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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灭门 ...

  •   是夜,星辰清亮。
      慕蓉府一派其乐融融,今夜正是南平王慕蓉沛的幺女慕蓉舒窈豆蔻之喜。
      慕容沛早年随先帝征战四方,年纪轻轻便封了南平王,战功赫赫,在燕国极有威望。待扫定四方,新帝宇文戟登基后,他便不再理朝政,谢绝一切门客,只在自辖封地渭源驻守边疆。
      渭源与邻国楚国仅有圣河相隔,自先帝征战以来,楚国年年臣服朝贡于燕国,两方也是和平共处,再未发生战乱。
      慕容沛深知功高盖主,终不得善终,多年来有意放权,行事亦低调内敛。今日宴席所请之人皆为慕蓉一族至亲,并无外人,众人也不必拘礼,自是乐得自在。
      慕容舒窈身着青色襦裙,青涩的模样却已透露出倾城之色。城中稍有名望的公子皆屡屡上门求见,可慕容沛从不接见,至今未有外人见过其真容,偏偏神秘令人更是遐想,众人皆是一掷千金企图一览芳华。
      “大哥,舒窈是越大越标志了。”慕容家二子慕容复如是说。
      慕容沛看一眼女儿,抚须笑道:“二弟说笑了,小女不才,自是比不得静文文韬武略。”
      慕容复看一眼小儿慕容静文,颔首道:“静文,你可有为舒窈妹妹准备生辰礼物?”
      慕容静文上前恭敬作揖,“自是早早备下了,听闻舒窈妹妹善奏琴瑟,静文在此献上冰弦琴,祝妹妹如古琴般芳华永驻。”
      慕容舒窈心下惊喜,见慕容沛首肯便匆匆下台一睹为快。
      慕容沛道:“听闻冰弦琴以冰蚕丝为琴弦,其木出自员峤山,一名环邱山有木,名猗桑,煎椹以为蜜。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实乃罕见之物,不知侄儿从何处寻得?”
      慕容舒窈手抚琴弦,道:“当真是光莹如贯珠。”
      慕容静文见慕容舒窈悄悄给他使眼色,心下欣喜,面上依旧从容,“也是机缘巧合,静文在武鸣山一带游学之际,有缘识得一白发老翁,与他谈学多日,临别前,他直言命不久矣,希望为此琴寻得一良主,便将此物赠予了静文,望静文为其达成遗愿,静文当下便想起了舒窈妹妹。”
      慕容沛静默几秒,随即一笑,“侄儿有心了。”
      慕容舒窈笑道:“表哥,舒窈可否弹奏一曲?”
      慕容静文作揖请让,“自是妹妹的礼物,当然由妹妹自由处置,静文今日有幸,倒是许久未听妹妹的雅作了。”
      舒窈暗自嘀咕:“表哥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她的声音极轻,只有一旁的慕容静文听见。
      慕容静文退至她身后,“舒窈,今日不可胡闹,四叔迟迟未来,怕是要生事,你需得顾全自己。”
      慕容舒窈微微颔首,手下如行云流水般拨动着琴弦,巧手纤纤,偏偏曲风带有磅礴之势,高山流水之境。
      “侄女果然名不虚传,四叔今日又开了眼界。”慕容家四子慕蓉琮自大门而入。
      他生的儒雅,像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全然不似三十有余的男子。
      慕蓉琮风流成性,且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夺取慕容家主权,光耀门楣,对于慕蓉沛无为而治的管理模式多次直言不讳。但他自小便深得慕蓉家老太君欢心,执掌慕容家经济命脉多年,众人皆是要礼让三分。
      众人皆是心下一惊,今日不知又要闹哪般幺蛾子。
      慕容舒窈返回父亲身侧端坐,见慕蓉琮走至台前,他笑道:“大哥,我来献礼了。”
      说罢,六七个小斯便抬了一长型木盒进来。
      慕容沛道:“四弟有心了,小女贱岁,哪里劳您挂心?实在折煞小女。”
      慕蓉琮打开手扇翩翩扇动,“大哥,听闻近日武鸣山虎豹猖獗,哀鸿遍野,你可有对策?”
      慕容沛道:“我已派人前去调查此事,虎豹数量无端锐增,定是人为。”
      慕蓉琮以扇掩嘴,分明在笑,“今日我路过那地,见一狐狸乖巧可爱,实在喜欢,便拿了来送侄女玩耍。”
      说着,他示意小斯打开木盒,顿时满座惊起。
      木盒内是狐狸不假,可却是伤痕累累,血渍遍布,初看颇为触目惊心。
      慕蓉琮又道:“谁不想中途竟惨遭虎豹攻击,我等皆全力以赴,还是未能救下它,还请大哥治罪。”
      慕容沛面不改色,“四弟尽心尽力,何罪之有?小女谢过这份贺礼。”
      慕蓉琮看一圈众人,“看来我好像不太受人喜欢,小弟先行告退。”
      行至午门,慕蓉琮不忘留下一句:“虎豹当权,岂有仁善?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落得败寇之类,任人宰割。”
      待他一走,众人纷纷怨愤不平。
      慕容沛令人将木盒扔去后山埋了,慕容舒窈见那狐狸犹有一丝气息,遂悄悄跟着侍从出了院落。
      “将这狐狸送至我房内,另去请陈大夫过来。”慕容舒窈吩咐。
      侍从颇为为难,“小姐……”
      慕容舒窈沉声说:“爹爹那我自会解释,你们只管去。”
      侍从一听,忙应下。
      回到屋内,侍从便退了下去。
      慕容舒窈坐在木凳上打量那狐狸,“能不能活就看你能不能坚持到陈大夫过来了。”
      那狐狸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不断呜咽着,慕容舒窈蹲下来仔细看它,它的眼睛隐隐透着蓝色的光,竟有些摄人。
      慕容舒窈轻笑一声,“不必怕,我是救你的。”
      那狐狸微微闭了眼,停止了呜咽。
      不久,慕容舒窈听见门外侍从的声音,遂道:“你有救了。”
      狐狸半睁开眼看她,气息羸弱。
      陈大夫行礼后便专心诊治起来,银针下得快准狠,狐狸竟使力在他手臂抓了条血痕。
      陈大夫道:“死不了,还能抓人。”
      慕容舒窈乐了,遂抬手敲下狐狸的脑袋,“他可是救你的人,脾气不小,安生点。”
      狐狸又微闭了眼,再未乱动。
      待诊治完毕,陈大夫给它上了药,“小姐,明日我再来给它换药,挨过今晚应是无碍了。”
      慕容舒窈点头,“谢谢陈叔,劳烦您这么晚还跑一趟。”
      陈大夫从包里拿出一盒蜜饯,笑道:“小姐,生辰吉祥,我本是在过府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小姐的侍从,因晚间一时被病人耽搁了,这才晚了许久。”
      慕容舒窈双手接过,“谢谢陈叔,你做的蜜饯我可是想了好久。”
      陈大夫道:“待我闲暇,定多做些为小姐备着,现下我还有病人,就先告退了。”
      慕容舒窈叫来侍从,“送陈叔慢走。”

      “公子,今夜慕容府怕是不太平了。”一十五六岁的小生说道。
      “笙离,你越发多事了。”名唤公子的是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他约摸二十来岁,剑眉星目,模样是俊俏的,眉间却颇为英气,自带一股硬气。
      笙离低头缄口,“属下知错了,公子,此番我们前来渭源已有多日,属下观测慕容府里的人生活起居并未发现异样,院内除了侍从,就连操练有素的士兵都未见,属下怀疑先帝的虎符莫不是不在慕蓉将军处?”
      宇文曜轻易越上高墙,猫腰行走,“若是如此轻易便被人查探到,慕容府早便倾覆了,慕容沛此人看似无为而治,实则深不可测。再者先帝将此重物交与他,定是有妥善的存放之处,不会轻易容人知晓。”
      笙离道:“公子,现下我们如何是好?若是被人先一步找到虎符,只怕宇文戟会对公子下手。”
      宇文曜跃下高墙,去到一处院落,笙离紧随其后。
      “没有虎符他一样容不下我,时间问题。”宇文曜早已摸透慕容府构造,他迅速推门进到一间屋内,芙蓉帐暖,一看便是女子闺阁。
      笙离左右环顾,道:“公子,这可是慕容舒窈的闺阁,想不到你也对这位神秘的美人感兴趣。”
      宇文曜看他一眼,明显带着不悦,笙离遂收了玩性,快速翻查着各处柜子抽屉,末了,必要恢复原状。
      一番下来,一无所获。
      宇文曜低身在床板敲几下,有回响。
      笙离立马将床板打开,果真有暗格,放着一长方形盒子,体积颇大。
      宇文曜示意笙离,笙离道:“公子,远些,恐有机关。”
      宇文曜摇头,“不像是重要物品,打开吧。”
      笙离方揭开外盖,一双幽蓝色的眼睛便突现,笙离快速躲过伸出的狐狸爪,不由得愣了。
      “公子,这狐狸好生漂亮。”笙离远远看着张牙舞爪的狐狸。
      宇文曜闻听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他速速关上外盖,“有人来了,走。”
      笙离迅速将床铺恢复原状,随即与之一同纵身跃出窗户,躲在岩壁。
      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少女的声音飘逸而来。
      “饿了吧?这野鸡可是武夷山中捉来的,你应该吃得惯。”
      “慢些吃,还有……”
      “你也是可怜,四叔定是有意将你重伤的,也是因着我才致你有此劫难,你放心,我且和爹爹软磨硬泡上几天,定要将你医治完好再放你回山。”
      “这么细细看来,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狐狸了……”
      ……
      宇文曜与笙离沉气丹田,不敢有动静。
      直至房门被人激烈撞开,有人跑进屋内。
      “小姐,快跟我走。”
      “陈叔,你怎么来了?”
      “小姐,来不及解释了,慕容将军让我送你出府。”
      “陈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陈叔求您了,他们就要来了……”
      “好,陈叔,你容我收拾几件随身物品……”
      “来不及了,走……”
      “不行,还有狐狸……”
      “一起带走,小姐,快随我来……”
      紧接着是木板开合的声响,宇文曜从纸缝见他们钻进了床板,便知底下有密道。
      或许,虎符藏在底下也未可知。
      他以眼神示意,随即与笙离悄然下了密道。
      密道内道路崎岖,他们未跟多久便与慕容舒窈错开了路。
      宇文曜本也不是奔着慕容舒窈而来,他并未刻意去寻他们踪迹,只细细打量着密道构造。
      并无异样,不过是再简单寻常不过的路段,未见特殊之处。
      他们走了许久,并未急着出去。
      直至听闻有跑步声传来,他们纷纷躲在了一旁的转角后。
      女子青色的襦裙四处沾染了鲜血,脸上惊恐万分,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慌不择路,疾步跑来。
      他们认得这只狐狸,正是方才慕容舒窈屋内的木盒里那只,眼前的女子想必便是慕容舒窈。
      慕容舒窈在最绝望之际见到倆人,心下又是一惊,但见他们并未露凶煞之貌,与方才厮杀的黑衣人不似同一伙。
      她顾不得许多,用力拽住了玄衣男子的袖口,“求求你,救救我……”
      宇文曜甩开袖子一寸,她却越发拽紧了,泪水浸得她梨花带雨,实在是楚楚可怜。
      宇文曜再次用力拂开衣袖,慕容舒窈便踉跄着撞到了石壁。
      笙离于心不忍,道:“公子,她……”
      宇文曜给他一眼,他便缄口不外言。
      慕容舒窈走至宇文曜身侧,语音颤抖,“你……你若是不帮我,我便与那黑衣人说我们是同伙,他们定会四处寻你们,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宇文曜抬眸打量她,却不言语。
      笙离走上前道:“谁许你威胁我家公子了?还不快走。”
      笙离拼命使眼色,唯恐宇文曜出手将其毙命,奈何慕容舒窈偏生仰头与宇文曜对看上了,并不退缩。
      身后传来了匆忙重叠的脚步声,慕容舒窈终于露怯,“求你,我会报答你的……”
      宇文曜充耳不闻,背手而立。
      慕容舒窈瞪他一眼,错开他便快步往前跑。
      宇文曜拎着她的衣领,扔在拐角的墙壁后,随即看一眼笙离。
      笙离笑着拿出黑布蒙上面,“公子,我正手痒得紧,许久未练了。”
      对面人数不少,可笙离出手极快,不出几招,黑衣人尽数倒地。
      笙离双手一拍,步履轻松地走回来,“公子,我可有下降?”
      宇文曜道:“生疏了,回去需得练上百遍。”
      慕蓉舒窈对着宇文曜弯下腰,“谢谢你。”
      宇文目光森冷,道:“今日见过我等之事望姑娘守口如瓶,如若不然,你可知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
      死人。
      慕容舒窈微微退后几步,一张小脸因思及方才笙离杀人时快准狠的手段吓得毫无血色,只频频点头。
      手里的狐狸呜咽不断。
      宇文曜寻着风声找到出口,再未回头看一眼。
      待行出公里之外,慕蓉舒窈依旧在其身后。
      宇文曜回头道:“别跟着我。”
      慕容舒窈低头道:“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你可否带我走?”
      宇文曜哼笑:“我为何要带你走?”
      慕容舒窈握紧了拳头,“我……我可以帮你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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