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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屠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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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离瞠目结舌,颇为难以置信。
宇文曜嗤笑一声,“就凭你?”
慕容舒窈手里的狐狸龇牙咧嘴地看着宇文曜,明显在警示。
宇文曜又觉好笑,便瞥一眼狐狸,“还有你?”
慕容舒窈抱紧了狐狸,低声训斥,“安生点,如今我一无所有,护不得你。”
宇文曜细细看来眼前的女子,衣衫血迹斑斑,发丝凌乱,手臂仍有方才撞在岩壁的刮伤,伤口已然裂开,渗出丝丝血液,她似未觉疼痛,竟有闲心操心一只狐狸。
眼见那狐狸缩进她怀里,宇文曜也无心与她纠缠,只快步走了。
慕容舒窈追上前去跪在他脚下,“公子,求你收留我,我现下即使走出这片山区,也会被黑衣人寻到,免不了一死。你既已救我出来,便不能半途而废,若是我被抓了去,挨不过苦刑,定会拖累公子,求公子莫要丢下我。”
宇文曜黑眸逐渐深沉,“此刻我便会让你永不能开口。”
慕容舒窈道:“公子若是想杀我易如反掌,我毫无怨言。”
宇文曜将她拎起来,手掌掐上她的脖颈,只微微用力,她便要窒息。
只不想,一只狐狸爪狠狠抓上他的手,幸而他及时躲去,不然可要费了半只手。
那狐狸眼眸深蓝,此刻正仇视着他。
慕容舒窈将狐狸掩藏于怀中,“求公子赎罪,莫与它一般计较,它尚年幼,不知虎狼之害。”
拂袖间,慕容舒窈袖下便掉出一块黑色令牌,宇文曜眸光一沉,眼见她收了,并未看清。
笙离道:“公子,府里还有要事,莫与他们一般计较了。”
宇文曜背手而立,沉声道:“若是想跟着我必得经历考验。”
慕容舒窈道:“请公子吩咐。”
宇文曜道:“听闻这武鸣山虎豹猖獗,你且三日之内替我猎来十只,我便收了你。”
慕容舒窈磕头应下,“是,公子。”
宇文曜道:“切记,不可出山。”
慕容舒窈沉声道:“请公子恩许今夜带我下山,我家中出了事,族人皆在府中。”
宇文曜道:“此刻回去,定是羊入虎口,你可想好?”
慕容舒窈再次磕头,“是,求公子成全。”
一个时辰前。
慕容舒窈由着陈叔带领,赶去洞口。
陈叔道:“小姐,将军说就在洞口等你。”
慕容舒窈加快脚步,极速奔跑,她虽不知出了何事,可慕容沛说过这条密道若非危及性命断不可使用,可见事态紧急。
方见到微光透入,洞口便传来人声。
“慕容沛这只老狐狸,竟还留了一手,若不是你家公子及时告知,我们可要前功尽弃。”
“庞侍卫客气了,我家公子向来忠心耿耿,拨乱反正是责任所在。”
“……”
声音渐近,陈叔领着她往另一条路拐进去,“小姐,将军怕是已有不测,我答应过将军誓死护你周全,我现下不能与小姐一道走,你从这条路一直走,出口直达武鸣山顶,那里如今无人敢踏足,但虎豹之险尚能躲避,若是被人寻到,怕是难有活命之路。”
慕容舒窈脸色铁青,哆嗦着道:“爹爹出事了是不是?我要回去找爹爹……”
陈叔厉声呵斥道:“小姐,万万不可任性,我带你下来密道之时,府中已是……全殁了,若不是收到将军的信号,今日怕是慕容府再无后人。望小姐珍重,定要替将军报仇雪恨,慕容府一百八十条冤魂只能靠小姐来替他们沉冤得雪。”
慕容舒窈跌落在地,落泪不止。
陈叔将她扶起便用力往前推,“快走,小姐,一定要活下去。”
慕容舒窈跌跌撞撞地疾跑,脚步虚浮,跌了几次。
洞口传来打斗的声响令她又怕又恨,左不过一死,她定要看看是谁杀害了爹爹。
她匆忙返回去,地上血渍遍布,陈叔倒在墙角奄奄一息。
见到她,陈叔颤抖着摇头,道:“小姐,糊涂啊,你若是不保重自己,将军死不瞑目……”
慕容舒窈手摁在他腹部,鲜血不断涌出,沾染了一手,滴落在裙摆。
她道:“陈叔,是谁害了爹爹?”
陈叔摇头,“我不知内情,但据我猜测与那赵相脱不了干系……你快速速离去,他们被我带去了另一条路,若是寻不到你定会折返……”
慕容舒窈握紧了拳头,“陈叔,我定会查出真相,替你们报仇。”
陈叔阖目离去。
她一路疾跑,竟在半途被倆小生截住。
为首的那玄衣男子,目光虽凌厉,可却不凶残,不似方才那班人。且他气质非凡,绝不是一般平民,若是得他庇佑,她尚有一丝生机。
她心存希冀,当机立断向他求救。
下山后,慕容舒窈恭敬作揖,“谢公子救命之恩,日后我定会报答公子。”
宇文曜道:“且看你有没有命回来报答,三日之后的这个时辰,我在山顶等你,过时不候。”
慕容舒窈道:“是。”
待走远了,笙离道:“公子为何要帮她?她可是慕容府的余孽,若是被……公子何苦将自己陷入险境?”
宇文曜道:“我自有打算。”
笙离缄口。
慕容舒窈从隐蔽的洞穴钻入府内,这是她偷跑出去玩时常用之道,除慕容静文,无人知晓。
未至院中,便传来作呕的腥味。
慕容舒窈已是心如死灰,仍旧寻着腥味来到院落中央。
尸身横布,断肢残臂。
可见是一场屠戮。
她跪在地上一遍遍爬过去,“爹爹你在哪?爹爹……”
慕容沛尸身未见。
她一一磕头,“姑姑,姑父,三叔,姨母……你们走好,舒窈发誓,定会为你们报仇。”
未见慕容沛尸身,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活着,她定会找到爹爹。
正在这时,门口飞奔而来一群虎豹,对着地上的尸身撕裂啃食。
狐狸呜咽着不断往她怀里缩,慕容舒窈快速进到屋内,她将狐狸放在座椅,找出了所有的煤油灯,蜡烛等易燃物,随即尽数扔出屋外。
正是盛夏,天干物燥,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慕容舒窈从后门走出去,回头看一眼燃起的熊熊烈火,决然前行。
她并未急着返回山间,而是用身上的碎银买了面纱遮面,又将首饰当了,买了身素衣换上后,便用余钱屯了三日的干粮。
路过烧肉店时,狐狸抬头看了又看,慕容舒窈便将最后的碎银用了。
待到天亮,她们返回至山间。
慕容舒窈找了处瀑布将身上的越幸运洗了去,若是到了夜里,虎豹闻味而来,她怕是会被撕得碎片都不剩。
狐狸半坐在一侧的石头上,对着烧肉狼吞虎咽,不时看她一眼。
慕容舒窈穿上衣物,便坐在它身侧拿了干粮出来啃咬,粗糙不堪,难以下咽,她打了泉水以作辅助。
狐狸舔了舔嘴角的肉汁,蹭进她怀里,慕容舒窈抱着它,道:“往后便只有我们倆了,这几日我是买不到烧肉的,你的伤也未好,我们得先寻个安全的落脚点。”
狐狸钻出来,极其缓慢地行走在前面,不断回头呜咽着看她。
慕容舒窈遂起身跟上它,它钻过层层丛林,停在一片幽深的草丛前,随即钻了进去。
慕容舒窈这才发现原是一处洞穴,这狐狸本是山中之物,想必是它的穴居。
慕容舒窈拨开草丛探身进去,洞穴不大,但却足够容纳他们。
狐狸再次钻进她怀里,微微阖眼,慕容舒窈见它细细抽气,想是伤口裂了,疼痛所致。
她抚着狐狸的头盖,“给你取个名字吧,月狸可好?”
狐狸呜咽一声。
慕容舒窈道:“当你答应了,月狸,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寻到爹爹……”
中午,他们只吃了些干粮,到了傍晚口干舌燥,更是饿得不行,便出去寻水觅食。
天色越发深沉,正是山间蛇虫鼠蚁活跃齐,慕容舒窈颤颤巍巍地行走在山间,月狸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他们寻到水源解了渴,也不敢逗留,立马回了洞穴以干粮充饥。
当晚他们安全渡过,虎豹并未袭来。
第二日天亮,慕容舒窈醒来时,月狸竟不见了。
她跺出洞穴,却见月狸嘴里叼着一只野兔,缓缓而来。
慕容舒窈走近过去,道:“看来饿坏了,走,给你烤野兔去。”
月狸跟上她一并去到树下拾捡干柴,月狸放下野兔,咬住她的衣袖往一旁拖拽,慕容舒窈多次安抚却不见效果,道:“别着急,月狸……”
月狸却铁了心拽着她退后,她不得已只得往后退去。
慕容舒窈打量周围,并未有异样,又抬头看头上的树丛,她顿时面无血色。
竟是毒箭木,如此剧毒,稍有不慎便会当场丧命。
慕容舒窈顿时想起慕容沛平日对她的呵护,不由得落泪,她蹲下抚摸月狸,“谢谢,还好我还有你,不是孤苦一人,月狸,我好想爹爹……”
月狸舔舐着她的脸颊,不断在她身上蹭着,慕容舒窈擦了眼泪,道:“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慕容舒窈看看那树,顿时心生一计,遂进了丛林拾软树枝。
月狸跟在她身后,看了几番,遂拽着她的袖口去了一处藤蔓生长之地。
慕容舒窈心下一喜,如此便省了许多时间找材料。
她用干柴生了火将野兔烤上,随即坐在一旁用藤条编制背篓状的容器。
月狸看着野兔滋滋作响,目不转睛。
慕容舒窈遂掰了一块下来塞它嘴里,“生的你也吃得,吃吧。”
那日上午,她编了十几个背篓,体积不大,只刚好容得下一只野兔。
下午,慕容舒窈领着月狸去到一片草地,将背篓一一放在各个角落,便见一只野兔钻出了窝。
“月狸,看你的了。”慕容舒窈拍一下月狸。
月狸伤势未愈,定是追赶不上野兔的,她做背篓便是要守株待兔,月狸只顾将野兔追赶至笼子内,她便快速抓了去。
那日下午,他们足足抓了十几只野兔。
傍晚,慕容舒窈一边烤着野兔,一边用石头将毒箭木的汁液砸出,涂抹在一众野兔身上。
进入黑夜后,他们将野兔的鲜血撒在山顶,便躲在丛林下。
不多时,虎豹闻味而来,将野兔尽数吞食。
虎豹数量锐增,林中食物已然不足,连日来的食物抢夺已然越演越烈。
它们疯狂撕咬,负伤不少,可却未有毒发倒地的。
已经是第三日,慕容舒窈与月狸抓了野兔后,她便加大了箭毒木的用量,足足将所有野兔全然浸在了汁液中一个时辰后,她再次躲在山顶下的草丛里。
这次,虎豹数量比昨晚更甚。
慕容舒窈见它们撕咬起来,像是要分个高下再来分食物。
几番下来,许多虎豹负伤离去,只余了七八只,离所需数量仍差一点。
不多时,食下野兔的虎豹便纷纷抽搐着倒地。
只差两只。
慕容舒窈看一遍周遭地形,一旁地断壁连接着半山腰的竹林,若是掉下定然穿心而亡。
她将藏于袖口的野兔腿拿出,对月狸说:“若是我能活下来定会千百倍补给你,若是……我丧命于此,你便好生顾全自己,在这丛林生长要躲着人类,莫要再被逮了去。”
月狸呜咽着在她手上蹭着,慕容舒窈不再犹豫,快步跑去方才负伤的虎狼下去之路。
一路可见血迹,可见伤的不轻。
慕容舒窈拿出随身匕首将手臂割破,鲜血淋漓而下,不多时便有虎啸声传来。
它们看见鲜血与兔腿,一时狰狞着狂奔而来,俨然被饥饿所迫,眼里散发着绿森森的光芒。
她拔腿便往山上跑,眼见它们追了上来,月狸从身后跃出将其撞倒在地,她便得已脱身,快速跑了。
好在它们本就中了毒,又负伤,并未追上月狸,便再次朝她追来。
她站在断壁上,眼看着三只虎豹极速奔来,未动分毫。
在它们靠近之际,慕容舒窈将手上的兔腿甩下山去,它们已然失了理智,奔着兔腿跳下了断壁。
一阵嚎声传来,声音渐微。
慕容舒窈方送了口气,便见一直豹子由丛林深处缓缓而来。
她看一眼手上的鲜血,一时惊恐到了极致,月狸跑至她跟前,龇牙咧嘴地鸣叫。
那豹子迅速奔来,眼见要咬上月狸,慕容舒窈拾起石块用力砸在它脑门,它微微偏离轨道,奔去了一侧。
慕容舒窈拍一下月狸的头盖,“月狸,快跑,你若是在此只会平白搭上,救不下我的。”
月狸半猫着腰身,明显作势与之一搏。
慕容舒窈一时百感交集,动物的感情远比人类深长。
那边,宇文曜与笙离早已等在丛林中许久。
“果然虎父无犬女,想不到慕容将军的幺女竟有如此胆识,换做我也不敢拿自己当诱饵。公子,你若是存心不想要她,不来就是了,来了又不救她是何意?”笙离道。
宇文曜见眼前一狐一人视死如归,却又拒不认输,他竟泛起了一丝焦虑。
下一瞬,眼见豹子再次冲了过去,他快速跃出将那豹子踢翻在地,利落下地。
慕容舒窈心下欣喜,道:“公子,十只虎豹已经猎得,请公子盘点。”
宇文曜微一点头,道:“这一考验算是过了,还有一道,过了我便收留你。”
慕容舒窈道:“请公子吩咐。”
宇文曜冷言道:“用你袖子里的匕首,杀了这只狐狸。”
慕容舒窈惊恐不已,她看一眼月狸,月狸歪着脑袋懵懂地看着她。
她摇头道:“公子,请放过月狸,它不过是一幼狸,若是那日冲撞了公子,我代它受罚便是,还请公子收回成命。”
宇文曜道:“我自不会逼你,由你选择,一刻钟后,我来查验。”
慕容舒窈跪在他脚下,道:“恕难从命,月狸与我生死与共,我断不会伤它,若是公子不愿收我,我也不再强求,这便离去。”
说完,她唤一声月狸,与它一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