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121、卷二、49、佳人

　　元圭炽诧异，“为什么要穿兵丁的甲衣？”
　　“想来疫病人众，枫君日夜操劳，殿下天神般的人物，恐怕太招惹人注意，如果不是患者，未必能近得枫君身边。”
　　元圭炽知道潘驰赳忠心耿耿，更兼心思细密，但他一向傲慢，况且素来对自己的样貌甚是自信，哪肯装做小兵模样接近佳人。略想了想，只是弃了战马，徒步跟在桑麋身边。

　　还未走近枫君驻地的白色棚幔，就见山冈的平坦处现出一个透明的幻术结界，里面封闭着数十个病者，想来是瘟疫重症，故而用结界隔离，以免扩散。结界之外，露天排着一列一列的床铺，各色病患人不住地□□叫嚷。
　　元圭炽往日最反感战士怕死嚷痛，所以手下将士若受了重伤，大多衔了木枚强忍，就怕受他叱责，但今日看到这许多小民嗷嗷呼痛，他居然不再厌恶。
　　几个精干妇人在病人间来回穿梭照顾，看见潘驰赳抬着担架走近，急忙上前询问。领头的妇人见桑麋的病情严重，对潘驰赳道：“快抬进隔离结界，请枫君亲自救治。”
　　旁边的看护妇人立即为潘驰赳和另一名抬担架的护卫戴上丝巾，掩住口鼻，领他们进了隔离结界。元圭炽想要跟上去，却被另外两个妇人拦住。

　　元圭炽举目四望，人群中终于看到了枫君的身影。
　　她正在为一个砸断了腿的河工接骨逢伤，两个灵山童子在旁协助。元圭炽正要上前，再次被拦住。若换了平日，他早已发怒，但此时面对忙碌的枫君和众看护妇人，不知怎的，他突然心中充满歉意，顺从地站在外围等候人群中。
　　枫君抿着嘴唇，长发紧紧束起，扎着衣袖和袍角，全身上下并无一点珠宝饰物，却显得五官清润，犹如白璧美玉，熠熠生辉。
　　断腿的河工亲眼见骨自己肉外露，居然并不呼痛，还与她有说有笑，显是服了麻沸散。
　　“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元圭炽想起三年前，她也曾这样救治过他，不由轻轻笑出声来，心中很是羡慕那个面貌粗陋的河工。
　　枫君站了起来，嘴唇还是抿得紧紧，眼神疲惫，向元圭炽这边扫了过来。元圭炽高大俊逸，一向自诩人间龙凤，但此时他和身边众百姓同样神情紧张，枫君哪里能顾得上留意谁的五官面貌，很快调转眼光望向另一边的病人。
　　元圭炽刚要张口唤她，就看见引领桑麋的妇人急急跑了过去，枫君立即快步走向隔离结界，看护妇人递上一碗汤药，枫君接过一口气喝下，麻利地取出通芫丸，分与两个灵山童子各自含了，看护妇人就像对潘驰赳一样，用丝巾为她三人掩了口鼻，枫君当先迈入白色结界。
　　童子按住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病者，另一个童子灌了汤药给他，枫君手举银针，静静地后在一旁，待病者稍一停顿，她手中的银针迅速扎了下去，病者立即安静下来。随进，她对童子和看护妇人嘱咐几句，转而走到桑麋榻前，替他把脉摸额，翻开桑麋的眼皮看了看，转头向童子交代几句，接着又为潘驰赳和另一个士卒把脉摸额，又分别翻开他二人的眼皮观察，随即微笑着对潘驰赳说了句什么，看神情似乎是让他放心。
　　潘驰赳急不可待，几次想要和枫君说话，枫君却顾上理会，潘驰赳又故意探头到枫君眼前，枫君却似乎没有认出他。潘驰赳只好放弃引她注意的做法，无奈地望着结界之外的元圭炽。
　　元圭炽远远看着，心中好生后悔，早知如此，他就听从潘驰赳的话，换了士卒甲衣，也让枫君为他把脉摸额，翻开眼皮观察。甚至他希望他自己不省人事躺在那里，代替桑麋，可以时时让枫君操心。
　　他坚信，如果他走在枫君面前，她绝不会视而不见，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他怎么忍心让枫君为他分心呢？

　　隔离结界外，数十个病人在排队等候，山脚下又送见一队担架抬着病者上来，枫君和童子急忙走出结界，潘驰赳远远看着元圭炽，知道再不向枫君说清楚，可能更找不到合适机会了，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拉她，枫君诧异回头，旁边的看护妇人齐齐上前，凶狠狠地扯开他，拖了他和另一名抬担架士卒到药锅前，不由分说给他二人灌了一大碗苦药，潘驰赳想要反抗，哪里挣脱得了，只得皱着眉头强喝下去。
　　潘驰赳苦着脸，回元圭炽身边，看他神色不豫，忙小心翼翼地道：“枫君贵人事忙，一时顾不上留意病人的身份，就算殿下再躺在担架上，抬到她的面前，她也恐怕只当您是病者，未必顾得上看脸。”
　　元圭炽“哼”了一声，道“她摸你的头，看你的眼皮的时候，离你那么静，你为什么不跟她讲我来看她？”
　　潘驰赳听他话中颇有醋意，忙道：“枫君仙子一样的人物，她能为我诊病，我激动不能动弹，哪敢多话？再说我当时就想着她和殿下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再有个什么病痛的，也不用害怕了，直接找殿下和枫君就成。等我想明白了，她又忙得顾不上理我。”
　　元圭炽闻言，脸色稍霁，转而看见枫君站在一大堆新病人中间，一刻也脱不了身。他不由叹了口气，大步走下山岗。
　　虽然不能与她执手相见，很多想说又没机会说的话，无法说给她听，但总算找到了她的踪迹，元圭炽的一颗心，安慰之余，也涌上无限惆怅，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觉得以前从未有过这般牵肠挂肚的情绪。
　　他抬头远眺，看见了多年不见的风栩渐。
　　元圭炽当年就学上元山时，深得神师器重喜爱，更兼他武略过人，指点江山，气吞四合，挥斥八极，灵山南北峰诸弟子没有不服气的，而当时的风栩渐，不过是神师身边的小小侍者，从不曾他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