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上篇：旋转木马）》锈斑猫

9、Chapter 9 赛场得意，考场失意

　　还有十分钟就是新世纪了。黄荻，你现在在干吗？合上课本，以茜把视线移向窗外，关上灯打开了随身听。无印良品的“想见你”从耳机里传来，填不满心里的空荡。

　　十年之后，当她学会用更豁达的眼光去看待relationship，能够将对方的若即若离简单地归咎为——他没那么喜欢她，也许就不会越陷越深。而当时的她沉浸在众星捧月的自我陶醉里，又是对方先动的情，她不能也不愿意去接受，他那些读不透的言行背后，除了恋爱最简单的法则，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其他出口，她只能为他寻找各种理由，乐此不疲。比如说，他生性羞涩，他不懂怎样宠女生……一旦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她便消化掉生了半天的闷气。不吵不闹不作，她一心想要爱得不卑不亢，却不在意是否折磨了自己。

　　澄澈的男声蹭着鼓膜，挑起了想见他的回声。望着电话犹豫不决，铃声压着跨年的整点响了起来。

　　该不会是他吧？她忙扯了耳机的线，向电话机扑了过去。

　　“以茜，我是天铭。我们现在在人广喷泉旁。你听见了吗？钟敲的声音？祝你新年快乐，新世纪快乐！”

　　不是他的声音，最初有一瞬的失望。但电话那头，悠长低回的钟声混着争夺电话的笑语，暖得人心口也热闹起来。

　　“刚才说话的都有谁？太吵了，我听不清。”

　　“大家都在啊！就缺你呢！”

　　“我也没办法，读托福就读到六点多。回到家，你们已经走了，没良心。”

　　“平时你不是五点就能到家？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都没人接。还以为你跟黄荻在一起，谁知道你窝在家里。”

　　“嘛，是我错了。这周的课改过时间，忘了告诉你们……”

　　“我们刚从外滩步行过来，CBD已沦陷，似在开一场盛大的恋爱派对。刚才，一对情侣效仿我们，趁喷水间歇冲进池里。那个男的抱着那个女的，被骤起的水柱一惊，结果脚底一滑，两人一齐摔了个狗啃泥。就现在，对面的那一对亲吻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窒息而死？……”

　　与黄荻不同，徐天铭的话总是如此直白明了。那一夜魔都迎接新的1000年的盛景，在他的生动描述里隐约同步入她的脑海，冲淡了几许她未亲眼所见的遗憾。

　　黄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已不是第一次。可每次他跟进弥补的时间点，总是把握得很好，比如说1月1日。他在第一天来了电话，她也就无从发作，只能把他没约她去跨年归结为——他没那根神经。

　　坦白说，她都无从确定，她这一次次的生闷气，他是多少明白的，还是全然不知。每一次只要他事后主动来联系，她便单方面原谅他，绝口不提动气的事，见了面也笑得晴空万里。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末，区里的马拉松比赛如期而至。清早，他来楼下等她，陪她去比赛场地。

　　八点到场，却等到十点才跑。候场的两小时里，以茜几次三番想去追杀体育老师：哪有这样戕害自己无辜学生的？害她周末还要与闹钟搏斗……

　　入场热身前，黄荻对她脚上笨重的R球鞋皱眉再三，硬是替她借了双轻便跑步鞋，又逼她换上。傲娇女表面上嫌他多事又霸道，心里实则万般受用。

　　真的上了跑道，她却指望体育老师继续戕害她，哪怕再拖个半小时也是好的。

　　可惜几秒钟后，她的幻想宣告破灭。机器人一般跟着人流离开起跑线，心脏被过响的枪声吓到，跳得又快又大力。不习惯一开始就加速，理所当然被甩成了垫底。她可以想象现在体育老师的脸肯定在抽筋，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管不了那么多。

　　一圈刚过便察觉到了倦意，不禁让以茜一惊——难道是开头心跳过速，平白消耗了能量？800米一圈的跑道容易让人想起屈原的名句，好在黄荻的加油声能给她回点血，她感激地冲他一笑。第二圈，她超过了李佳，光荣地脱离后十名的行列，故作轻松地与黄荻击掌一笑。第三圈……过。第四圈，她如黑马横空出世，陆续赶超了处于中游行列的多人，引来场边惊叹声四起。可惜这一次再经过黄荻身边时，她连笑的力气也消失殆尽，每一分的能量都变得难能可贵，视线聚焦在终点线上。最后300米了，她试着回想体锻课上黄荻陪跑时最后冲刺的感觉，可被灌了铅的腿脚，随着每次迈步变得愈发沉重，直至举步维艰。最后她听到轰隆隆的加油声，看到有双迎接她的手臂，两眼一黑向那个方向倒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不省人事的，不过她没有，只是尚无余力睁眼。身后的加油声已转为一片鼓掌叫好声，那么应该是侥幸过线了吧？

　　气若悬丝地向他确认，被他拍了拍脑袋，“你还活着啊？”

　　身体似蓦地接了地气，有血槽回升的迹象。

　　“一个替补的，居然跑出了专业运动员的精神与水准，请收下我的膝盖。虽然最后一圈，你的神情严肃得……杀气腾腾。”

　　死小子，这种时候你也没点求生欲。她杏眼一睁，笑里藏刀。好，接下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女人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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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的三天攀着一月的尾巴。前几门，夏以茜应付得游刃有余。考化学时，她明显不在状态，一考完，她就知道自己考砸了。化学本是她的弱项，也就没太在意，琢磨着在强项物理上拉回点分。如她所愿，这一回物理卷颇有难度，她又答得极顺，比身周人完成得都快。一交卷，迫不及待与前座李佳对答案，不料两人最后一题的答案竟是风马牛不相及。

　　焦灼感在空气里骤起，慌乱同时爬上了两人的脸。李佳喃喃地重复着以茜给的答案，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传上来的卷子，第三页反面好像什么都没写。最后一题你做在哪儿了？”

　　“第三页反面……有题目吗？”心里宛若爬上了上百只黑压压的蚂蚁，推挤着一种名叫不详的预感。

　　“有啊！不过很简单的，复习课上向老师分析过的。”

　　！！！刺眼炽烈的白光一闪，搬运着不祥之物的蚂蚁们横尸遍野。对方的话炸得她血液上涌，脑中却一片空白。恍惚间听见李佳劝慰了她几句，自己也不知回了什么话。勉强镇了镇心神想要起身离开，因四肢乏力竟跌回座位。

　　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挪下楼。她不敢看别人的表情，也不敢和别人打招呼，害怕会被哪个笑容刺到。

　　身后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

　　如同久雨初晴万物新，回头看见是黄荻，她心里的阴云密布竟开了个口子。

　　得知她考得不好，他立即收了先前考完一身轻的笑容，换上安慰的表情。

　　“一道题就要跟别人相差10分……名次要往下跌多少？”她兀自在懊恼沮丧里沉浮，话已出口又觉不妥。已有两周没见上面，过不了几日便要放寒假，该谈些开心的事。

　　强颜欢笑毕竟撑不了多久。分开前，他欲言又止，她也没留意。

　　回到家，适才强自压下的黏湿情绪加倍回涌，呛得她喉间、鼻翼一阵阵泛酸。谁知那天股市大涨，爸妈都满面春风。她不愿平白扫他们的兴，只能避着考试的话题不谈。晚饭时推说身体不适，吞了半碗饭便钻回自己的房间。

　　从李佳那里得知以茜物理考砸的事，赵伊婷特地来电劝慰。说是好几个人都漏做了最后一题，又掰了些其他考场的趣闻。本来没人理她倒也还好，受了温存反而委屈纵生，睫毛沾上眼眶里的咸湿，弄得眼前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知女莫若母，她的意兴阑珊终究没瞒过老妈。饭后送水果进房时，一眼看见了丢在她手边的纸巾，“是不是今天考得不好？这有什么好哭的，妈妈不会怪你的。”

　　“以茜，你哭了？”那厢赵伊婷反倒凌乱起来，“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10分嘛，明天在外语上你就能拉回来的。”

　　“我化学也考崩了，这次……要烦美女帮我收尸。”

　　挂上电话刚要把水果送入口中，徐天铭的号码又亮了起来。劈头盖脑，他第一句话就问：“不会吧？就这么点破事，你哭了？”

　　@%$%&……赵伊婷，你还想不想要你男人？就这么死命把他往我这儿推。

　　“别钻牛角尖嘛，想想重生的事。明天伊婷帮你收完尸，一起来我家吧？”

　　“你们俩不怕僵尸？”

　　“我都死过几次的鬼，还怕你这个新来乍到的？”

　　送了一大片草莓去舌尖，口齿留香。不得不说，论安慰人的技巧，徐天铭若自谦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蜕变无痕出品——原创作品“旋转木马”系列。晋江专栏“东京分舵”下另设同人系列。原创作品的“宽衣解带”系列正在一生悬命建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