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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荆离在台上已然站了半个时辰了。

      因为不知道夜行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如若他来,又会是在什么时候。为以免错过,回雪楼搭这台子时,她就已经携着钦水站在一旁等候了。

      一名正摆着东西的小厮见了,冲她笑道:“这位小姐是必要拿到这莲花灯的势头,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心愿?”

      荆离只是笑了很久,淡淡地吟了一遍那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过荆离那有些空洞的神情,思绪悠远,似乎不是意在回复那小厮,而是沉浸在少女美好的怀春心事中。

      小厮没听清,只得憨憨地跟着笑,依旧忙活着自己的事。

      倒是回雪楼的老板出来了,正是这场灯谜会的发起者。他看了看一旁的荆离,见状反身呵斥小厮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眼前这位小姐可是咱大胥鼎鼎有名的才女荆离。快给小姐搬个椅子来坐着候着。”但也并非真的恼怒。

      小厮倒也乐呵呵的,一声“好嘞”应下。

      楼中闻声又出来几个人,和那小厮一起手忙脚乱地给荆离安排了暂时歇息的地方。

      此次灯谜会一如惯例,擂台制,三局两胜。一比高下的方法,自然就是猜灯谜。如若双方都能说出答案,便就只得比快慢了。

      荆离大小姐不负众望,从一开始登台,一站就站到了现在。不过她半掩于披风中的面颊,露出的表情却始终淡然如水,整个人都从容不迫。鲜少出门的她,现在只觉得脚酸极了。

      从开始到现在,只有部分有眼不识泰山之人上台一试,都输得心服口服。而台下大多数人得知台上的富贵小姐正是著名的才女荆离,便都打了退堂鼓,只围在台下吃瓜看戏了。荆离既是才女,便必然聪慧过人。若是不自量力,便只能当众丢脸、自讨苦吃。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夜行却迟迟没有出现。荆离不觉愈加失落,眸中的光慢慢暗下去。

      已经许久没有人上台挑战了。荆离越来越无聊,心中所想的也越来越多。若夜行参加灯会,怎么可能不来这最核心的灯谜会呢?若夜行有心,一定会将赏雪会后那些话记在心上。莫不是二人真的无缘,是她想得太多……

      忽然,就在荆离走神之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如一阵清风拂过雪后的山巅般地出现,带着一股沁人心腹的风。就那样,他站到了她的旁边。

      恍惚在思绪中的荆离猛然惊醒,心中忽然翻涌起滔天巨浪般汹涌的情绪:惊讶、兴奋、狂喜……一时失态,她竟直直地盯了身边的夜行很久。

      但见夜行着一身低调却大气华贵的纯玄色衣袍,长发披散,又在末端束上,显得慵懒却迷人。如此装扮,竟没有人认出,他就是曾数次威仪非凡、犹如天上神将般凯旋而归的青云大将军夜行。

      但夜行似乎没有注意到荆离,上了台后一眼都没有看她,面色平淡,直入正题:“开始吧。”

      台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起哄声连成一片。不知这是哪个府上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见所未见,此时竟来挑战才女荆离了。也不知道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是真的深藏不露。

      “那么,荆离小姐,准备好了吗?”老板倒是十分沉稳,并不吃惊,笑眯眯问道。

      荆离嫣然一笑,点点头。只听闻夜行战场上的威风,却不知学识如何。此番竟如此自信地站了上来,倒是有些期待。

      而夜行,听到“荆离”这个名字,这才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只不过换了一身衣裳,外貌举止还是白日赏雪会上的样子。方才他一直没有注意,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第一题:一只罐,两个口,只装火,不装酒。问:此为何物?”

      荆离眸中一亮,却并不开口,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夜行。

      夜行笑道:“这个太简单了,小姐不必让我了,且说吧。”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觉得台上这位公子是在故装高深,一会儿定有他好看的。还有些人觉得他分明是猜不出,才这么做以免失了面子。如此,他又能装模作样撑到几时呢?

      “呵,不知此人学识如何,倒是很懂得装模作样么?”

      “不必急。若他真的无所知,此处三局二胜制,待到第二题时,他自傻眼了。”

      这个傻子,做什么呢?挤在人群中的金也很是无语。

      “既然公子让着我,我就不客气了。”荆离刻意称夜行一声“公子”,帮他掩藏身份,也是聪明些的。继而,她慢慢转过身看着满城的灯火,轻声道:“谜底就是,这满城如火的灯笼。”

      夜行笑了笑。

      老板点点头:“姑娘一直冰雪聪明。”

      金也又听见身边有一人同另一人耳语道:“我看这小子就是闲着没事来哗众取宠的。你说,他这么闲,是不是喜欢荆离小姐,想故意吸引注意?”

      金也顿时气得不行。一来,她的夜行绝顶聪明;二来……夜行才不会喜欢别人!

      顿了片刻,老板又道:“各位看客稍安勿躁,且听第二题:宋字去了盖,不做木字猜。问:是何字?”

      这题挺简单的,金也默默地想。若是没有那可恶的后半句,她知道是个“木”字。

      荆离刚陷入沉思,夜行便立即道:“是‘李’字。”这次,不能再让了。

      沉默了片刻,老板问道:“公子何以猜出的谜底?”没想到这夜行是颗隐藏炸弹,真的深藏不露。他答得竟不假思索,让人有些吃惊。

      “‘宋’去了盖,便是‘木’;‘字’字去了盖,便是‘子’。‘木’与‘子’合在一起,便是‘李’。”夜行道。

      原来是题中有玄机。“宋字去了盖”,却“不做木字猜”,原来是要将“宋字”二字一起去了盖来猜。

      台下沉默了,对夜行印象大有改观。不过仍有人觉得,他如此聪明,也不见得就会胜过荆离,这一次不过是抢得比荆离快了些罢了。指不定是他读过什么偏书,提前就知晓了这一灯谜呢?

      荆离默然。这短短时间内,她并没有想出。

      夜行冲她道:“请姑娘恕罪,这题若是让了,我便输了。”

      荆离听罢,勉强笑了笑。

      “能与荆离小姐战到第三轮,公子还真是位奇人。“老板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台上这名公子。最初那么一打眼地看着,只不过觉得他英姿勃勃。只是细细一瞧,才发觉他这一身打扮其实并不简单,只不过是在刻意不张扬什么,甚至掩藏什么。掩藏什么呢?这位公子背景如何,他不过一名扬皇城酒楼的老板,来宾虽有贵人,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并不能全都知悉。于是,他自知恐怕难以想出。不过,这样一台好戏,竟能在他回雪楼前演得精彩绝伦,也是件幸运事了。

      夜行听罢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若不是第一题他刻意让了,还真不知,到底是谁能同谁到这第三轮。

      ”这第三题,可就大有难度了。二位且听: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请二位打一成语。”

      荆离听罢,先是一愣,尔后陷入沉思。这怕是这一晚上,她遇到的最难的题了。没想到,这回雪楼老板怕是早担心会有高人在,又担心会有那样的人猜过题后,不仅拿了大莲又灯嫌题太简单,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折了他回雪楼灯谜会的脸面,刻意留了些压轴难题。然而,又想到夜行的实力,自上一题看来,的确不容小觑,荆离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额角竟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就在荆离紧张的时候,夜行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下落不明。”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公子……是否介意先解释一下?”老板倒是会卖关子,并不直接说夜行说的是否正确。

      夜行倒十分冷静沉着,淡淡道:“如若中秋之夜,云层蔽月,那么来年必定春雨连绵,是为‘下落’;春雨连绵,元宵灯被淋湿,是为‘不明’。故谜底为:下落不明。”

      台下众人听罢,一片唏嘘。

      人群中的金也听罢,目瞪口呆。这样的题,简直就是刻意刁难人的,天知道他夜行是怎么想到的。不过,看那方才她身边质疑夜行的人,此时都噤若寒蝉,她倒是开心了许多。

      老板面上一半是对荆离的遗憾,一半是替夜行的欣喜,说道:“这位公子,答得是对的。看来今年的莲灯有主了。”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尔后才是庆贺式的欢呼。大才女荆离竟然败给了一位无名公子,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此看来,这才女,怕是个虚名了。倒不也是完全为夜行的顺利而欢呼,众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欸,别急。”老板做手势压下了台下的喧闹,清了清嗓子,“赢了大才女荆离,并不意味着就是最终的顺利。不知台下众人,可有想挑战这位博识公子的?”

      “……”

      众人顿时沉默了,一动都不敢动,呆若木鸡。仿佛只要不小心动了一下,就会被点上台去丢人一样。

      “既然如此,那今年的莲灯,是真的有主了。”

      围观众人这才开始又一次欢呼,不过并没有第一次那么热烈。人群中的金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夜行真的得到那个莲灯了!

      老板先是安慰了荆离一句,尔后便亲自取了莲灯交给夜行:“公子真是博闻多识,愿公子心愿成真。”

      夜行便笑了笑,取过莲灯,欲往台下去。

      一旁的荆离在众人面前败于了夜行,而且众人并不知道夜行的真实身份,这难免让她有些折颜面。虽然如此,荆离仍露出了笑容。虽然夜行自始至终没有对她显示出非常明显特别的情绪,但多半是他生性冷淡的缘故。可他几乎不如此出现在各种场合,此番来到灯会,与她猜灯谜、夺莲灯,也不能说明他对她无一点意吧?

      钦水走上前,看着失神的荆离道:“小姐,我们走吧。”

      “嗯。”荆离点点头,冲回雪楼的老板微微一笑,“固然有些遗憾,倒是段令人难忘的回忆。”

      老板亦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如此一鸣惊人。”这样高评价的一句话,荆离心上的弦又一次被拨动了。没想到夜行不仅战场上威风神通,在学识上亦无人匹敌。

      然而,夜行走下台,走进了熙熙攘攘的看客中,在众人注目下,提着莲灯径直走向了金也。他一眼就能看见混在人群中的金也,这个黄头发的西域少女还是比较惹眼的。而此时,夜行方才台上冰冷的面容,此刻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过,金也就不同了。她笑得如同一树桃花,瞬间全部盛放般灿烂无比,完全收敛不住。

      如此鹊桥相会般浪漫的一幕,众人看得一脸艳羡,可惜台上荆离浑然不知。

      “你真是太厉害了,夜……”金也名字还没念全,就被夜行一个箭步上前,将拇指按在她嘴唇上。

      众人虽然疑惑,但是人家眷侣之间的举动,旁人也不好问什么。

      金也一开始有些生气,但是忽然醒悟了——要是把夜行名字念出来,他青云大将军的身份就暴露了,他们就不能好好玩了!

      夜行看金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才将手拿开。这个傻子。

      “你太厉害了,这个莲灯真的好大好漂亮啊!”金也激动不已,连忙抢过夜行手中的莲灯,像宝贝一样拿着。

      “走吧,我们去放河灯许愿。”

      金也于是跟着夜行,在无数注视下穿过人群,离开了回雪楼。

      没了热闹看,人群也渐渐散了。放河灯的事,看样子就是那小两口的私事了。要不然,大可以去观摩一番,亦很有趣味。

      夜行领着金也来到了放河灯的水域畔。

      这里没什么人家,没什么灯火,水面黑漆漆一片,跃动着星星点点金色的光。一段很宽的断木桥延伸至水中,水面上已然飘着许许多多的河灯了。不过放河灯的人已然离去,只留这一大片花芯燃着烛火的莲灯,慢悠悠地飘向看不见尽头的极远处,徜徉在梦境中,恍若无数送信去世界尽头的精灵。

      “我们的是最大最漂亮的。”金也看着手中的灯,痴痴地说道。

      “是啊。”夜行看着金也的神情,有些无奈。

      走到水边,夜行与金也蹲下,将莲灯摆在二人之间的桥面上。方才回雪楼的老板在夜行临走时,十分贴心地送了他一支毛笔。

      “把愿望写在花瓣上。”夜行将笔递给金也,“你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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