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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迷雾林,水鸣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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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跪着等丽倾君回来摘了你的脑袋吗?你们先出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沐歌他们被玄臻打发出去,不敢走远,只得候在湖边的榕树下。三人都垂着脑袋,各有各心思。
许英叹道:“没想到这里需要我们,是这样需要的……沐歌,是不是有些人的命天生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
沐歌被他拉回思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也许吧。”
难得看到这么消沉的许英,翔桀安慰道:“别这么想,在这世上没有一人是多余的,你被需要,我们都被需要。就算只有我们三个,那水鸣山也得去。师兄们还困在里面,生死未卜,我们是修行之人,更不能置一方百姓于不顾……”
翔桀正说得起劲儿,却听见许英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翔桀兄,我又不是想不开,你这么义正言辞的做什么?被先生传染了?”
“我……”翔桀倏地面颊涨红,觉得好像被戏耍了一般。
沐歌敛着笑,尽可能地维持不动声色的假象。
“不过翔桀兄说的没错,凭咱们自己也可以闯一闯那水鸣山。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我们又不怕死,为什么不可以?”许英恢复原样,还燃起了斗志,义正言辞道,“咱们得好好想想对策……”
翔桀问道:“怎么进入水鸣山吗?”
许英竖起食指晃了晃,故作高深道:“不,想想怎么…找丽倾君和青儒君帮忙啊。”
“啊?!”
朱楼上沉默半晌,忽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片刻后,一袭青衫的玄臻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哦,在这儿呢。”与凛冽的丽倾君不同,和善亲切的青儒君似乎跟什么人都能处得来,也更容易接近些。
许英立刻打定主意,丽倾君是碰不得的天之骄子,只能从好说话的青儒君身上下手。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玄臻道:“走吧,去找丽倾君,而后上水鸣山。”
三人皆是愣愣的,许是没想到堂堂青儒君竟会对这种“小事”上心。
“青儒君,您的意思是……”许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玄臻笑道:“把你们领头的打跑了,总要负点责任的。”
玄臻环顾四周,确定了方向,三人紧随其后。
走了一会儿,玄臻转身面向沐歌,倒着走,调笑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小子。”
沐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俊美的小脸上又浮现出娇艳的红晕。
“哎哟,这还害羞了?”玄臻见他的小模样俏丽可人,总忍不住想要逗他,“你抱着丽倾君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害羞啊?知不知道,瑾颜要是没控制住,你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沐歌只是睁着一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纯良无害,乖巧得很。
“丽倾君的脾气……真有这么差吗?”许英背过脸去,同翔桀小声地嘀咕道。
“嗯!差,差到极点了。”他再怎么小声,也还是被敏锐的玄臻清晰地捕捉到了。闻名遐迩的青儒君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一群小辈面前,滔滔不绝地议论起高阶位的丽倾君来,“你们刚刚也看到了,稍有一点不顺他的心意,缺胳膊少腿都是轻的。是不是觉得艳绝天下、威震寰宇的丽倾君就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呀?我告诉你们,都是假象!他就是个任性的纨绔少爷,调皮捣蛋,傲慢无礼,还特别霸道!可千万别被他那迷死人的脸蛋儿给骗了,害人不浅呐!要不是打不过他,我非把他……”
玄臻突然住口,僵得像块板一样,半天没有动静。沐歌他们正听得一愣一愣的,见他这样,疑惑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一只雪白无暇的玉面狐正伏卧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巨大的身子团成一团,一双赤红的瞳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玄臻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一团雪白后,明显松了口气,“啊,是小七啊。你主人呢?”
小七不作声,将挡在身前的长尾巴移开,露出正枕在它身上十分舒适惬意的丽倾君。
玄臻猛然顿住前进的脚步,吞了口水,硬着头皮笑道:“额……那什么…瑾、瑾颜啊,你在这儿呐,可叫我好找……我……”
该死!方才怎么就没注意到,小七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郁的冷冽沁香,除了本尊在,不然就是天天腻着也不可能啊!这……他从哪儿听起的啊?
玄臻心里直犯嘀咕,身后的三个少年也不敢吭声。
“紧张什么?”祁默眼皮都不抬一下,保持着闲散安逸的睡姿,淡然若水,“方才不是已经打算好要把我怎么着了吗?”
“我……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玄臻手心都捏出汗了,眼珠子四处乱飘,就是不敢望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祁默。他这副样子要说是没做什么亏心事,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难得看到洒脱俊雅的青儒君如此窘迫,沐歌不禁觉得好笑。
好在祁默也没有要与他计较的意思,懒懒地将目光放在沐歌三人身上。
玄臻自然明白祁默的意思,笑道:“三个小子也不容易,难得下凡一趟,接了卷宗还没办事,就这么回去怕是会被务宜殿的老头们说道。你处置了人家的头儿,不帮帮忙怎么说得过去?”
祁默不以为意,淡然道:“说的对,你陪他们走一趟。”
“嗯?你不去啊?”
“区区一个水妖,青儒君动动手指便是。”
“不不不,我不行的!”玄臻连忙摆手,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水鸣山里的东西还真有点古怪。”
祁默抬眸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默然无语,似乎在暗中沟通了一番。祁默坐起身子,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
“走吧。”
因为三个小辈灵力受损,只得选择步行,等下要是打起来,也好让他们留点自保的能力。祁默坐在小七的背上,将刚才信口开河的青儒君扔到前面去带路。
关系到尚武殿其他几个弟子的安危,不容耽误片刻。可这水鸣山实在古怪,青天白日的,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妖雾,一米外便看不清人脸了。山脚下围着一片又一片的密林,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好像在原地打转似的,到哪儿都长一个样。玄臻腾空而上,在空中也看不清道路,只有一片大雾茫茫。眼看着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一语不发的丽倾君终是受不了了。
“瑾颜,没有路,连山体都看不清。”玄臻从空中落下,如实告知祁默。
祁默冷声道:“闪开。”
似乎料想到他要做什么,玄臻忙劝阻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冲动,这里要是还有其他人,那可就……”
“让我在这儿绕圈?玩捉迷藏吗?”祁默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的,陪着说他坏话的、一腔热血要拯救黎民的在这穷山老林里绕了这么久,不免更加烦躁起来。祁默已经听不进去了,不耐烦地道:“你怎么不收着点力气把这些树刨了?让开!”
“哎!瑾颜……”
玄臻倒也不是怀疑祁默的本事,他做事向来都很有分寸,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祁默最近情绪波动较大,之前还动了怒,倘若心神紊乱,一个冲动使然,致使灵力爆发,谁知道会把这里变成什么样。所以,还是能不动就不动的好。
“有事我担着。”祁默心意已决,容不得任何质疑的声音,他漠然地唤了一句,“小七。”
话音刚落,玉面狐庞大的身躯又暴涨数倍,它仰天咆哮一声,口中赫然喷出血红色的火焰,看不到边际的参天古树林轰然倒塌一片,尘土飞扬,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不消一柱香的时间,前方数里地已经变成了萧瑟荒芜、寸草不生的焦土。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那诡异的大雾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总算是烧穿了这道密林屏障,露出小部分的山体,小七立刻停了下来,背着祁默行进了几步。
熊熊的烈焰还在不停歇地燃烧着,祁默一挥衣袖,瞬间熄灭正在向四周蔓延的炽火。
祁默侧目看向玄臻,道:“小七可有日子没开荤了,你小心点。”
“额…咳,不会吧?”玄臻忍不住直冒冷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苦涩。怎么感觉小七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呢……
祁默轻笑一声,“你试试。”
小七闻声,调头向玄臻那里靠了靠,吓得玄臻急忙向后躲开。这和它平时围着自己撒娇时的样子不同,这小畜生简直就是在看着马上到嘴的猎物啊!平时白对它这么好了,忠心耿耿的小狐狸还真是只认祁默一人啊。
玄臻都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一把拽住身旁的沐歌,好像只有像这样稳住脚,才能让他有点底气,“小七……小七我跟你说啊,不能什么都听你主人的……瑾颜啊,咱们商量过,你不能这么记仇的,我也只是…乱说一通嘛,你知道我管不住我这张嘴的……”
沐歌被玄臻攥着手腕,下意识地收回紧紧跟随着祁默的目光,漂亮明艳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记仇?”
祁默恬清平淡地冒出一句,倒是让玄臻更加不安了。还真是伴君如伴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祁瑾颜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这能肯定吗?不能,绝对不能!
“没!没有…怎么会呢?丽倾君大人大量,从来不跟我这个不懂事的小神仙计较的!”
翔桀面上还算镇定,许英已经禁不住掩面偷笑起来。
青儒君真的有些惧怕丽倾君,可是这两人怎么看都是意气相投的赤诚之交,感情深厚,才能这般玩笑打闹。
“你抓着这孩子做什么?”面具下的祁默仿佛是笑了笑,“是站不稳脚了,还是想拿他给我败火啊?”
“胡说!我哪有那么卑鄙!”玄臻撇了撇嘴,收回抓着沐歌的手,挺直腰板,迫使自己跟祁默对视,“你也别打人家的主意,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可经不起你折腾,有火气还是往我这儿撒吧。”
玄臻知道祁默已经恢复正常了,又是那个冰冷孤傲、高深莫测的丽倾君了。这样的祁默会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不会动怒,也不会发火,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他还真不保证祁默不会因为他的嘴欠而修理他。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一个孩子去顶锅啊,他玄臻还没无耻到这个地步,虽然沐歌也跟他一样招惹了最不能惹的祁默。
“哟,青儒君可真仗义。”祁默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却无形地透出一种令人臣服的威慑力,“这倒显得本君暴虐无道了。”
小七收回恐吓玄臻的眼神,顺着空出来的焦土道路前行。
“不!丽倾君怎么可能暴虐呢?”玄臻带着三个孩子跟上去,面对祁默的重重发难,心中了然,随即便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耷拉着肩膀,万般诚恳,“我错了嘛,求丽倾君原谅。”
祁默轻笑出声,开口道:“一个条件。”
玄臻一点犹豫都没有,“成交!”想想他被祁默定在门前一个月,什么条件都不重要了。刚说完,就见祁默扔过来一个精巧的黑陶酒壶。
爱喝酒的丽倾君有两个能收纳乾坤的小酒壶。一个是白玉制的,装最烈最美的酒;另一个是黑陶制的,装的是诲汝亲自为他调配的药酒。
“怎么了?这酒不管用吗?”玄臻不解地接过酒壶,开盖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香混合着更加浓烈的药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惹得他蹙紧眉头,赶忙拿开。“哎哟我天,这什么呀?!”
“太难喝了,回去后,你找先生换一个。”
“嗯?!!”
原来祁默威逼玄臻半天,只是因为诲汝新配的药酒太难喝了。可是他俩刚干了什么,诲汝是不会忘记的。这要是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抱怨他精心配制的药酒难喝,那还不得被诲汝给生吞活剥了。
于是乎,这光荣的使命就落在聪明的青儒君身上了。
沐歌心中暗笑:是该说丽倾君足智多谋呢,还是幼稚呢?
“别啊!瑾颜,好瑾颜,换一个,你这不就是直接让我去历劫的嘛,还有去无回。咱们再商量商量……”
玄臻走一路喊一路,神尊形象什么的,在青儒君这里,好像完全看不到。
祁默充耳不闻,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让玄臻“心甘情愿”地答应。
终于是顺利进入水鸣山了。
月影憧憧,烟雾缭绕,空旷的山谷中回响着潺潺流水声。轻盈的晚风失了往常的温柔,带着锐利的清寒,呼啸而过,如泣如诉,悲凉凄切,渗出阵阵肃杀之意。随处可见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地骚动着,隐藏在暗处的东西,不知正在何处纹丝不动地窥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