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92、卷二、20、田畴

　　身体内，有一个声音在向他呼唤，婉转清脆，却又漫山遍野，无处不在，无论是千里远行、朝堂军旅，还是中蛊被诅、纵情声色，那个声音时时出现，让他想放也不能放下。
　　那是枫君的声音。一如初相识时未凿红尘俗事，一尘不染，不沾任何污秽。
　　不只是她的声音，还有她的眸子、她的身影，都深深驻足心底。

　　年年百花宴荒诞放纵，现在回头看时，只剩下无聊至极。
　　原来世间百媚千红，总抵不过那种纤纤素素；阅尽春色，才知道始终不如一枝独秀。

　　元圭炽突然笑出声来：若世人知道他元圭炽情根深种，并非风流俊赏，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
　　更被笑掉大牙的，是他一厢情愿。
　　果真是单相思吗？疆场驰骋，他元圭炽尚且战无不胜，更何况是自己心仪的女子！
　　元圭炽哈哈大笑。
　　众女无不诧异。互相看看，同时望向元圭炽。
　　“她是我的！”元圭炽说。

　　卫吟睢拧着腰肢走上前，刚要接话，马蹄疾驰而来，不等停稳，骑者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拉住元圭炽走开几步，到无人处方才弯腰施礼，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说了句，“请王储速速上殿议事。”
　　启耿见来人是上大夫田畴，知道他必有要事，便再三招呼众女回府。

　　元圭炽因为近日精神恍惚，对政事越来越不上心，不知道朝堂上起了很大变化。
　　少司命同雍悄悄传言：说是王储身体有异，恐怕不是多福多寿的征兆。大臣们很快分成几个派别，纷纷转投各位王子门下。
　　元圭炽兄弟之间素来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两年前赤火皇帝突然性情转变，沉迷酒色，朝政日渐荒废，年迈的大司命巫鸢恰好选择这个时候退隐，少司命同雍代替他进行国事占卜预测。同雍向来与大司命不睦，大司命当年力主立元圭炽为储，丝毫没有给同雍留过发言的机会，同雍因此对元圭炽心存隔阂。
　　元圭炽为人傲慢，素日不大理会群臣，因而得罪了很多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幸亏诸王子大臣内心对他多有忌惮，所以表面上暂时相安无事，一俟元圭炽身体稍有变化，朝中立即激流暗涌，王室分成几个派系，斗争逐渐趋向白热化，形势已经不能遏止。
　　元圭炽手握兵权，崇尚武力，不愿意动心思搞政治斗争，朝中重臣真正的自己人也只有上大夫而已，因此他把大小事情都推给田畴，自己乐得轻松。只是田畴虽然忠心耿耿，终究不能替他担待所有的事情。

　　蒯国送亲队伍进了云岭帝国王城，代为迎亲的王子元猎烈将他们安排在驿馆，一溜烟跑了，再不露面。
　　蒯国王女受冷落乃是意料中的事。蒯国异想天开，上书求将王妹嫁给云岭帝国王储，元圭炽听闻后，明确表示拒绝接纳，因此云岭帝国王室迟迟不能回复蒯国。
　　蒯华皎急切之下，派右大丞黎奢到云岭帝国上下打点活动，成效果然显著，以王叔元辰飙等皇族为代表的众大臣，在寝宫谒见赤火皇帝，异口同声赞成与南朝通婚，赤火皇帝听到有种种好处，便答应了蒯国。然而蒯国新娘到了王城，该怎么对待，还没人能确定。

　　田畴急冲冲地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元圭炽：久不上朝的赤火皇帝，突然宣布，要在正殿上接见蒯国王女及其随行。
　　“噫？”元圭炽十分意外。他以为冷落了蒯国王女，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和亲的事情从此与自己划清界限，但如果赤火皇帝下了旨意，再要拒绝，怕是有难度。
　　“若是皇上当殿亲口安排婚礼，则事情很难转圜，”田畴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皇上历来宠信王储，不会在婚姻大事上为难你，便是指婚，也不需特意上朝，只怕是皇上心悦蒯国王女姿色。”他忧心忡忡地道：“单是皇上欲纳蒯国王女，倒也罢了，居然要在大殿上接受蒯国使者朝贺，这其中必有许多微妙之处，王子你不得不防啊。”
　　“皇上久不问外事，当日蒯华皎求与和亲，他连蒯国国书都不肯多看一眼，怎么会突然起了热心？蒯国王女姿色如何，他从哪里得知？”
　　“我派人打听，据说是蒯国右大丞黎奢买通皇上身边近侍，献了画像给皇上……”
　　“唔……”元圭炽若有所思。
　　田畴误会了他的态度，“蒯国多出美女，和亲王女美貌过人，当在意料之中。蒯华皎阴险诡诈，他千方百计嫁妹给你，必定不安好心，这样的女子，离得远远得，方为上策，你不肯娶她最好不过，尤其现在，千万不要不可为了一个女人，和皇上争抢……”
　　“你想到哪去了？”元圭炽不由好笑，“那你找我做什么？既然皇上看上，让他收了去罢，反正后宫新人，受宠时间都不会太久，我假装不知，岂不更好？”
　　“你若不出面，旁人会误会父夺子妻，反而不美。你既然对蒯国王女无意，不如在皇上表态之前开口，明确拒绝，也省得大家尴尬。”
　　元圭炽略一沉吟，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是该当着蒯国王女表明态度。”
　　启耿已然牵出元圭炽的白马伺候，元圭炽和田畴加鞭赶往朝堂。一路上，田畴愁眉深锁，忧思重重，元圭炽纳罕，“你一向自称举重若轻，今天何至于为一点小事，心乱成这样。”
　　“听说猎烈王子最近和少司命过往甚密。我是担心他们二人背后会有什么动作？”
　　元圭炽哈哈大笑，笑言田畴太过多虑。
　　要是田畴怀疑其他同族弟兄，元圭炽或许肯信，但猎烈向来谨小慎微，深居简出，手中又无兵权，他能做些什么？“猎烈才智能力均属平常，不足为惧。再说，他那些小把戏哪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不过同雍这个人常在背后捣鼓我的是非，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