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血梅，醉卧歌》彼岸牵手

9、诡陷阱，冷情债

　　“啊啊啊！！！什么东西？！！”
　　许英突然大叫起来，脚底打滑，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沐歌和翔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定睛找寻着他尖叫的理由。
　　玄臻侧目看了看，大笑道：“哈哈哈……太嫩了吧！被吓成这样……”
　　许英脚边是一颗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人头。约莫一个男子的模样，眼珠子被剜，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面容扭曲狰狞，却不见一丝血迹，干枯的皮贴在骨头上，双颊深凹。没有双唇的嘴大张着，露出被绞掉的舌头，似乎是想将生前所受的痛苦悉数喊出。
　　有妖邪的地方必有杀戮，这颗头除了死状惨了些，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这额头上……似乎画着什么东西……
　　玄臻瞳眸紧缩，顿时正了面上神情，惊异之色溢于言表，忙扬声唤道：“瑾颜！”
　　沐歌和翔桀立刻走上前去，许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这一看，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祁默闻声，从小七背上跃下，顺着玄臻的指引望去。
　　祁默一怔。
　　这颗脑袋的眉心间有一抹殷红，像是用血掺杂着什么画就的。虽然被抹掉了一些，被泥土沾污了一些，却依旧能辨析出，这画的就是祁默额间的血红胎纹！
　　沐歌望向祁默，见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淡漠、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是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攥起。
　　祁默骨节分明的玉手一翻，掌心中立即燃起一团明亮的白光。随着他的衣袖挥动，一道绚烂的光芒停滞空中，划破沉寂的黑夜，瞬时照亮了一大片荒野。
　　“这……”被眼前恐怖的景象震住，许英只觉得脊背发寒，心里发毛，死死地拽着翔桀的衣袖。
　　茂盛的草地上，骇人的头颅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没走几步便会踩到一个。这些头与方才的那颗大同小异，或被割了鼻子，或被削了耳朵，没一个完整的。最重要的是，每颗头颅的额间都画有一枚祁默独有的咒纹。
　　在死者身上装饰神君的特征，且不说什么大不敬之罪，这摆明了就是在挑衅祁默。
　　忽然，阴风大作，咸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隐隐的海腥味。
　　“……我欲与君知……我欲与君惜……我欲与君相恋……君却…弃我而去……泪已竭，心已碎……”
　　“什么声音？”翔桀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万分警惕道。
　　冷风绕身，耳边回响着阴森沉郁的歌声，幽怨哀伤，令人毛骨悚然。声音诡异飘忽不定，听不出男女，辨不出老幼，也不清楚有多少，时而飘在远处，时而又近在咫尺。好像就是……这些头颅发出来的？！！
　　玄臻蹲下身，凑近最近的一颗头，听清了，不由地笑出声来，转头调侃道：“哎呀呀，瑾颜，看来，这是你欠下的情债啊。”
　　祁默一个眼神扫过来，瞬间让他闭了嘴，“我撕了你。”
　　玄臻吓得抿紧嘴巴，连连摇头，再不敢吐出一个字。
　　沐歌若有所思地看着祁默绝美至极的身影。丽倾君欠下的……情债吗？
　　祁默冷冷地说道：“故弄玄虚。”他一展墨玉折扇，香风涌动，让所有诡异的声音化为乌有。
　　这时，翔桀朗声道：“丽倾君，海腥味像是从那个洞口飘出来的！”
　　祁默收起扇子，在小七的额头上敲了敲，让它变回往常小巧可爱的样子。变小后的小七抖了抖身上雪白无暇的毛，向四处看了看，突然跑向沐歌，围着他转圈圈。
　　沐歌看着它就欢喜。独属于青葱少年的纯真笑容美好无比，仿佛能融化所有寒冰，露出最美的春意，让人难以忘怀。
　　祁默美丽的视线落在这个俊美夺目的少年人身上，许是带着点疑惑，却仍旧教人看不出情愫。
　　“拿上你们的剑。”
　　不多废话，祁默转身向不远处的山洞行进。小七立即蹦蹦跳跳地跟上去，抢在主人前面开道。
　　果不其然，从山洞里涌出的海腥味浓重得叫人作呕，还有一股腐烂的尸臭味。玄臻一副嫌弃不已的表情，连小七都忍不住不满地哼哼两声；许英是受不住了，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这时候，只能待在芳香四溢的丽倾君身边，只有他那美妙绝伦的体香才能让人活过来。
　　祁默轻抬玉手，扔进去一个灼亮的光球，本想测测这山洞有多深，却在中途被拦了下来。光球一熄，立刻又恢复了一片幽暗的死寂。接着，玄臻又扔了一个，依然不济于事。
　　玄臻道：“有东西断了灵力。”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又道，“瑾颜，可不能炸啊，里面还有活人呢。”
　　祁默思忖片刻，突然向身后的沐歌伸出手，淡然道：“把手给我。”
　　沐歌瞪大一双明艳闪亮的星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傻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祁默没有回头，发现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立刻侧目去催，“快点。”
　　“啊……是。”沐歌有些恍惚，忙清了清乱飞的思绪，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祁默白皙如玉的手上。
　　好冷……他的手好冷，像冰一样，许是捂都捂不热的吧……
　　祁默随即握住他的手，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稚嫩的身体冷不丁地颤了一下。他笑了笑，握着沐歌的手翻过来，自己的手背朝上。
　　玄臻明白祁默要做什么，朝许英和翔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手伸出来。
　　祁默醉人沁心的馥郁体香掩盖了一切恶心的味道，萦绕在沐歌鼻尖，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神清气爽之余还有些迷离失神。他轻缓地抬起眼眸，悄无声息地窥视着面具后的绝色美艳。那是遮不住的倾天绝美，将他狠狠地灼伤，却又让他念念不忘地放不下，愈来愈迷恋、愈来愈贪婪地想要触及更多……逃不出来的，永生永世……
　　沐歌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停留在祁默没有面具遮挡的薄唇上。这双唇是那样得美，精致诱人，却总是吐出冷漠无情的话语……想必不会很柔软，也不会很甜蜜，但一定很香，带着十分浓烈的酒香，一尝便醉了……
　　似是察觉到什么，祁默美艳至极的桃花目轻轻一抬，正好对上沐歌沉迷沦陷的呆滞目光。这可把孩子惊着了。沐歌一个激灵，慌乱地垂下眼目，不安地眨动着，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他气息紊乱，白嫩的脸颊上顿时烧得通红。
　　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个现形呢。
　　祁默觉得有趣，唇角不由地扬起俊丽而魅惑的弧度，攥紧沐歌想要逃脱的手，悦耳撩人的嗓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别动。”
　　沐歌低垂着脑袋，紧张地微微颤抖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被自己的心跳声给震聋了。
　　倏忽，沐歌猛地一滞，一股冰冷清冽的强大灵流从他的掌心涌进，一直延伸到小臂上，仿佛要把他整条胳膊冻住。
　　可在这时，祁默却松了手。
　　他的手一拿开，沐歌的掌心便亮起了一团炫目的白光，隐隐地透出冰蓝色，与祁默之前的一样。
　　翔桀和许英也从玄臻那里得了些许灵力，点亮青色的掌中灯。
　　“哇——好美啊！”许英神奇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时不时拿手指碰一碰，虽然根本碰不到什么东西。“沐歌，你的是……蓝色的？”
　　看着几个小子天真烂漫地玩闹着，玄臻也笑了起来，“哎，那可不是给你们拿来玩的。一会儿进去后自己小心点，我们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
　　“是！”
　　小七赤红的眼睛熠熠生辉，洞察着一切隐于黑暗的东西。
　　祁默折扇轻点，在玄臻的脑袋上亮了一盏明灯，道：“走。”
　　玄臻不解地伸手摸了摸，一团光亮映入眼底。
　　“噗……”三个小辈憋笑憋得辛苦，沐歌干脆别过脸去。
　　“瑾颜你……”玄臻这副可笑的模样，进去就是活靶子。祁默把他当成引路的，好歹也换个地方亮啊，这也太滑稽了。唉，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这么被毁了……
　　“嗯？”祁默喉间发出简单的音节，理所应当的样子不容置疑。
　　“没、没……我走就是了。”你最厉害，你最大。
　　引路灯玄臻不情不愿地带头走进山洞，心里早把祁默揍了千百遍了。三个少年紧随而入，祁默走在最后。
　　掌心灯照亮的范围不大，约莫能看清自己的身前身后人。
　　祁默提醒道：“仔细找，有活人。”
　　“是。”
　　“哇啊！！！那儿……有、有……”刚应完没一会儿，许英又受惊地大叫起来，他的掌心灯扫到一排戴着面具的人脸。
　　“有什么？”玄臻走过来察看，他头上的灯还真是耀眼。
　　“面、面具……”许英惊魂未定地跳到翔桀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
　　玄臻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也不知贴着墙根站了多少人，整整齐齐地排着，脸上的银制面具各不相同，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十分眼熟，好像都是祁默戴过的。
　　“我、我还以为是丽倾君……”
　　玄臻笑道：“哈哈，戴面具就是丽倾君吗？淡定一点，有我在前面镇着呢，我要是不行，这不还有丽倾君了嘛。瑾颜，你说对不对？”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玄臻惊觉不对，忙回头看去，“瑾颜！”
　　许英和翔桀身后，哪还有什么人影，只剩下一堵黑漆漆的石壁。祁默和沐歌……都不见了？！！
　　小七跑过来，四处找不到主人的身影，在这里连气息都嗅不到，急得它团团转，咬着玄臻的衣摆扯。
　　“沐歌？！沐歌呢？沐歌也不见了！”
　　“瑾颜！……”
　　祁默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脊背硌得难受，从石壁中伸出的一双巨大石手，牢牢地将他禁锢住。
　　怎么回事？
　　方才只觉得眼前一黑，怎么转眼就被捆缚在这儿了？
　　这小子怎么也被抓了？
　　俊丽绝艳的美目流盼，祁默看到沐歌也同样被困在石壁上。少年双目紧闭，眉头微蹙，还没从昏迷中挣扎出来。
　　祁默刚试着动了动，那双钳制他的大手便越收越紧，似乎要将他整个勒断。祁默只得先停下来，一向平稳的气息深重悠长，璀璨的美眸中滑过一抹轻蔑。
　　想玩是吧？
　　祁默蓝紫色的眼睛异常绚丽闪耀，周身燃起冰蓝色的灵光，从石手到他身后的墙壁，赫然出现道道裂痕。随着祁默蓄力一挣，黑色的大手登时四分五裂。
　　祁默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亮起一团明光，大步走到沐歌身前。不多言语，祁默将双手放在巨大的山石上，硬生生地将石手掰断。没见他怎么用力，动作优雅流畅，显得轻松极了。
　　祁默伸手接住沐歌下滑的身体，唤道：“喂，醒醒……你这小崽子，快醒醒。”
　　该是听到了声音，沐歌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祁默，他就突然惊醒，一个激灵，紧紧地抓住祁默的手。
　　“醒了？”祁默合了合美丽的眼帘，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慵懒的魅人嗓音都有些变味儿了。
　　沐歌一怔，立刻僵得不敢动弹。他正躺在丽倾君怀里，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开！
　　“丽倾君，我……我……”像是碰到了刺儿一般，沐歌倏地收回手，逃跑似地，连滚带爬地离开祁默的怀抱。
　　祁默平生最不喜与人接触，肢体相触的那一刻会让他很不自在，引起怒火都是常事。可这小子好像有什么不一样。每当他要发火的时候，那双璀璨明丽的大眼睛就会无辜地看着他，楚楚可怜地眨巴着，仿佛有一汪来自深潭的清水，将他的心火浇个透凉。再者，他还没说什么，这小子就已经摆出乖乖认错的态度了，仗着天生讨人喜爱的优势，让他完全没话说。
　　总结一点，这小崽子太会卖乖了。
　　“是我唐突，请您责罚。”沐歌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懊悔不已。
　　祁默侧目，瞥了眼满面通红的年轻人。这要他怎么责罚啊？
　　“跟你没关系。”
　　“可是、可是……”沐歌抬头看他，又慌乱地移开视线，“我…我之前……抱了……”
　　祁默回想起自己失控的一幕，黛眉轻蹙，委顿地合上美目，“是我吓到你们了。”轻舒一口气，再抬眼时，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行了，一睁眼就在这儿跟我请罪，省点心思办正事吧。”
　　“……是。”
　　祁默环视一周，他们所处之地没有任何出口，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么看来，他们是被吸进山体里去了。
　　祁默将手按在石壁上，探查着石头里的古怪。
　　“小心！！！”
　　他还反应过来，就被沐歌扑倒在地。一边的石壁里伸出长长的手臂，来势汹汹。祁默一把抓住沐歌的衣领，将他拽到身后，继而一掌迎上，狠狠震碎这黑黢黢的硬疙瘩。还没完，四面八方接二连三地伸出石头巨手，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这还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祁默闪身移到石手中间，将所有攻击都引到自己身上。
　　沐歌见状，忙抽出灵木剑，飞身上前。耀眼的红光闪烁，沐歌果决地斩断两条伸向祁默的石头胳膊。
　　祁默看了看他，冷声道：“待着别动。”
　　沐歌一下子僵住了，握着剑的手再不敢抬起。
　　祁默站定，纹丝不动，巨大的石手在他周围全部停下。祁默优雅地抬起手，折扇点上一块石头，只是刹那间，冰蓝色的灵光涌现，大地震荡，石手炸开，碎石漫地，尽数化为齑粉。
　　沐歌下意识地挡住头面，被尘土呛得咳了好一会儿。
　　从飞沙走石中出来的丽倾君纤尘不染，高贵冷艳，风采如旧。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沐歌，并不言语。
　　沐歌赶忙直起身子，垂着星目跟上祁默。
　　祁默心道：我这也没说他什么啊，怎么跟做错了事一样？
　　祁默刚想转身，视线便被一抹血腥吸引。沐歌的左臂鲜血直流，衣袖被刮破，脏污不堪。不知是他忙着保护祁默时擦伤的，还是被祁默推开时弄伤的。
　　察觉到祁默的目光，沐歌将受伤的手臂往身后收了收。
　　这有什么好躲的？祁默叹了口气，向沐歌伸出手，平和道：“过来。”
　　沐歌圆睁着大眼睛，犹犹豫豫地迈开脚步，始终不看祁默一眼。
　　“大小伙子扭捏什么。”祁默一把抓住沐歌的左臂，让他无处掩藏。许是扯到了伤口，痛得沐歌小脸扭曲，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祁默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薄唇，手往下移，握住沐歌的手腕，低声道：“我轻点。”
　　沐歌只觉得心跳加速，快到了极点，穿过皮肤的冰冷触感延着血液和神经，一下一下，重重地撩拨着他的心魂，蚀骨铭心。
　　祁默波澜不惊地将手伸进沐歌的衣领里。
　　“丽、丽倾君……”沐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别乱动。”
　　沐歌猛地一怔，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直地钉在原地。祁默绝美无双的脸就在眼前，沐歌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没有了。
　　长指轻挑，祁默从沐歌里衣的衣领上撕下干净的布条，旋即，利落地给他包扎上。不是祁默动作轻，是沐歌好像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包扎好后，祁默冰凉的手覆上，同样冰冷却不霸道的灵流温和地在他的伤口上游走。
　　祁默道：“一会儿再拆开。”
　　“……嗯。”沐歌低着头。
　　见状，不苟言笑的丽倾君有些忍俊不禁，这小子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你，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啊？跟我不必这么拘束。”
　　沐歌依旧垂眸不说话。
　　祁默心想，算了，反正个个都是这样，怕我、避我，没差别。
　　祁默刚转身，却被沐歌拉住了衣袖的一角。
　　“丽倾君……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祁默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从沐歌手中抽回袖子，“真像个别扭的小丫头。”
　　“我……不是……”
　　沐歌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却听祁默冷肃开口道：“吾乃天城‘至’位丽倾。水鸣山神，还不给本君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