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娟》唐莲回

4、4

　　林成走后的日子实在是可以用幸福来形容的，余书芬和雪娟母女二人的脸上从没有这么多的笑容，二人的心中也从没有这么的轻快。日子越来越轻松，因为半年后林成给她们母女打来一笔数额不菲的生活费，林成出去半年就给她们打来将近十万块钱。十万块啊！三十多年前，十万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什么概念？反正对余书芬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巨得无法形容的巨款。她被吓傻了，但心里的惊喜却是按捺不住的，她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有钱，林成不在，这生活再美也没有了，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可为了生出这种想法，她在惊喜过后自责了整整两天，还专门去南城神名在外的“祖奶奶”处为林成烧了平安香，这才安下心。
　　时间在指间肆意流淌而过，小院里的大杨树黄了又绿，又是一年中秋节。
　　这是雪娟在有记忆以来过得第一个舒心的中秋节，是余书芬结婚以来过得第二个舒心的中秋节，余书芬清楚地记得结婚以后第一个顺心的中秋节是在结婚的第一年，因为那个中秋节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告诉了林成，那天他在她面前露出了少见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少了生硬。
　　这次中秋节，雪娟和余书芬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苏玉秀说很久没听见雪娟这么清脆的笑声了。
　　雪娟和安源在院子里玩耍，他俩的笑闹声阵阵传进屋，压过了大人们的交谈声。一会儿，安源飞跑进来，冲几个大人喊：“我和小娟出去玩了。”说完不等大人们回应就又冲了出去，带着雪娟跑出小院。
　　与家属院隔了一条马路是另一个单位的家属院，那个家属院的后面是一个池塘，池塘里是一塘的荷花，每到这个季节，池塘里的荷花便开出满塘的粉嫩，映着绿叶，衬着池塘不远处的老城墙，别样动人。老城墙不高，不象城墙，倒象段矮矮的生命力旺盛的土坡，上面杂乱长着各色花草树木，并没人管理，但却长得热烈，树木高大，花草迎风起舞，相得映彰。这片池塘和这段老城墙是附近所有家属院里的孩子的乐园，是附近村子里所有孩子的乐园，自然也是雪娟和安源的乐园。那个时代孩子的娱乐项目少之又少，丢沙包，踢毽子，跳皮筋······所有的这些加起来也没这片乐园对孩子们的吸引力大。多年后，这段老城墙被清除草木修成了内环城路，池塘也被填埋，雪娟和安源也永远失去了这片陪了他们整个童年时期的乐园。
　　安源带着雪娟来到池塘边的时候，已经有几个附近经常在这玩耍的伙伴在塘边摘荷花。池塘中间的荷花自然是够不着的，小伙伴们也只是围着池塘的岸边力所能及的够离岸最近的荷花。当然，也有识水性的大点的孩子跳下池塘去冒险，虽然危险，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人在这儿出过事，所以有人跳下去的时候大家并不惊奇。离岸边最近的荷花早被摘了个干净，孩子们又想出其他办法去“祸害”里面的荷花，拿根长点的竹竿或棍子，在一端绑上用铁丝制作的简易钩子————“作案”工具完成。工具虽简陋，作用却不小，孩子们用它来“摘”荷花收获颇多。
　　安源和雪娟加入了摘花大军。
　　安源拉着雪娟的手围着池塘转了一圈，发现没带“作案工具”真是一大失策。
　　他把雪娟安排在池塘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说：“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给你摘。”说完扭头就准备冲下去，被雪娟一把拉住，雪娟还没开口，他突然一拍脑门，笑道：“瞧我！得把衣服脱了，省的湿了回家挨训。”话音刚落，雪娟手上已多了他的上衣。
　　雪娟急忙拦住他：“小源哥，别下去！上次你忘了，下去后差点滑倒，吓死我了。我不要荷花，我们上次摘过了，你别下去了，我们去城墙上摘枣吃。”
　　看着雪娟着急的眼神，安源犹豫片刻就应下了，两人又手拉手往城墙上冲去。
　　城墙上有不少枣树，这时候正是枣子成熟的季节，红绿相间，挂满枝头。草木间四散着玩耍的孩子们，嬉闹声此起彼伏。
　　安源抱住一棵枣树，猴子一样三两下蹿上树，又指挥着树下的雪娟把不远处一根棍子捡起来递给他，那应该是别的孩子玩过后扔在那里的，不粗不细，拿来打枣子刚好。
　　安源接过雪娟递上来的棍子，朝高处的枝叶一阵敲打，高处的枣子如同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有些正砸在雪娟头顶，她拿手挡住头顶，仍轻仰着脸看树上的安源，安源趁敲枣的空隙看见她仰着脸，便提醒她：“小傻子，躲一边去，一会儿砸脸上更疼。”
　　雪娟听话地躲过枣子的射程范围，眯着眼笑看着他，他看雪娟如此乖巧，满意地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继续跟高处的枣子“作战”，他早发现高处的枣子就是比下面的甜，个头儿都显得大些。
　　“雪娟！雪娟！”远处传来几声呼喊，雪娟和安源一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是和他们同一个家属院的小四几个人。小四家里有三个姐姐，他排行老四，小四这个名字就这样叫起来了。跟着他的都是同一个家属院的经常一起玩的孩子，他们在小四喊叫出的时候也发现了雪娟，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枣树上的安源，便同时兴奋地喊叫一片：“安源！雪娟！”一声高过一声，边喊边跑过来。
　　安源看到伙伴们，也兴奋起来，又象猴子一样蹿下树。小四几个人看他下来了又七嘴八舌地质问他：“下来干嘛？上去上去！我们也要吃！快上去！”
　　“地下的够吃了。正好你们来了，咱们去苹果林。”安源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招呼伙伴们。
　　大家一起将地上的枣子捡起来，放进用小四脱下的上衣临时做成的“麻袋”里，几个小伙伴又打着哄哄儿往苹果林跑去。
　　大约五百米开外，有一片苹果林，说是苹果林都算夸它，不过就是多长了几棵苹果树罢了。
　　男孩子们跑得飞快，雪娟在后面跑得跌跌撞撞。
　　安源冲在最前面，边跑边回头看雪娟，当他发现雪娟落在后面，便折回来，跑到雪娟身边，拉住她的手：“我拉着你，快点！”
　　他的声音很轻快，语含笑意，阳光透过片片树荫洒在他脸上，整张脸明快飞扬，连眉毛都跳跃起来。雪娟看一眼他的脸，感染到他的力量，心象飘在天上的白云，荡荡悠悠，脚下似乎也生起了风，好像背上长出了翅膀，跟随他呼啸着穿梭在树木花草间，穿行于蓝天艳阳下，穿游过时间的河流，飞奔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