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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裴妡迅速站好,往后退了两步,福身行礼道:“见过六皇子殿下。”语气客气礼貌而疏远,丝毫不见刚才的慌乱,让人挑不出错来。

      “嗯。”六皇子赵煦将手背着,语气淡漠地应道,“不必多礼。”

      “谢殿下,民女告退。”裴妡又福了福身,带着身后的宫婢们低头站在路边,等待赵煦先走。

      谁知赵煦竟是不动了,直挺挺地站在路中间。

      此时天色渐晚,再不走宫门就要锁了,裴妡心里有点着急,抬起头看到赵煦正盯着自己。

      裴妡立刻低下头,道:“既然殿下在此有事,那民女先告退了。”说完,拔腿便走。

      “慢着。”赵煦懒洋洋地开口。

      裴妡被他气得暗自绞帕子,但是还是转过身来,低着头,恭敬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无事,你走吧。”说完,赵煦便抬脚往刚刚裴妡来的方向走了。

      裴妡一阵无语。

      裴皇后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婢红窕上前一步,悄悄附在裴妡耳边道:“六殿下这般戏耍表姑娘,当真是顽劣不堪。表姑娘,要不要奴婢等会回去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让娘娘替您做主。”

      裴妡皱了皱眉,这宫婢怎得如此大胆,竟撺掇她去姑母面前说赵煦的闲话。赵煦虽不受宠,但比她身份尊贵,如果姑母当真因为这等小事便责罚了赵煦,哪怕不过是几句口头的教导,也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来作筏子,说她这个裴家女竟是比皇子还要骄矜。

      赵煦也不过比她大了三岁,男孩子懂事晚,正是贪玩的年纪,即便捉弄她的事情传了出去对她并不难堪。

      于是她摆摆手,道:“不必了,走吧,免得误了时辰。”然后便提裙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赵煦快要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裴妡,只见一个宫婢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她摇头摆手地拒绝了那个宫婢。

      赵煦眼力极好,他看到那宫婢被裴妡拒绝后,手里的帕子突然攥成一团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人定是劝裴妡跟皇后给他上眼药。

      但是裴妡是谁?最明哲保身不过的一个人了,只要不触到她的底线,她都会装聋作哑不在意。

      这宫婢背后的人怎么会挑了这么愚笨的一个人来做眼线?以裴妡的心思定然会起疑心,日后这枚子算是废了。

      赵煦心底暗暗发笑,转念一想,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没有母妃庇佑的皇子,对于这种是非漩涡,他向来都不掺和。

      在这一点上,他和裴妡倒是不谋而合。

      裴妡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也想到了刚刚碰到的赵煦。

      说起来,裴妡也很久没有见过这名六皇子了,她连正经表哥赵毓都见得少,更何况是这个自幼孤僻、深居简出的六皇子殿下。

      上一次见他,好像还是上元节宫中设宴,诸位皇子一齐过来请安的时候,她陪在裴皇后身边远远地瞧了一眼,至今都已经大半年了。

      这个六皇子也算是个可怜人。

      他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皇上醉酒临幸后封了个才人便被彻底遗忘了,大家只知道她姓夏。谁知那一次便有了六皇子,夏才人不知怎么的竟然瞒了众人十个月,直到她临盆的时候宫里才知道又有一位新的小主子要出生了。

      哪怕再不受宠,看在夏才人肚子里龙子的份上,向来仁心的裴皇后派了最好的太医和身边得力的宫女来伺候她生产。但夏才人还是难产了,她拼着最后一份力气生下了赵煦便撒手而去。

      后来裴皇后做主,将赵煦挂在了袁妃名下。袁妃乃是皇上潜邸之时便在的老人了,生性温柔善良,与世无争,奈何一直无所出,此番突然得了一个儿子,她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可惜赵煦五岁的时候,袁妃突然染了重病走了。宫里不知怎么的起了谣言,说是六皇子是天煞孤星,阴气重,谁跟他亲近就克谁。宫里一时间人心惶惶,没有妃子敢抱养赵煦。

      不得已,裴皇后跟皇上商量后,便让赵煦继续住在袁妃生前所在的甘泉宫,长大后才搬去乾西五所和诸位皇子一起住。

      而皇上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温才人所出的六皇子一直不上心,毕竟他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尤其是格外受他宠爱的四皇子。直到袁妃走后,宫里流言四起,皇上才亲自出面处罚了几个长舌的宫婢、太监,又给六皇子赐名为赵煦,用以压住那股“阴气”。

      即便这样,大家还是不自觉地远离赵煦,生怕被他克死,久而久之,赵煦变养成了个孤僻性子,平日里谁也不爱搭理。反正他生母不过一个小小宫婢,没有人会把宝押在他身上,所以他前朝后宫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今日裴妡不小心撞上他,若不是因为赵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她还真认不出。

      是的,赵煦的眼睛很好看。这是裴妡的一个小秘密。

      皇室一脉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凤眼,只有赵煦一个人,是一双温柔的桃花眼。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让她在那次上元节请安的一众皇子中,第一眼就瞧到了他。

      而生性敏感的赵煦在起身的时候,一抬眼便发现了这个在偷瞄他的小姑娘。小姑娘见被他发现了,连忙扭头坐端正。

      明明是个鲜嫩可爱的小孩子,却装作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若不是时机、地点不对,他真想上去捏捏她的脸逗她。

      谁知,今日就撞上了这个小姑娘。

      一向装作隐形人的赵煦,想起了上次被她偷看的事情,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明知裴妡急着出宫,偏偏堵在路上不给她走,看着她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等他先走的可怜样儿,本来不佳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

      待赵煦回到乾西五所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御书房回来的赵毓。

      赵毓是个自幼熟读圣贤书的人,温良恭俭,行事稳重,颇有储君风范,对他们这些兄弟也是一视同仁。

      赵毓见到赵煦,便打了声招呼,随口客套道:“六弟,这么晚回来啊。”

      若是往常,赵煦都是木着一张脸地点头算作回应。

      倒不是他对赵毓有意见,而是他自知外家式微,自己也不受皇上宠爱,好在裴皇后向来公允,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除了说几句风凉话之外,却也不敢少了他的份例。因此赵煦也没有生出要夺嫡一雪前耻的心思。但他也不想卷入裴皇后和惠贵妃的风波之中,便对谁都不冷不热的,面无表情。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裴皇后和惠贵妃还想着拉拢一下他,说不定赵煦长大了能够为自己所用,可是那么小的赵煦却跟个人精似的油盐不进。

      裴皇后和惠贵妃身居高位,既然赵煦没有被对方拉拢,加之他身上的那天煞孤星的命格,令她们不过试探了几回后便收手了,省得落了自己的脸面。

      今日赵煦却破天荒地笑着应了赵毓,道:“路上有事,耽误了。三皇兄也是刚回来?”

      想起刚刚在御书房和皇上之间的不愉快,赵毓不着声色地蹙了蹙眉头,含糊应道:“嗯,父皇刚找我有事。”再不愿多说。向来敏感的他也没有再去细想今日赵煦的不同。

      赵煦见状便知道赵毓有心事,但他向来跟这些兄弟不亲近,便识趣地告退了。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裴妡照往常一样去请安,郑老夫人跟各位女眷说了一会话,便让大家散了,唯独留下裴妡。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要问她昨日进宫的情形,虽然也很好奇裴皇后跟裴妡说了什么,但是郑老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她们留下地,便乖乖地走了。

      吴氏想留下,暗中朝郑老夫人使了几个眼色,可郑老夫人却端着杯子喝茶当做没看见。

      郑老夫人在宁国公府里素来说一不二,除了宁国公裴玄外,也就裴妡能劝得了两句。

      饶是吴氏现在主掌宁国公府中馈,也不敢拂了郑老夫人的意思。见自个女儿也没有要帮她开口的意思,只好捏着帕子走了。

      裴妡又贴心地将奴婢们都使唤出去了,郑老夫人这才开口问道:“昨日皇后娘娘宣你进宫,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裴妡知道她想听什么,便捡了些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宫婢撺掇她的事情告诉郑老夫人。好让郑老夫人去跟皇后提个醒,提防着这个人。

      郑老夫人听她说完,又细细问了那个宫婢的名字和长相,眯着眼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裴妡不敢过问,只能低着头听。

      郑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发,道:“阿妡长大了,知道要防着别人了。这人啊,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宫女曾是浣衣坊里的被人欺凌的一个小宫婢,皇后娘娘心善便救了下来,还放在自己身边养着,给了她何等体面。谁知她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撺掇你去皇后娘娘面前上六皇子的眼药。待你祖父回来,我便让他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看到底是多年前就埋下的钉子,还是临时反水。”

      顿了顿,郑老夫人又道:“这次你做得对,阿妡,不要掺和皇宫里的事情。若你这次去跟娘娘说了,虽然娘娘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责怪六皇子,可这种小事次数多了,难免会对他有意见。加之三皇子对你如此上心,若因此惹得他们兄弟离心更是大忌。只怕这才是那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裴妡虽觉得郑老夫人危言耸听,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尚不能如此左右裴皇后和赵毓的想法,但郑老夫人的话却也不无道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很多事情就是由于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慢慢累积而形成的。

      而这背后之人的目的,显然不止在于一个小小的赵煦,而是要离间裴皇后、赵毓与前朝、后宫之人,使他们俩孤立无援。届时,他们俩孤家寡人,夺嫡的胜算便只能全部仰仗宫外的宁国公府。

      可是宁国公府在外人看来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但他们内里人却看得分明,皇上不喜裴家做大,有意扶持了寒门李家和丞相伍池,与裴家在朝廷上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因此,被人虎视眈眈的裴家断不敢出错,若是行差踏错,不用皇上出手,李系一派和伍丞相的人变会扑上来把裴家撕碎。

      这些事情,都是裴妡听父亲裴启和母亲吴氏、两位兄长商量事情的时候听到的。因为裴妡是女儿家,又见她年幼无知,他们便没有刻意避着她谈论。

      可是裴妡自小聪慧过人,听到这些事情后也不声张,只默默记下。

      随着年岁的长大,读的书越来越多,便也明白了这些事情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只是他们都还以为她没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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