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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事 ...


  •   “我去找邓总督。”裴振生开口。

      “我跟你一起去。”裴氏说。

      总督府门紧闭,军队把守,纵使裴振生手里有裴母写给邓铭的亲笔书信也无法叫那些铁血军人打开门来。

      从日出到日落,从夜深到黎明。

      滴水未沾,饭食不进。

      裴振生坐在府门外的石狮子不远处的台阶上,淡灰大理石规规整整三尺长一尺宽,他坐上去绰绰有余,只是夜里它爱结霜,布料会粘上去,冷腻腻的刺着屁股。

      正午骄阳把火焰重重压往石狮子身上时,总督府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士兵们对他敬礼,中年男人颔首后来到了裴振生面前。

      突然一面阴影,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裴振生最先看到的是他的一双军靴子,应该是鹿皮做的。裴振生缓缓抬起头,眯了眯眼,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突来的黑暗。

      那人微微头前倾,背也弯了下去,但屁股是没有的,似乎浑身都是笔直的,听指挥的很。他未语先笑,道:“您是裴琰的父亲吧?”

      裴振生点头。

      “邓大人托我给您说句话,这事儿他能管,但不占理的事儿他沾了损阳寿。不过,他已经见过了沈会长,会长不会再追究您裴家的麻烦了。还望裴先生您早日离开上海。”

      中年男人说完,怕他误会这是托口之词,解释道:“我家总督一向与沈会长交好,此次您儿子杀了他的独子,他一定是要整垮裴家的,沈会长性子扭,还是邓大人出面调停劝说。”

      “回去告诉您母亲,五十年前邓家欠她的还清了。”

      裴振生愣愣的,他的话语在耳朵边过,脑子却是千丝万缕乱得很,倒是一旁的裴氏拉住中年男人不让他走,还追问道:“大人,我那侄儿裴琰真的……?”

      男人扯开袖子,面露不耐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裴氏呐呐,脑子也开始乱了。裴振生却是清明过来了,还有兴致问了一声:“邓大人是河南哪里人啊?”

      “开封。”

      男人摆摆衣袖,走了。

      留下裴振生不住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他母亲也是开封人。

      是不是,母亲来时就料定了结局。

      “灵玉,我们回吧。”

      裴振生母亲名叫周紫茵,周家祖上在开封是开金银店的,就在繁华的清明上河街上,后来又南来北往做起了瓷器生意,家境渐渐上来,后辈又有捐官的,官商一道,自然日日亨通。到了周紫陌这一代,她父亲周学韬也说不上是旁支,也是嫡子,但不是嫡长子,原也不甚在意,谁知日后竟只因这小小的分别竟误了自己亲女。

      只是命运不由人,周紫茵上头有个堂姐名叫周紫陌,是大房的,从小也关系极好,却不想她背后竟暗插她一刀。原本这周紫陌自小就订下一门婚事,是开封开酒楼的荀家,也是大富之家,谁知这荀家少爷突然得急病就去了,周紫陌倒不是嫌弃荀家,也不是不愿守寡,实在是她对那邓秦动了心。

      邓秦是谁?是周学韬去江西做陶瓷生意时结交的一朋友之子,他朋友名叫邓对咏,祖上就是读书人家,好几位还在地方当过大员,当然这些话都是两人喝酒时邓对咏的醉话,周学韬自己本不相信,谁知这竟惹火了他非要拿出族谱好生给他瞧瞧,别说,这一瞧,周学韬还真看出来点名堂,但他又不解了,问邓对咏怎的就去做瓷器生意了。

      这话一问,邓对咏就有话可说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首先得从他祖上记不清哪一位被撤职流放开始邓家这一族就开始败落了,后来靠着祖上的荫护也过了好几代,后来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到了他爷爷这一代不得已就出来做生意糊糊口,这做生意他爷爷也不知从何起头,幸好那景德镇有个卖瓷器的昔日里受过他祖上的恩惠,于是他爷爷就走上了瓷器的路,早些年还去过印度呢。

      半真半假的周学韬也不在意,倒是邓对咏书法、诗词上都颇有研究,两人惺惺相惜竟慢慢也成为了至交好友。

      后来邓对咏之子邓秦考上了举人,上京赶考也是路过开封,还在他家住了一段日子。周学韬对邓秦很是满意,见女儿紫陌也不反对,跟邓对咏一合计就定下来儿女亲事。

      谁知道半路上就被人截了糊。

      原本邓秦考上进士之后就要准备婚事的,周学韬日日里张望着桂榜,看到自家准女婿中了同进士高兴地大喝一宿,第二日头还是痛得喝了解酒汤勉强好受了些。谁知周父就传话来叫他去一趟。

      周学韬捉摸不透,到了周父书房里,看到了兄长周学泰,他还寒暄了一番,讲了讲东南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奇怪的是兄长三言两语答了并不如往日热络。

      周学韬自疑惑着,座上周父开口了。不为别的,只为换亲,让邓秦娶周紫陌。

      周学韬懵了,就道:“爹,您糊涂啦,邓秦已经和我家紫茵有了婚约了,怎么能毁约。”

      周父重重咳嗽一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不听了!”

      “没有,这不是一码事儿啊,这邓秦要娶的是我家紫茵,爹您怎么能乱点姻缘谱呢,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大哥你说是不?”周学韬眼睛死死盯着他大哥,这事儿肯定有他的一份儿。

      周父“砰砰”猛拍桌子,怒道:“老子还在呢,老子叫你作甚就作甚。没你屁话的地儿!”

      一场谈话自然不欢而散。

      周学韬冷冷瞥了一眼自家亲哥,写了信去问邓对咏。可这信一时也到不了江西,他想着此时邓秦应该还在京城,只要找到他,他要是只愿娶紫茵,谁也不能强按着紫陌进门吧。周学韬还在想着门房就派人来说邓进士来了。

      周学韬自是扫榻相迎,只是他是来退亲的。

      周学韬立马黑了脸,怒骂:“滚!给老子滚!”

      邓秦还想解释,周学韬就拿起扫帚赶人。这时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正是周紫茵。

      她微红了眼眶,对周学韬福了福礼,道:“爹,我有话想对邓公子说。”

      周学韬看到女儿水润的眼珠儿,暗叹一声,丢了扫帚,离开了。

      “你真要娶我堂姐?”周紫陌打破堂中□□,抬头看他。

      “是。”邓秦语气坚定。

      周紫茵闭上了眼睛,数秒睁开,里面再无雾气。

      “你可以走了。”

      周紫茵看着人转身离开,什么话也没有,慢慢的人远了就剩一个模糊影儿。

      “茵茵莫哭,是爹爹无用。”周学韬走了上来,捡起了地上的扫帚。

      “爹!”周紫茵一声悲喊,伤心的泪儿终于落了下来。

      “爹,我们离开吧。”周紫茵擦擦眼泪,说道。

      “好。”

      第二日,周家分了家,周家大小姐纳礼前日,周家二房变卖了房产铺子,去了浙江,从此,开封再无人知晓他们消息。

      周紫茵看到自家二儿子回到家来,人消瘦无神,一头白发。

      “好了,回家了。”

      裴振生听了这话却狠狠哭了一场,他跪倒在老母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会过去的。”周老太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看向了远方,一双浑浊目眼里古井无波,她此时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

      总督府里,邓铭听着来人的回话,稍感满意,又叫人去通通说给老头子听。都老了又做起什么痴情种,邓铭不屑冷嗤,对左右吩咐道:“朱尔斯先生呢,叫他来见我。”

      左右忐忑回道:“朱尔斯先生已经回英国了。”

      “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

      邓铭不满,‘哼’了一声,左右惶恐弓着身子不敢动弹,只敢低着头。

      “你们出去吧。”邓铭道。

      左右小心退了下去,有人却进来了,这人是邓府的管家,姓李,做事稳重。他等人都下去了才道:“大人,沈会长想邀你去龙凤楼小聚。”

      “什么猫猫狗狗都打发到我跟前来,不去!”邓铭拧了拧眉心,神色有些疲惫。

      “沈会长说他十姨太已怀有身孕,想您露个面。”

      “管老子什么事儿,去推了他,还长了他的志气不成!”邓铭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对管家道:“备车。”

      “已经申时了。”管家小心提醒道。
      “算了,你等会儿买套珠宝送过去,就说我不忙了再去。”

      “是。”管家恭敬应道。

      封家,封明言看得电报快马赶回家中,裴氏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明白,说裴琰是如何误杀航运会长独子,又说她二哥裴振生来了两人去了总督府,那人又是一番话,裴氏一字不落吐得一干二净。

      封明言长长喟叹一身,道:“可惜了,都可惜了。”

      又问道:“南来渡客是谁?”

      这倒把裴氏问住了,她也没看报纸上有报道。

      “不大清楚。”

      “这倒是要好好查查。”封明言皱眉,又问:“家里一切可好?”

      “还不是原样子。就是老祖宗这些日子惊着了,请了大夫开药,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封明言‘嗯’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走?”

      “那边也安置好了,不出去了。”

      “那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弄你喜欢的饭菜。”

      “不必了,我先去看看母亲。”

      裴氏站在原地,目光平静。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茶树菇包子,吃不得,牙疼,最后饿了一上午,真的真的很想吃肉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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