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120、卷二、48、灾民

　　各地灾民排成两队，一点一点向前，喝完汤药的人，自觉地转回另一队最末，等着领粥饭。若遇到病重不支的灾民，小童子便不肯送药，三下五除二取出纱巾掩了病者的口鼻，身后的壮汉立即将病者抬上担架，往长河决口方向而去。
　　施粥赠药的人虽然不多，但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元圭炽心中一动，灵山施药防疫扩的功德，不亚于他攻城掠地的战绩，只要疫病不扩散，北朝可以很快从洪水的灾害中恢复过来。这般菩萨心肠，让他汗颜。

　　乞药队伍中，间或夹杂着一两个北朝士兵，看见元圭炽，吓得畏畏缩缩低了头。元圭炽也不理他们，正要纵马穿过百姓，却被几个粗壮妇人吆喝着拦住,“去去去！到后面排队去！”
　　众百姓齐齐怒目而视，都说：“到后面排队去！”元圭炽平生傲慢惯了，何曾将黔民看在眼里，但这些衣衫褴褛百姓的集体愤怒，却让他有些迟疑了。夹在百姓中的北朝士兵忙探头出队伍，嚷道：“你们这些无知小民，那是北朝主帅……”
　　话未说完，维持秩序的黑脸村妇粗声打断他，“凭他是谁，来到这里就得守规矩。”众人齐声称“喏”，潘驰赳忙挡在元圭炽马前，陪着笑脸道：“我们是来找医者的，不是来领药的。”
　　黑脸妇人脸色稍霁，指着长河决口方向道：“枫君不在这里，那边洪水厉害，病人比这里多多了……”
　　元圭炽听得“枫君”两字，耳朵“轰”地一声，心中被巨大的欢喜和忐忑占据，言语也变得期期艾艾，“你说什么？枫君便在此处？”
　　黑脸妇人忙着维持秩序，哪顾得上再理会他。潘驰赳忙道：“这位大嫂，我们有人病得快死了，请问如何请枫君前来救治？”
　　黑脸妇人瞥他一眼，不屑地道：“你知道枫君有多忙？那边有多少人不是得了疫病，就是砸断了腿，她怎么顾得上出诊？你们抬了病人去找她吧。”

　　“元圭炽！‘血战凶神’！”有灵山童子认出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和鄙夷。
　　元圭炽愕然。他还不知道他在暴雨中血洗当阳城的事迹早已传遍整个神州，他的“战神”称谓，被人们加了一个定语，变成“血战凶神”四字。普天之下都知道，蒯国灭亡、蒯君死于非命、当阳尸骨成山、右大丞黎奢为护城身受腐刑……因为“血战凶神”作恶太多，以至天地震怒、连降大雨、长河决堤、水淹北朝……“血战凶神”元圭炽的残忍暴虐无人不晓，民间幼儿啼哭，大人不说“狼来了”，而是说“元圭炽”来了，幼儿无不噤声。
　　现在，这个“血战凶神”来干什么？是不是要残杀百姓？是不是要阻挠治水？灵山童子猜疑不定，嘈杂的人声立即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用疑惧的目光仰望马上的元圭炽，连病中的小儿也停止了哭闹。
　　元圭炽浑然不觉，用缰绳指向大铁锅，用缰绳指着大铁锅问：“这药是枫君配的么？
　　没有人回答。
　　元圭炽微微有些尴尬，这才察觉百姓看他的眼神，全是畏惧和厌恶。
　　良久，流民中一个衣衫褴褛、面貌丑陋，颊上烙着云岭帝国印记的男子站出来，道：“是！这是蒯国王后枫君为灾民发放的防疫汤药。”
　　“什么蒯国王后！”元圭炽认得说话人脸上的印记，是随军的蒯国俘虏，但他心情甚好，不想追究奴隶的逃跑罪责，“枫君早就不是蒯国的王后了！”
　　他语气朗朗，笑声高昂，立于万民之中，却有种肃杀气宇，众百姓无不胆寒，唯独那个脸上烙有印记的逃囚居然不害怕， “蒯王只有一位王后，那就是枫君！”
　　潘驰赳喝道：“好大胆的俘虏！偷逃已是死罪，居然还敢顶撞殿下！”
　　元圭炽轻举马鞭，向后扬了扬，制止了他，对逃囚道：“你逃跑的目的就是来这里喝这个药吗？”
　　逃囚不答。队伍中的百姓见元圭炽脸上有了笑容，都大了胆子，纷纷道：“我们喝了药，还要去为栩渐大王做河工的。”
　　噫？元圭炽浓眉一挑，逃囚看得明白，高声道：“蒯王死了，但他的兄弟还在！我、还有这些乡亲们都要去追随风栩渐王子！”
　　远圭炽在当阳城见多了宁死不屈的蒯国子民，对他们的愚忠愚孝早已不希奇，便不再理他，转而向几个灵山弟子问道：“这些汤药都是枫君配制的吗？都是用来预防疫病的吗？”
　　灵山童子见他不再追究逃囚，多少产生了一些好感，答道：“没错，这些都是枫君配制的：有预防寒热的、有预防虫蛊的、有治疗瘟疫初发的、有治疗疫情重症的……”
　　元圭炽打断了他的介绍，问道：“有没有什么都不治的？”
　　灵山童子不解地看他，猜不透他是挑衅还是另什么目的，年纪最小的童子指着最后一口陶盉道：“这是强身健体、预防疫病的，是枫君专门给那些与疫病患者杂处的河工准备的……”
　　元圭炽再次打断了他，“枫君人呢？”
　　年幼的小童子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小山冈，正要说话，稍长的童子忙制止了他。但元圭炽早已顺着指向看过去：素白色的棚幔在光秃秃的山冈中央分外显眼，元圭炽的心里流过一阵热切湿润的暖流，他的嘴角不经意向上翘出优美的弧度，笑着看灵山童子推推搡搡的不安模样，指着最后那口陶盉，道：“把那个给我盛一大碗——”
　　潘驰赳刚要阻拦，元圭炽已经端过药碗，象是灌烈酒般一仰而尽，回头下令道：“命各军将士和俘虏都来喝药！抬桑麋去请枫君救治！”

　　潘驰赳回营换了士卒的服色，与手下精干护卫抬了桑麋，却见元圭炽牵着“乌蹄云”站在辕门前，崭新的金盔金甲，外罩雪白的白色长袍，袒了右臂，越发衬得气宇昂扬，英武不凡。潘驰赳忙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小跑到元圭炽面前，双手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