奈力量悬殊，这些推搡，反倒像是种情趣，让着姬华浓将她抱得更紧。素纱委地，露出雪一般的肌肤，在月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阿浓，不要，不要……”宫铃音情急之下，已有哭腔。

　　这哭声终于唤醒了姬华浓的一丝清明。看着身下的人儿梨花带雨，衣裳凌乱，他忙将自己的外袍为其裹上，像小时候那样道：“阿音姐姐，阿浓不是故意的，阿音姐姐不要生气。”

　　宫铃音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道：“陛下，夜已深了，请您回宫吧。”

　　姬华浓低下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走了。

　　宫铃音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身影，心如刀绞。她想起师傅仙逝时的叮嘱：“阿音，凤凰神宫只看天象，只顺天命。如此才能与大周共存三百年。神官不能有任何私情，不然必会招致大祸。你须发誓，你与岐王将不会有半分瓜葛，你现在就得发誓！”

　　是呀，自己应当明白的，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可是为何还是忍不住，违反了天命，违反了誓言？她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如果可以割掉就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无欲无求，也不会因为求不得，而变得不安宁。

　　新任皇帝对着辅国公王宇国宴之上醉酒失态一事颇是不喜，这一点满朝皆知，所以几个昔日的岐王党磨刀霍霍，分别写了万余字的奏折，罗列了他王宇千余条罪状，准备在朝会之时，朝堂之上，好好地参他一笔，以博眼球，并且向姬华浓表表忠心。

　　可是谁知道第二天早朝，还没等那一干人等亮个相，唱个音，辅国公王宇却自己提出来德行有亏，恬为人臣，请辞去大司农一职。

　　从前他这个大司农虽然也就是挂个名头而已，并无实权。但是农收几何，播种几何，良田几何，良林又有几何，他不去管，户部还是会做下表面文章，年初给个大致的数目，如今却是连这个大致的数目，也无人来禀报了。

　　只不过辅国公这一出，就让昨夜里通宵达旦，忙写奏折的一干人等很是有些憋屈。你辞官也就辞官，难道就不能缓一缓，先让人把奏折递上去，露个脸以后，你再辞吗？！

　　姬华浓也没想到辅国公居然会这么有觉悟，当即就温言安抚了一番，照例还是挽留了一下，当然这挽留自是不能当真的。于是乎，辅国公也照例又重新辞了一番，如此你来我往了三次，姬华浓才显得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辅国公这条线本来可以打个重拳，结果拳头还没出去，就被软绵绵地档了回来，朝廷官员们自然是不肯就这么败下阵来的。于是他们又将矛头指向了远在燕云的叶淼。天高路远，这你总不能立马辞官了吧。

　　姬华浓听着那些纷纷要将叶淼召回朝来的声音，有些烦闷，望着下首那些黑压压恭敬地立着的臣子们道：“破乳将军若是回京，那何人可以派往燕云镇守？”

　　瞬间，那些原本高谈阔论的言官们均是噤了声，只一人回道：“兵部侍郎赵廷军熟读兵书，又长于推演。如是派他驻守燕云，陛下必可放心。”众人闻言定睛一看，确是工部侍中董志。

　　赵廷军是谁，姬华浓一时想不起来，但是能和着燕云战神相提并论者，岂是凡人，便道：“赵廷军何人？”

　　赵廷军见皇帝叫名，便出列行礼道：“陛下，下官在此。”

　　姬华浓看着这个青衣侍中，因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面相，只是觉着一片胡须很是飘逸，身材魁梧，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爱卿熟读兵书，那么以爱卿看来，若是仓戎攻来，我大周该如何防御呀？”

　　赵廷军道：“陛下，仓戎之人，善骑射，却不善步兵，如殿下能给臣一万步兵，屯于冀州，守其要塞，以青州为粮储之城，盖以冀山天堑，筑以攻防，臣敢保仓戎不敢犯大周一分一厘！”

　　赵廷军此人生得高大却不笨拙，因为对着兵家典籍有所狩猎，而且还写了《兵道》这样的文学著作，因而在一帮文人圈子里，很是受待见。

　　姬华浓对军事实则一窍不通，他从小没受过过什么储君教育，论军事和政治敏锐度，自然比不上孝文太子姬华殷，但是心里不懂是一回事，面上不懂却是另一回事。

　　对着赵廷军的慷慨陈词，他不能赞同，亦不能反对。只是端坐在龙椅之上，不说话。而这不发一言，让着御阶下的董志心里打鼓，跪着的赵廷军也更是不敢起身，惶恐而跪。一时间，整个朝堂的氛围，就变得比较微妙了。

　　倒是兵部尚书郎程敏出列秉奏道：“臣有一事启奏。”

　　姬华浓一旁的太监苟戴，拖长了声音，按例道：“言！”

　　程敏道：“陛下，今早燕云那边便传来奏报。仓戎十万大军押境，叶将军阵前杀敌，勇猛异常。只是仓戎虽已暂退，叶将军却是受了箭伤。如今若是将其诏回帝都，即使赵大人如何出众，恐怕一时也难以驾驭叶家军。何不让叶淼继续守卫燕云，毕竟他如今已是驸马。叶家对大周，更是一向忠心。所以臣认为，诏叶淼回帝都，怕是不妥。”

　　一直旁听不做声的兵部陆徐道：“陛下，燕云十三州之地，世代为叶家军把守，且叶家出生入死，守的是我大周疆土。今而，叶将军御敌受伤，朝廷不思抚恤，却要临阵换将，且是从帝都派人，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不利于君臣一心。还请陛下三思。”

　　姬华浓确实是很想将叶淼从燕云诏回帝都，如此人物，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总是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可是陆徐说的也对，自己初登大宝，就这么急急换人，难免会出岔子。而且有无双在手，量他叶淼必会安分守己。

　　姬华浓道：“叶家忠肝义胆，此事无需再议。”他给一旁的苟戴使了个颜色，苟戴便心领神会，太监的声音细而长，震得人耳朵发嗡：“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姬华浓本想着快些结束早朝，谁想工部侍郎姜北辰却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苟戴看了看姬华浓的神色，是在是说不上好，但是还是只能依旧道：“言！”

　　姜北辰道：“允州大水，河口决堤，四万百姓流离失所，可是户部却不拨一粮，不批一银。请陛下圣裁！”

　　户部尚书王永给一旁的户部侍郎楼萧使了个眼色，楼萧立时出列道：“陛下明鉴，去岁之时，户部笔款两万两给工部，用于休息防洪，可是结果却是今次允州大水，直接冲垮了河堤。如今姜大人却还责怪户部不拨款是何道理？并且四川蝗灾，去年是颗粒无收，前全部拨去了那里赈济饥荒，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工部侍郎傅闻道马上接道：“楼大人，去岁之时的两万两，目前可是还分文未进工部，如何修筑堤防？”

　　户部侍郎楼萧道：“年年修筑堤防，年年拨银万两，可是允州依旧年年水患。傅大人也好意思在这里提？”

　　姬华浓看着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分毫不肯相让的模样，不禁揉了揉眉心，深感疲累。

　　而与他的疲累不同的是，无双这日子过得就有些太过悠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