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血梅，醉卧歌》彼岸牵手

11、美画卷，堂兄弟

　　“丽倾君，青儒君他……”看着玄臻被生拉硬拽地拖走，翔桀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祁默一挥衣袖，完全没当回事，在人家屋顶上闲庭信步，“让他自生自灭去。你们身上都施了隐身咒，找人方便些。一会儿注意隐了气息，别叫人发现了。”
　　话刚说完，水波涌动，丽倾君瞬时便没了踪影。
　　翔桀和沐歌愣了愣，随后果断分工，从两侧搜起。如丽倾君所言，只要他们隐了气息，便不会有人发觉。
　　沐歌找了好久，连师兄们的影子都没见到，正苦恼着，又推开了一扇门。看样子，是一间偏院书房。
　　没错，是间书房，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铺在里面的丽倾君画像。
　　沐歌愣住了，墙壁上、书桌上、屏风上……各处都是丽倾君的画像。起舞的、挥剑的、抚琴的、饮酒的、侧卧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且所有画卷上都写着一个“卢”字。
　　如此这般，倒像是个痴情、长情之人。难道为祸水鸣山、掳掠年轻男子的北海水妖，与丽倾君有关？这个“卢”又是谁呢？
　　沐歌在其中一幅画前停下，不禁看呆了眼。
　　画里的祁默未着衣衫，露出线条极致优美的雪白肩背，湿漉漉的长发散落，正沉在雾气袅袅的暖泉中沐浴，惬意慵懒，眼神迷离，说不出的致命诱惑。朵朵红梅血纹在他的雪肌上绽放，绝丽妖冶的艳红缓缓晕开，从背上蔓延至肩前，从肩前蔓延至颈窝，美得无法形容。
　　画上题着两行小字：我欲与君相知，我欲与君相惜。君腾云而上，我沉海入泥，终是遥遥思恋，不得相见之期。
　　画面太真，让沐歌犹如身临其境。作画之人，是亲眼目睹了这般至极美景的吗？
　　沐歌别开视线，将画卷翻转过去，不再多看一眼。他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涩，他是嫉妒？嫉妒这个能画下丽倾君所有姿态的海妖？在他心底，也是渴望着能常伴那人左右的吧……
　　罢了，正事要紧。
　　沐歌一连搜了几间屋子，皆无所获。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隐约间听到了玄臻的呼叫声。
　　“……哎哟——放开我啊~哎，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子，你几个鱼头都不够砍的，回头就把你红烧了、清蒸了，那边的醋溜了——！”
　　“你闭嘴！！！”
　　玄臻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嘴里哼哼唧唧的没个边际，半点做俘虏的样子都没有，这还挑逗起人家看守的了。
　　沐歌伏在梁上，一脸黑线。
　　“哎，我问你们，”玄臻正了正身子，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方才那个什么…‘默’，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鲛人暴怒，“默可是我们大人的宝，你再胡说，先扒你一层皮！”
　　玄臻嗤笑，“宝？区区一个假货也叫宝啊？你们大人谁啊？怎么弄到丽倾君的赝体的？”
　　沐歌听得愣愣的。赝体是小部分法力高强的仙神用灵力和一些材料化成的分身，灵力越强，赝体也就越强。更有甚者，可使赝体有自我意识，与真人一般无二。只是要长时间保存赝体，却是件极大的难事。若真主撤去灵力，赝体也会随之消失。可听青儒君所言，这里居然藏着一具丽倾君的赝体，那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呸！你才假货呢！默可跟你们的什么丽倾君没关系，他是我们大人精心养着的！”
　　“哎，好了，别跟他废话。去看看大人回来没有。”
　　被派走了一个，还有一个。玄臻不经意抬眼，一下子就发现了隐身趴在梁上的沐歌。沐歌一惊，以为自己现了形，却见玄臻微微一笑，冲他使了个眼色。沐歌会意，点了点头，悄声地移动靠近。突然一跃而下，利落地击晕看守的鲛人。
　　“好小子！快快快，快给我松开！”玄臻挤眉弄眼地示意沐歌，赶快给他松绑。这都绑了他半天了，骨头都酸了，这水底下就是不舒服！
　　沐歌三下五除二地解开束缚玄臻的白绫，刚想丢开，却被玄臻当宝贝似地拿了过去，“哎哟别扔别扔！这鲛绡可不错啊，又软又韧的，我挣了半天都挣不开。留着，总有用的。”
　　沐歌应声，听话地收了起来。
　　玄臻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沐歌摇了摇头，“没有。”
　　玄臻摆摆手，道：“哎，没事。那么容易让你找到，他还藏什么呀，说不定被你另一个师兄找到了。瑾颜呢？我找他说点事。”
　　“丽倾君与我们分开了，不知道在哪儿。”
　　“啧……”玄臻沉吟片刻，道：“行，那你跟我走。”
　　“青儒君。”沐歌开口叫住玄臻，“‘卢’，是什么人吗？”
　　玄臻猛地抬起眼目，看向沐歌，神情难得的严肃，“你看到了什么？”
　　沐歌道：“画，一屋子的画。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卢’字。”
　　玄臻蹙起眉头，“是他？！”
　　沐歌不解，道：“青儒君？”
　　玄臻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道：“呵，我知道是谁了，这个混蛋……你太小了不知道。瑾颜有个堂弟，小字阿卢，最擅作画。多年前犯了天规禁律，被天君贬下凡尘，流落荒海，再没了消息。真没想到……”
　　“被贬？那与丽倾君有何关系？”从绿水镇到水鸣山，再到这北海水府，沐歌隐隐觉得，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丽倾君去的。不是巧合，也没有意外。
　　“那关系可大了，先走吧。”没时间多说，玄臻领着沐歌向外走去。
　　一开门，便看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上半身是精壮的人身，下半身是一条幽黑发亮的鱼尾。他双手背负，浅笑盈盈，似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了。
　　玄臻大惊，立马将沐歌护在身后。
　　那鲛人彬彬有礼，笑道：“青儒君，好久不见了。”
　　玄臻警惕地看着他，正色道：“是啊，没想到阿卢殿下竟从荒海里爬出来了。怎么，被贬为鲛人了还不安分？”
　　沐歌看着眼前这个异常俊美的鲛人，脑海中浮现书房中的张张画像。他就是阿卢。
　　阿卢听了也不恼，似乎心情极佳，垂下眼眸自言自语道：“你来了，那他也在这儿了。”
　　玄臻冷哼道：“你千方百计的，不就是为了把他引来吗？”
　　“是，我把他引来了……”阿卢笑了起来，像个马上要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喜不自胜，又有些紧张，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悸动，笑容格外灿烂。“一别数十载，你可知我有想他？”
　　玄臻怒道：“想他？就这么想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阿卢殿下竟是个欲念熏心、滥杀无辜的暴徒？”
　　阿卢眼眸一冷，看着玄臻的眼神陡转森寒。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玄臻身后的沐歌身上。
　　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沐歌也淡然地直视着他，波澜不惊，却暗潮涌动。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阿卢！”玄臻一个警觉。瑾颜之前给沐歌输过灵力，这小子又和他待在一块儿那么久，身上自然沾染了他的香味和气息。阿卢可不是什么善类，妒忌之心尤强，现在这般，怕不是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吧。
　　阿卢收回目光，轻轻地笑了笑，“青儒君紧张什么？放心。这孩子虽然长得极好，却未免太隽拔些了，一点也不像他，我不喜欢。”
　　玄臻惊愕。敢情这位废黜殿下不是心性大变、色念大起啊。他是在找影子，祁默的影子！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所以才会上岸作乱，不停地抓捕与祁默有丁点相似的俊俏男子；所以才会把他们装扮成祁默的模样；所以才会贪恋上男风。
　　简直疯魔了！
　　“你……你疯了！”玄臻喝道。
　　对于这样的骂声，阿卢欣然接受，他道：“呵呵呵，是，我是疯了。青儒君，臻哥哥，你知道我找得多辛苦吗？没有，没有一个像他的。一开始看着还有点意思，可是后来又不像了……我很生气，他们不配，不配入我的眼！所以，我就亲手把那一丁点的相像给抹掉了，抹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丧心病狂！”玄臻听不下去了，愤然抽出长剑，直向阿卢袭去。
　　阿卢飞快地闪躲着，行动诡异，游刃有余。他轻蔑地笑道：“这么多年了，青儒君还是一点长进没有啊。跟以前一样，不擅长水中作战。”阿卢十分清楚玄臻的弱点，一掌挥出，让玄臻猛地呛了口水；又是一掌，正中玄臻心口，将他打落在地。
　　倏地，一阵凶猛的剑气穿过水流，血红的灵光闪烁，阿卢的后背结结实实地吃下一剑。血腥味散开，立刻引来不尽其数的守卫。
　　阿卢顿时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看向手持血檀灵木剑的沐歌。沐歌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似乎从没有过恐惧与害怕。
　　先下手为强，沐歌提剑而起，有祁默的灵力加持，简直如虎添翼。阿卢硬生生地拆了几招，不禁对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刮目相看。小小年纪，竟就有了这样强大的功力，日后必定出类拔萃、一枝独秀。
　　熠熠夺目的黑色鱼尾横扫，猛地将沐歌扫出数丈之外。鲛人守卫上前，鲛绡缠绕，将两人牢牢擒住。
　　“娘的！”玄臻骂道。
　　阿卢吃痛地蹙了蹙眉，也不管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客套道：“委屈青儒君和这位小仙神了。”阿卢看了看沐歌掉在地上的灵木剑，挥手拾起，握在手中端详起来。
　　“还给我！”沐歌星目圆睁，极力想要挣脱。
　　阿卢呢喃道：“这把剑出自他手……为何会在你这儿？”
　　玄臻担心阿卢对沐歌不利，忙道：“那是他比武赢的彩头，跟你堂哥没关系！”
　　“是吗？”阿卢挥了挥手，“关起来，给我看好了。”
　　“是！”
　　又重新被绑了起来，玄臻火气上涌，骂了阿卢半天，没有一句重复的。
　　沐歌听着没敢多言，只等玄臻稍稍降了点火，才开口问道：“青儒君，这个阿卢殿下到底为什么被贬下界？”
　　玄臻长叹一声，将陈年往事和盘托出，“还是在瑾颜年幼的时候，那混蛋玩意儿刚会走路，成天成天地追着瑾颜跑，离了他就不行。阿卢这小子从小就不听话、不受管，他老子实在没辙了，就把他送到沁寒宫暂住，给瑾颜管教。说来也奇怪，那么大点儿孩子，又爱哭又爱闹的，偏生的看了瑾颜就笑，等大一点了也只听瑾颜的话。瑾颜见他乖巧懂事，就留了他在身边，左不过就是多添了双筷子，也没太在意。可这小子心术不正，竟在醉酒后闯入瑾颜的卧房，意图不轨！瑾颜一时生气，就把他赶出了沁寒宫。谁知他竟又顺走了瑾颜的菡丹草，去给魔王赤治伤！害得瑾颜被天君训责，幽禁数月。如今坏事做绝，又给我在这儿说什么软话暖语的，疯子！混蛋！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我真是……”
　　沐歌思绪混乱，心中沉闷，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心口。那些画，果真是亲眼所见、由感而绘的……
　　为什么自己不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呢？
　　“哎哟～骂得我都有点累了。”就算成了人家的阶下囚，玄臻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随即身子一瘫，看着屋顶走神了。
　　沐歌道：“青儒君，现在该怎么办？”
　　玄臻应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办啊，我在水下行动不便，灵力损耗极快。只能求丽倾君发发慈悲，早点发现我们吧。哎，你小子没事吧？刚才那样不要命地打，想必灵力也亏损了不少，还撑得住吗？”
　　沐歌道：“嗯，没事。”其实刚才那一战，沐歌用力过猛，已经把祁默输给他的灵力耗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知道能在这深海里再撑多久。不过，他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哎哟喂——瑾颜你死哪儿去了！”
　　玄臻话音未落，沐歌就闻见了那醉人馥郁的美妙幽香，随后，祁默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让你当个诱饵别说话，就这么一会儿折腾成这样。”
　　沐歌星目一亮，四处找寻着祁默的身影。
　　玄臻辩解道：“那是我折腾的吗？你不知道，是阿卢，是那个混小子！他……”
　　祁默打断他，淡然道：“我知道。人找到了，两个生死不明，已经送上岸了。”
　　玄臻道：“送上去了？那就好，免得阿卢发了疯，再有什么变故。哦，对了瑾颜，你的赝体怎么在阿卢手里？我看到……”
　　“我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