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九世长安

3、师徒

　　“以后你就叫叶星。”宇文曜道。
　　慕容舒窈回头，道:“公子为何收我？”
　　宇文曜漫开了一抹笑容，道:“若是今日你杀了这狐狸，我也会立马杀了你，生死与共者方能痛下下手，日后我何以信你不会背叛于我？这个考验，你通过了，我自然兑现承诺带你走。”
　　那是慕容舒窈第一次见到宇文曜的笑容，如此摄人心魄。
　　慕容舒窈道:“谢公子收留之恩。”

　　中秋那天，宇文曜下朝后便被宇文戟留了下来。
　　去到偏殿，宇文戟便唤他一同坐在台席一旁，宇文曜双腿一弯便坐在了台席下的阶梯上，道:“王兄，你知我历来不喜坐在高堂，规矩多，我嫌麻烦，还是喜欢坐在这可以跷二郎腿的地方。”
　　宇文戟笑，道:“三弟还是这般模样，一点没变。为兄听闻你捉了武鸣山上的虎豹，免了附近百姓受难，方才在朝上本意欲嘉奖于你，你可倒好，一味说起如何与那些公子哥用虎豹做对垒，全为戏耍，为兄也不好再提，只得作罢。”
　　宇文曜道:“王兄，我不爱这些加爵之事，你可不知，我挑的一只管豹现下城中无人能敌，不知多少人艳羡呢……”
　　宇文戟道:“你呀，玩心太重，父王在时你便是这幅模样，为此经常惹父王母后生气……”
　　宇文曜道:“说来倒是许久未见母后了，不知她近来可好？”
　　宇文戟道:“难为你有心，时时去探望母后，怪不得母后把你当亲生的一般对待。”
　　宇文曜道:“臣弟整日闲来无事，探望母后也是应该的，王兄朝政繁忙，这些事便交给臣弟吧。”
　　宇文戟又道:“三弟，日后少流连于烟花之地，近日风言风语多了，对王家声誉总是不好。家里只有三房妾室也实在没个当家的，不知三弟可有心仪的姑娘？为兄可替你补上正室，也好有个人管着你。”
　　宇文曜道:“王兄，臣弟对那南国公主甚是喜爱，目前不愿再添。”
　　宇文戟道:“你喜欢便好，今后可要收敛些。”
　　宇文曜应下，随即退出了书房。
　　笙离驾着马车与小斯等在宫外，见宇文曜脸色不好，于是遣散了小斯，自行驾车。
　　半途，宇文曜道:“你去寻些稀罕玩意明日送至太后宫中。”
　　笙离道:“是。”
　　傍晚，宇文曜与府中众人一同吃了晚饭，又一通歌舞玩乐。
　　之后，他便回了书房。
　　宇文曜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画卷，缓缓铺在桌面。
　　一位倾城绝色佳人坐于垂柳湖边，她半拢黑丝，微微蹙眉，徒生一股冷艳气质。
　　宇文曜轻轻抚摸着画卷中的女子，道:“母亲，今日是你最是喜爱的节日，儿臣不孝，竟在今日寻宝物哄那女人开心，可我实在恨不得将她遁入无边地狱。母亲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枉死。”
　　画卷上的人依旧冷然于纸上，宇文曜默然静坐许久，随即小心收了画卷。
　　“公子，玲珑夫人求见。”笙离在门口道。
　　宇文曜连续呼吸几下，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材妖娆的异域美人便扭着腰肢走进来，宇文曜靠在椅背上眯眼看她，她似是无骨般贴在他身躯，道:“王爷，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妾身屋内了。”
　　宇文曜手握上她的细腰，道:“可是想本王了？”
　　美人嗔笑一声靠在他肩头，不断扭动着腰肢，有意无意地贴在他身前，道:“王爷，玲珑……”
　　宇文曜看着她搔首弄姿，道:“什么？”
　　名唤玲珑的美人作势在他胸前轻轻捶下，声音软绵道:“王爷，就知道欺负玲珑……”
　　宇文曜单身将她扔至一旁的卧榻，一番云雨情。
　　事毕，宇文曜起身系了腰带，再未看那女子一眼遂出了房门。
　　笙离见他脸色不佳，便知所为何事，道:“公子，若是真不喜欢便不见她，何苦为难自己？”
　　宇文曜不耐烦道:“下次我在书房，不可透露给任何人。”
　　笙离道:“是，若不是看在她是南国的公主，我自是不会进来通告，下次属下会注意。”
　　宇文曜道:“也不可对她无礼，毕竟是王上赏的，我还需她在王上跟前多多通报我的风流史。”
　　笙离道:“是，王爷今夜还去醉花楼么？”
　　宇文曜道:“叶星可有出过别院？”
　　笙离道:“未曾。”
　　宇文曜静默片刻，道:“上次让你查慕容沛的去向可有消息？”
　　笙离道:“属下无能，未有半点消息，只知道当夜慕容府被屠戮后，有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至今不明全府可有人逃窜。”
　　宇文曜道:“王上近日未有动作？”
　　笙离道:“王上在暗中调查慕容舒窈的去向，据说有人亲眼见她逃出了府，庞侍卫还因此受了罚。”
　　宇文曜道:“赵家怕是下一个慕容府了。”
　　笙离道:“赵家可是王后的娘家，王上竟如此绝情？”
　　宇文曜嗤笑一声，道:“宇文戟看似软弱无能，实则野心不小。父王去后，朝廷只幸存慕容家和赵家两大重臣，慕容家手握兵权，赵家手握内政，他连放权的慕容府尚难以容下，如何容得下赵家？朝廷眼下外戚当权，赵家独大，他定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怕已是在谋划如何除掉赵家。再者，此次慕容府一事，赵相该是脱不了干系，助纣为虐者，来日定会为纣者所不容。我们且慢慢看这好戏吧。”
　　笙离道:“慕容将军也是一代忠良，竟被如此屠戮，可惜我们无能为力，帮不得什么，救了他的遗孤也算善事，那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慕容舒窈？”
　　宇文曜道:“好好供着，来日自有用处。”
　　笙离道:“王爷，你怀疑她身上有……虎符的线索？”
　　宇文曜避而不答，问:“她来了多少时日了？”

　　这厢，慕容舒窈来到府邸已有月余，宇文曜安排了侍从照顾她，却从未来过，只不许她外出。
　　照顾她的侍从从不与她多言，慕容舒窈已是猜到这是宇文曜的吩咐，也不会多问。
　　一般人家如何有这样一处府邸，宇文曜定是非富即贵，兴许是哪家王公重臣的公子也未可知。
　　是夜，圆月当空，慕容舒窈与月狸在院落静坐。
　　慕容舒窈道:“月狸，你知道人类的中秋是什么日子么？”
　　月狸从烧肉盘里抬头看她，歪头细细抽声。
　　慕容舒窈道:“你再吃下去，就会变成球了，以后哪里还抓得到野兔？”
　　月狸遂跃下桌去，四处奔跑。
　　慕容舒窈心下宽慰不少，道:“也不知道要在这待多久。”
　　“叶星想出去了？”
　　慕容舒窈一时不适应这个称呼，可她也不愿透露真实姓名，也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眼见宇文曜走进来，她忙起身作揖，“公子，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宇文曜道:“等你打得过我那日。”
　　不出去如何追查杀害慕容家族的真凶？
　　慕容舒窈道:“公子，我定不会叫人看见我的面容，只是成日在这府里，闷得慌，可否出去逛逛？”
　　宇文曜道:“此后每日这个时辰我都会过来教你习武，白日你便勤加练习，若是实在想出去，待我来的时候便可带你出去逛逛。”
　　练习武艺才能手刃仇人，如今她就算查出歹人是谁也奈何不得，不如先行练武，暗中追查也可。
　　慕容舒窈道:“是，公子。”
　　宇文曜拿出一本册子，“这是图解，你没事多翻翻，待学习的时候便要融会贯通，现下，我们便练些基本功。”
　　慕容舒窈是有武功底子的，平日见哥哥爹爹们习武，也是耳濡目染。
　　她上手极快，只是体质尚弱，难以坚持发力。
　　“今日就到这吧，来，我们吃些月饼，今日是中秋。”宇文曜招手示意她过去。
　　慕容舒窈见侍从端了月饼出来，一时百感交集。燕国人不甚看重中秋，可她却甚是喜爱，深觉此节气极有意义，此前慕容沛也是年年不忘带她品尝月饼，共赏明月。
　　宇文曜从中切开，流沙溢出，香味扑鼻。
　　“尝尝，不知这厨房可有用心做。”他切一块放她跟前。
　　慕容舒窈眼眶泛酸，她咬下一口，道:“我爹爹做的月饼比这好吃。”
　　宇文曜道:“可是想家了？”
　　慕容舒窈点头，道:“我家中出了事，爹爹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
　　侍从倒了杯牛乳茶在杯中，宇文曜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愿唤我一声师傅？”
　　慕容舒窈不无惊讶，但这也无可厚非，她道:“我自是愿意的，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她跪在他脚下，磕头三遍，又将牛乳茶双手奉上，道:“师傅，徒儿给您敬茶。”
　　宇文曜拿过酌了口，遂抬手扶起她，月色下的笑容耀眼夺目。
　　他道:“日后我便唤你星儿，可好？”
　　慕容舒窈道:“好，师傅。”
　　宇文曜当真是极其耐心，夜夜陪她在院落蹲马步，作跳跃运动，如此反复地锻炼着，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慕容舒窈自是感激不尽，与他的师徒情分也是日益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