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6、驱逐

　　蒯华皎没有慌张，他素来讲究仪容，面对突发变故，依然不改日常习惯，更何况来的人是风渐栩。
　　他对着琉璃镜悠然净面簪发、选了一件宽衽广袖的锦缎长袍换上，不慌不忙地系好白玉扣带，回头问：“我身犯何错？道吾师父要责罚于我？”
　　明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在等什么？等谁？
　　风渐栩虽然恼怒，但并不急躁：“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学业未成，被逐出师门，从此不能以弟子自居。”
　　蒯华皎向来以能言善辩著称，不买风渐栩的帐：“我若有错，自会面见师父澄清，你不过是神师身边小小童子，有何资格逐我出门？”
　　风渐栩目光灼灼，瞪向蒯华皎：“我奉师命而来，你毋须枉费口舌，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蒯华皎背负双手，优哉游哉，“我不走！你能奈我何？我要面见师父！”
　　风渐栩沉了脸，上前捉住蒯华皎的后领，拎他出门。
　　蒯华皎文弱，不通武力，只急得双足乱蹬，连胜大骂：“风渐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是嫉妒！你狭私报复！你嫉妒我比你命好、处处比你强！”
　　风渐栩听得这话，立即皱起眉头，重重把蒯华皎墩在地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道：“果然你是故意的……”
　　蒯华皎不理他，兀自要求：“我不和你说话！我要面见师父……
　　”
　　风渐栩指挥童子挟持蒯华皎下山。近了主峰知命阁，蒯华皎不住口的高声叫嚷：“我不走！师父，我何错之有？师父，我要见你！师父，请让我再见枫一面……枫！枫！枫！等着我，枫！”
　　高冠宽袍的炎道吾远远现身：“逆徒，我断不容你！”
　　风渐栩闻言松开蒯华皎，率众童子退回知命阁，山门紧闭，蒯华皎被关在山门之外。
　　蒯华皎高声唤着炎枫的名字，踉踉跄跄地爬上山门石阶。无论如何，他要见她一面。
　　眼前郁郁葱葱、百鸟鸣唱的神山不见了，日日见惯的知命阁和谦雪斋也没有了，天地苍茫，风沙啸叫，眼前黄沙漫漫，一轮如血残阳坠落视线尽头，狂风过处，沙砾打在脸上，疼痛的感觉真真实实。
　　蒯华皎的面前，天地荒凉，仿佛世间只有一个人存在。
　　他黯然回头，眼前是南朝和北朝的分界，千年的界碑没有任何的变化。
　　暮色将黯，遥望天边冷寒的斜阳，他用劲全身力气，大喊：“枫，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他相信炎枫一定能听到他对着天地日月的誓言，她和他一定心有灵犀。
　　狂风卷着砂石呼啸而来，他的声音被风沙吹散，变得脆弱、低哑，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到底说得是什么。
　　他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曾经最受炎道吾期待、未来的南朝盟主蒯华皎，在学业未结束的时候，没有得到神师的祝福，便被驱逐下山。

　　像每一个清早一样，风渐栩捧着一束娇艳滴露的芸艾花，走进听碧轩。轩外特有的松叶香飘荡在听碧潭上，晨雾袅绕。烟气氤氲，四周鸟鸣啾啾，听碧轩外空气格外清新。
　　往常这个时候，每次看到那个晨起犹如沾露花蕾的少女，都是风渐栩心情最好的时候。但是今天，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听碧轩上响起一阵琴声，叮叮咚咚，仿佛是陪衬翠鸟的吟唱、晨风的轻妙，又仿佛是晨风中翠鸟的吟唱在为琴声伴奏，一切如此静谧、祥和，一如炎枫本人。
　　风渐栩长长吁了一口气，沉浸在轻灵飘忽的琴声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