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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

      如璞云公主所说,此次天降瑞雪,阵势极大。天地间瞬间雪白一片,皇宫中一片祥瑞之景,胥文帝心悦不已。再加上娄嫔有孕、夜行等人刚刚凯旋而归,胥文帝近来心情似乎很好,准备办一次赏雪会。

      而此时,夜行已然下了朝,正与几名官品较高的官员随胥文帝前往赏雪会所在的万红朝翠。

      “听说,奉常大人的千金今日也来了?”夜行听得身后的其中一人说道。

      奉常荆明一听到女儿被提及,顿时眉开眼笑,面上皱纹堆叠在一起,满满的宠溺与骄傲,抚掌道:“是啊,是啊。小女能承蒙皇恩入宫赏雪,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另一人便顺势恭维道:“荆大人的千金可是名动皇城的才女,不想今日竟能有幸一见。”

      于是荆明又不禁笑起来。不能看出其喜悦是发自内心。

      身后众人便絮絮地讨论起来。

      夜行则一直在前面紧随胥文帝走着,并未在意。他神色自若,眼神有些疏离,似乎正神游天外,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不知是经过的哪一处宫院,宫院中有一棵龙爪槐枝条长得格外繁茂,又倚着那宫墙,于是有一丛树枝自宫墙上伸了出来。就在夜行从下面走过时,一小节枝条忽然断裂,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尔后又掉落地面。微小的“啪嗒”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论是身后正谈笑忘情的大臣还是身旁一张沉默不语的胥文帝,一切都在他人的不经意之间。

      夜行微微侧目,尔后对胥文帝道:“臣忽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一些事,得先回去一趟,一刻后再同陛下在梅园会合吧。”

      胥文帝听罢,点点头。夜行一向是想做什么事便做什么的,其实无所顾忌,无谓他皇帝的喜怒。向他禀报,不过是表面流程。

      夜行于是径自离开了众人,却并没有回府,而是走到附近一偏僻无人的角落停住了。

      宫墙后于是走出一个人来,却并不是影子。

      但见,那名男子外表实在不凡,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头上束着冠,面容明朗。而最奇异的是,此时无风,那人却衣袂翻飞,满身浑然一股仙气。

      “斋符。”夜行叫出了这个已然有些生疏了的名字。毕竟在凡间十七载春秋,也算漫长。而在天宫之上,却不过十七日的事,甚至可以一觉睡过。

      名叫斋符的仙君,是卿相神君的侍从,也负责打理卿相神君府邸中的各种事务,如同管家一般。

      斋符走近夜行,抱怨道:“神君身边总跟着个黑衣人,我已经施了仙法将他迷晕了。”

      “你在凡间也这么心细。”夜行露出了笑,斋符办事总能让他放心。并且看见斋符,就感觉到了天界的气息,有些亲切之感。

      “行了,神君,耽误时间越多就越容易被发现,就不胡扯了。”斋符一脸正色,“此番来,是有一件关于你飞升上神劫数的大事。”

      “怎么了?”夜行听罢,也变得严肃起来,敛了笑意。

      “此事很复杂。”斋符微微蹙起了眉头,“司命说,与神君一同历情劫的,是公主婉君。神君你可知道,婉君此番下凡历劫,身上还带了什么东西?司命不同我说,因为这事事关颇重大。”

      夜行点点头,不就是赤土珠么?那是天君想要了好久的东西,南荒各部族近来境况越来越糟糕,不得已才割了心头肉把这东西献给了天君寻求庇佑。其实这珠子对他们也没什么用,就是供着满足虚荣而已。不过天君想要,亦不过虚荣,不过是三界八荒之主的更高的虚荣罢了。

      “不过,”夜行忽然想起,他昨夜抱着金也睡了一夜,“她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支玉簪子,那不是司命所指的东西。”

      “你知道就好,司命竟然肯不同我说。”斋符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你说的问题,也是我要同你说的。神君你知道吗,司命写的命卷全乱了。”

      夜行听罢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斋符倒依旧从容镇定:“神君你别慌,我知道你这几番情劫历下来,让你这样清冷的人跟各种姑娘亲近培养感情实在太难为太折磨……不过这次,命卷乱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变得啰嗦了?”

      “大概是忽然很珍惜与神君相处的不多时间吧……”斋符小小幽默了一下,又有一种满肚子水倒不出的感觉,又气又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神君!因为这事实在是……”

      “算了,你慢慢说吧。”一开始,不想耽误过多时间的,不也是你斋符?其实夜行倒无所谓。

      斋符平缓了一下,说道:“都是婉君,她闲着没事在凡间把赤土珠吞了。司命的命卷上有关于赤土珠的情节,这样一来,就全乱套了。”

      “她把……赤土珠……吞了?”夜行听罢,先是被震惊了。尔后,想一想金也那样子,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是啊……也许是天君叮咛她要保管好那东西太过了吧。反正她用的是凡身吞的,用仙身才是真正的三界八荒大灾难!不过……”

      “怎么了?”

      斋符仰天又叹一口气:“你们凡间的命数变了,你的劫数也变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倒是件好事,你不必历情劫了。司命为你算了,只要你亲自把赤土珠带回天界,你就算过了飞升上神的这道坎了。”命与劫数这些东西可真是很玄妙的啊。

      “这是?”夜行听到不必历情劫这个消息,忽然大大松了口气,“可你这意思不就是,我要拿到赤土珠么?然而婉君将它吞了。”他凡间这一世,不还是和这个黄毛丫头脱不去干系?

      “是啊,这没什么难做的。”斋符依旧轻松,“婉君公主飞升上神的劫还是情劫,你要你让她喜欢你,然后在她最用情的时候将她凡身杀了,你们两个的劫数就都算历过了,两全其美。我和司命都是这么想的。”

      斋符原本以为卿相会和他一样觉得轻快,毕竟这样比起让卿相历情劫不知容易多少。然而,他看着夜行,却发现他面容很凝重,似乎不大愿意。

      斋符想了想,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关于公主婉君。他于是想了想,安慰他道:“你也不用担心公主会怎么怪你,这不就是她飞升上神的劫么?而且,那赤土珠是她自己吞的,一切原由还不都是她?再说,这公主在天界,好像没什么权势啊……不,是根本与‘权势’两字毫无干系。她没理由怪你。就算她不讲理,她也不能奈何你什么。就算向天君哭诉,天君是最明白一切的。你完全不用因为她是公主忌惮什么。”

      夜行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是卿相。”

      斋符听罢,有些惊讶。知道这公主傻,没想到这么傻,什么都不知道。卿相可是天界的大名人啊,四大好皮相的男神君之一,婉君竟然连他脸都认不出?

      “那你犹豫什么?”

      夜行沉吟半天:“取珠子容易,但帮她历情劫有点难。”

      “她不喜欢你?”

      “来日方长,但是很难。”夜行说罢,叹了口气。

      斋符顿时哭笑不得:“这四海八荒,竟还有少女不倾慕你卿相神君?再说,你现在虽是凡身,不过少了些仙气,模样还是没有变的,怎的就堕落到这般田地了?”

      “倒是你开始胡扯起来了。”夜行很无奈,“你不了解情况,她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句话竟有些宠溺的味道,不过斋符对此并没有察觉:“明白了,两个都不会喜欢人的人,被司命绑在一块历情劫,真是服了司命了。这是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摆什么好架子说会继续帮你写命数,其实还是个甩手掌柜,而且一手甩两。”

      “总之,我能陪她多久就陪多久了,等她死后我会将珠子取出来。她自己能不能历过情劫,就是她的事了。”

      斋符听出夜行不打算与他说下去了,知趣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本来只是想简单把事情解释明白就走,没有想到这凡间的境况有些复杂,而且越想越有意思。

      “那我先告退了,尽量多到凡间来看看神君有没有什么需求。毕竟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我就算来的勤快,对于神君你来说,这间隔还挺长的。”

      夜行却并不领情:“没那必要,好好看管好我天上的府邸就行了。”

      斋符被呛得连咳几声,再次告辞,拂袖而去。

      *

      先皇与皇后金玉良缘,恩爱笃长,为人称颂至今。皇后芳名中含一“翠”字,生平也最爱翠色。先皇因此命人在皇后的宫中摆满了银王万丝青和银后万丝青,既青翠一片又寓意美满。

      御花园虽然芳华万千,但宫人群聚,并不清静。于是先皇为皇后专门修筑了一座亭子,染得鲜翠,周遭植满了红艳妖娆的梅树,此苑便取名为“万红朝翠”,专供二人冬日赏雪赏梅,浪漫不已。

      金也随着长倏与璞云来到了这里。

      此次的赏雪会应该颇为隆重,亭子容不下许多人,于是宫人便早有预备,在亭旁齐齐整整摆好了许多八仙桌与太师椅。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的杯碟,在冬日暖阳下流光溢彩一片,恍若纷纷乱乱一片彩蝶停落。杯中存着佳酿,碟中盛满干果点心,十分丰盛。

      金也来时,院中已经有了些人了。不过长倏与璞云挑了与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那些人都在远处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似是没有注意到来者。

      金也远远地看着那一群锦衣华服、华裾鹤氅之人,顿时有点紧张,也有点后悔。要不是一会儿可以见到夜行,她一定不会来,她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也有些惧怕许许多多身份高贵多半喜爱端架子的人聚集在一起。

      长倏与璞云坐着倒是没说什么话,只是兀自吃着桌上的干果。只是委屈金也无名无分,在这样的场合要在一旁站着。

      不多时,只听李公公那尖细嗓子道:“皇上驾到——”

      于是,远远的那一群贵人顿时一齐簇拥向某一方向去了。长倏与璞云见状,只是起了身,远远地观望。

      只见人群拥进来一队人,那气势好不令人望而生畏。

      为首者自然是胥文帝,一身郁郁金灿的龙袍,上了年纪走起步来倒是有些架势,众人面上都对他十分恭顺。

      然而,如若看见一旁的夜行,就会大大觉得那位皇帝其实是少很多王者的气势与威严的。

      夜行此时已经与胥文帝等人汇合了,共同来到了这里。他身着深紫色的官服,上面绣着一头雪白色的雄狮,不熟知他的人总能从他平寂的神情中觉出冷冽,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有一种杀伐决断的狠戾。有时即使是他扯起嘴角微微一笑,都会让人战栗。甚至就连他衣袍上的刺绣,都会让人有一种那头狮子随时会化为真实一跃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众人的错觉。

      胥文帝与夜行身后还有一众官员,从他们各人身着的各式官服来看,应都是朝中不小的角色。院中先前已到的人迎上去与他们行礼,尔后一众人慢慢走来按照位分大小各自落座。

      长倏与璞云却始终站在原地。胥文帝携一众人走来时看见了二人,只是冲二人微微颔首示意。兴许,这俩人的淡泊是人尽皆知的。

      不过,夜行独自走了来。

      那一众人刚刚落座,目光还放在近处,看着周围,觉得新鲜,嘴上依旧没停着。于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少女激动得扑进青云大将军怀里。

      “你家姑娘早上受了好大委屈。”璞云看着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夜行抱着金也,也觉得她好像有些激动:“怎么了?”

      “她身上衣服都是我的。”璞云卖关子道。

      夜行听罢俯首看了看,金也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是早上放在床边的那一身,顿时有些懵,一时怎么都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金也太漂亮了,不小心被宫里哪个不识泰山的……然后又怎么和长倏还有璞云遇到一起了?赏雪会这样的事,他本没想过要带着金也。

      看着夜行面色不大好,璞云笑道:“看你紧张的,不过是她被你府上那些厉害小姑娘叫着扫雪,不小心摔了几跤罢了。”

      璞云不忍描述金也被一众公公嬷嬷宫女太监“追杀”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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