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16、柔欢

　　“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的暴怒被女儿柔声打断，“我相信父亲是好意！只不过想来父亲一生的好意都奉献了天下大事。世间之人于父亲来说皆是天下棋子，女儿好与不好在父亲看来，总归是要做南北朝的牺牲品……”
　　“大胆！你在跟谁说话！”炎道吾怒发冲冠，声震梁顶。风渐栩被他们两人吓坏了，噗通跪在地上。神师怒不可遏，“你敢折辱为父？为了那个不足共谋大事的竖子，你竟然要悖逆父命！”
　　“炎道吾，请息怒！”风渐栩慌忙膝行而出，与炎枫并排跪在当地。
　　炎枫脸上的柔顺荡然无存，神情变得无比坚毅，“神师，我要去找华皎！我已经决定了，谁也不能改变！”
　　“逆子！”炎道吾怒极，勃然抬足狠狠踹向女儿。
　　“神师！万万不可！”风渐栩叫着，扑到在炎枫的身上，炎道吾的脚重重踢在他的身上，风渐栩咬牙没有哼出声来，口中连连道：“枫，快认错！快向神师认错！”
　　炎枫鄙夷地推开他：“不用你装好人！”她直挺挺地跪着，面向父亲，一字一顿，“女儿心意已决，请神师见谅！”
　　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炎道吾看着眼前之人，感觉一生积累起来的信心瞬间溃塌。那一刻，神师几乎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局面。他拂袖而去，宽大袖口扫过炎枫的脸，就像寒风刮过娇嫩的面庞，生生地疼。炎道吾大步踏出知命阁，昂声道：“你休想！枫，你想去南朝找那个小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连几天，风渐栩不眠不休，日夜立在知命阁门前，但神师谁都不肯见。炎枫晨昏定省，炎道吾理都不理。
　　炎枫口气开始软化， “父亲，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父亲说话，请父亲宽恕。”
　　炎道吾知道这是风渐栩劝解的结果，他不予理会。
　　果然，炎枫的态度依旧坚持，“但是父亲，求你看在母亲的份上，成全女儿！我真的喜欢华皎！”
　　炎道吾在室内皱起了眉头，心中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女儿到底对他们一家的情况知道多少呢？
　　也许女儿应该生在普通人家，哪怕贫寒之家，她就没必要承担她现在应该的义务，她也不会有必然的命定运数。也许，有些人更适合过简单的生活，例如妻子——炎道吾从来没有过这样感想，即使妻子魂飞魄散之时，他也不曾想明白这一点。
　　原来，妻子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放弃了生命！
　　从前，他总也想不明白，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他终于大彻大悟了。
　　神师一生凌驾于南北朝诸国之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炎道吾是“神”，只有他的妻子女儿才当他是“人”。可他身为神师，到底为天下做了什么？神州因他的存在，有过什么改变？黎民因他的存在，享受过什么福祉？没有！没有！他其实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原来，他炎道吾并不是神！
　　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
　　“柔欢，你是对的！你是对的！”炎道吾喃喃自语：“柔欢，等着我！”
　　他在深宵独自离开知命阁，悄悄来到听碧轩，他看见女儿一件又一件抚摸她房中的器物，充满留恋。他看见女儿把妻子留下来的那些钗环逐一插在发间，对着水晶琉璃镜不停地端详，女儿长得真像柔欢啊！炎道吾感慨不已，明知道其实女儿比妻子更加美貌，但他总相信世间最美的女子只有柔欢一人。
　　炎枫拔下钗环，逐一放回原处，开始默默收拾简单的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