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娟》唐莲回

3、3

　　天气越来越冷，雪娟和安源穿着棉衣蹲在院中大杨树底下。杨树叶子所剩无几，北风吹过响起萧瑟之声。安源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干枯的树枝在地上扒拉着，口中边叫道：“小娟，快看！我说是蚂蚁吧你还不信，看，看，它跑不了了。”他拿着枯枝不停阻拦着可怜孤独的小蚂蚁前进的步伐。
　　雪娟伸出小手轻轻拨开他手上的枯枝：“让它走吧，这么冷，它一会儿该冻坏了。”
　　安源看一眼雪娟轻蹙的眉，嘿嘿一笑：“我就逗逗它。小蚂蚁你走吧，要不是我妹，看我不把你捉回去。”说完还对小蚂蚁做了一个鬼脸，好像小蚂蚁能听懂他的话，看到他的模样一样。
　　雪娟听了他的话，蹙起的眉慢慢松开：“小源哥，你就住在我家不好吗？你在这儿住，我爸爸好像也不发脾气了。”
　　她话音落下，才想起来今天自己的爸爸妈妈从外地回来，他也和妈妈说好了陪雪娟玩一会儿，晚上回家吃饭。
　　工厂效益一日不如一日，头脑活络的人开始想办法找出路，安胜和是其中一个。安胜和和苏玉秀商量的结果就是，他出去找出路，苏玉秀仍在厂里上班，虽然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毕竟占着一个国营的名分，想来厂子熬过困难期就会好起来。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安胜和便跟着表姑家的表哥出去闯闯，做起服装生意，开间小小服装店，从南方进货来卖。
　　改革开放以来，下海的人越来越多，安胜和的表哥可以说是最早的一批，政策紧的时候他就东倒腾西倒腾，倒腾这么多年，手中早攒下颇丰实的底子，经验更是丰富，安胜和跟着他，苏玉秀也放心，只是总时不时可惜一番被安胜和放弃的工作，毕竟是铁饭碗，丢了就再也捡不起来了，下海的不确定性太高，如果真能像他表哥一样攒些家底还好，可若赔了，只怕家里真的要砸锅卖铁了。万幸的是，他表哥人真的很好，亲自带着安胜和，手把手教他做生意的门道，如何选货，什么流行，缺什么，补什么······两年下来，安胜和也算小有积攒。这两年里，厂子里却一次工资也没再发过，别说效益了，就是把厂子卖空，欠的债也是还不清的。苏玉秀名义上还上着班，实际上一有空就请假陪安胜和进货去，或者去店里“视察视察”，雇佣的看店小姑娘有事请假的时候，她就去“代班”。
　　她们两口子一忙，就有点顾不上安源了，因此，安源便经常性地吃住在雪娟家。确实如雪娟所说，每次安源在她家，林成就很少找茬，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在，他必须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吧。不管因为什么，反正雪娟不想安源回他的家，虽然两家只有一墙之隔，可安源在墙那边，林成便恢复成冷脸冷情的爸爸，若安源在墙这边，林成便变幻成虽威严却不失柔情的“林叔叔”，雪娟宁愿他永远都做“林叔叔”。可是，今天苏阿姨和安叔叔回来了，安源又要回到墙那边他的家。雪娟害怕，怕安源的离开，怕林成的变幻，怕妈妈低垂的脸。
　　安源扔了手中的枯枝，拉起雪娟的手：“你跟我回家吧，在我家住，等我爸妈再有事不在家，我们再一起回你家。”
　　他的话让雪娟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可片刻便黯淡下来，她轻轻摇摇头：“我不想妈妈一个人在家。”
　　安源挠挠头，心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让雪娟和她妈妈都到自己家住，恐怕是住不下的，地方太小了。
　　雪娟看他为难的样子，轻轻摇摇他的手，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苏阿姨回来了，你当然得回家了，等苏阿姨不在家你再来我家住，好吗？”
　　雪娟话音一落，安源便马上放下心来，是啊，自己又不是不能来雪娟家住了，瞎纠结个什么！心中一放松，他立马兴高采烈起来：“走，去我家吃饭，要知道你去我家吃饭我妈肯定会做好吃的。”说完拉着雪娟就走。
　　雪娟却没有随他走，挣开他拉住的手，说：“我不去了，我妈说苏阿姨从外面回来很累，得让她好好休息。”
　　从苏阿姨家渐渐忙碌起来的时候，妈妈就告诫过她，苏阿姨忙完会很累，要挑苏阿姨清闲的时候才能去找安源玩，她记住了，妈妈的话她都记住了，别人忙的时候不能打扰，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不要提无理的要求，在安源家玩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苏阿姨为自己操心······她听妈妈的话，也按妈妈说的做，她做的很好，一直很好。
　　安源手中一空，心跟着缩了一下，可转瞬便忘了心为什么会缩一下，随即嘿嘿一笑：“那我们再玩一会儿，我妈叫我了我再走。”
　　两个孩子又蹲在树下找那早不知所踪的蚂蚁，安源嘴里一直不停地嘟哝着：一定要找到那个“逃兵”，抓到它炸炸给雪娟改善伙食。他并不知道没人炸蚂蚁吃，即使能炸了吃，雪娟也不敢吃的。
　　雪娟并不答话，只是抿着嘴看他。她想留在这个小男孩的身边，也想小男孩留在自己身边，她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永远！不分开！！
　　安源回了自己家，最让雪娟害怕的林成几天后也出了远门。
　　厂子不行，大家都找出路，撑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林成也开始找活路。也是他有运气，正好老家有个远门的本家在T市一个化工厂里当厂长，厂里有些防腐工程找工程队做，那个时代对工程的招标并没具体的规定，总是有熟人就好办事，林成回老家找了这个本家的父亲，在本家的父亲的“推荐”下，林成和本家说定工程结束后本家能得到的利益，厂长本家便将一些零星防腐工程给了林成做。林成并没做过防腐工程，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以及技术方面并不懂，但架不住他确实运气好，老家有出去做过防腐工程的人，一直在老家的林成的大哥给他牵线找够了工人，林成便带着工人去了T市。
　　林成实实在在是个运气好的人，在厂长本家的“扶持”下，在T市干了两年也实实在在挣到了钱，成了实实在在的百万富翁，是的，别惊奇，确实是百万富翁，他用了两年时间就成了百万富翁。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