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枫君的一生》空心香水

115、卷二、43、屠城

　　绝对不能让这个对手抢占先机！元圭炽面向蒯国残破的宫墙和殿堂，轻轻喟叹：何时候才能以胜利者的姿态，真正征服这座城市？

　　蒯国王城一片混乱。
　　云岭帝国对敌国的抵抗，历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那就是屠杀。
　　激烈的战斗让士兵们产生了嗜血的亢奋，残杀变成一种习惯。暴雨中将官们怨言不断，整肃军纪的命令形同虚设，主帅的禁杀令被悄悄破坏。侵略军四处搜寻财宝和壮丁，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个又一个倒在屠刀之下，数目远远超过守城战死的士兵。
　　屠城和抢掠让蒯国妇孺誓死反抗，北朝士兵天天都有人失踪，枯井空屋常常会找到一具两具尸体。同伴的遭遇让胜利者更加疯狂，魏朔严令收缴所有的铜铁器皿，蒯国百姓尸骨堆积成山惨不忍睹。
　　黎奢冒雨长跪在銮吟宫门前，痛哭哀恳。魏朔见他甚是可怜，遂进宫禀告元圭炽。

　　銮吟宫中，元圭炽坐在枫君曾经坐过的地方，望着枫君曾经日日相对的景致，对魏朔的报告没有任何反应.
　　殿外细雨如梭，魏朔顺着元圭炽的眼光看了过去，雨中停着一只淡黄羽毛的雏鸟，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努力想穿过雨帘。但它力量太弱小了，湿淋淋羽翅飞不起来。小雏鸟并不泄气，它奋力呼扇着细柔的羽毛，一次又一次地起飞。
　　元圭炽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眼中光艳生辉，登时映得满室亮堂起来。他缓步走出宫室，魏朔张口刚要唤他，元圭炽在雨中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盖在小鸟上方。小雏鸟误以为雨水停止，缩了头抖掉脑袋上的水珠，欢欣地鸣叫出一串清脆的啼声。
　　元圭炽伸出另一只手，小雏鸟黑豆似的小眼睛看着他，毫不畏惧地跳上他的手背。元圭炽左手在下托着小鸟，右手在上为它挡住雨水，一步一步退至殿前。他右手微微发力，为小鸟烘干了羽毛。小雏鸟在他左掌中欢快鸣叫，似乎是对着他唱歌。
　　“枫……”元圭炽喃喃叫出声来，脸上流露出和风般的温柔，那份柔情蜜意魏朔从来从来不曾见过。

　　元圭炽爱慕枫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魏朔却没想到他情深若斯。卫队长潘驰赳上前一步，轻声道：“王子乃是天神下凡，世间女子无不仰慕，他日枫君必当属王子所有。”他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现下回师乃是头等大事。”
　　元圭炽一句都没有听进耳中，他目不转睛看着小雏鸟，神思悠悠。
　　魏朔跪地谏道：“蒯国工匠盒壮丁都已为我所控制，大军回师时可令之重修长河堤坝——我等愿以死助王子开创不世功业。”
　　元圭炽充耳不闻，挥手令魏朔退下。他腾身而起，小心翼翼地将雏鸟放入廊檐下的鸟巢，小雏鸟像是已经与他相熟了似的，从巢边探头出来，冲着元圭炽不停鸣叫，唱得更加清脆婉转。

　　元圭炽抬头望向远方，天际乌云如墨色的鱼鳞片片散开，连绵月余的大雨终于停了。元圭炽一跃而起，高声喝令：“三军准备，即日凯旋还朝！”
　　将令传出，宫外应声震天，被阴雨折磨的已然疯狂的大军无不精神振奋。魏朔急忙向元圭炽建议，“皇上将蒯国馈赠风氏，风栩渐羽翼已成，日后恐为王子的大患。不如放火焚烧掉蒯国王宫，免得便宜了他。”
　　元圭炽挥挥手，“你们且先退下准备，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魏朔无奈，与潘驰赳退出銮吟宫，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去找副将桑麋和鹰丹荟商量对策。
　　鹰丹荟见元圭炽流连在空荡荡的銮吟宫，迟迟不肯离去，心中早已恼怒，听了魏朔的忧虑，叫道“我来替他下决心!”
　　鹰丹荟率领手下亲兵，携了火油淋上銮吟宫的宫室，她亲自执火点燃了房舍。
　　元圭炽兀自凝望着庭院中飞来飞去欢声鸣唱的小雏鸟，对熊熊燃起的大火浑然不觉。
　　火势蔓延开来，连宇的殿堂很快被吞没，宫院中的七彩莲池突然水波激荡，涌起一股长长的水练，冲着火蛇不住喷撒，空中水火交融，形似彩练，瑰丽异常，火势很快被压住。
　　鹰丹荟目瞪口呆。
　　元圭炽清醒过来，回头望向鹰丹荟，怒火腾上他的眼睛，汹涌得胜过銮吟宫的火焰。鹰丹荟被他瞪得又是伤心，又是委屈，跺跺足，掉头而去。
　　魏朔等人在宫外见她神色不豫，追问究竟，鹰丹荟一言不发，回营率领黑鹰国将士当即开拔。

　　黎奢看到宫内火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元圭炽采纳了魏朔的建议，他慌了起来，上言元圭炽，愿舍身为宦，终生侍奉云岭帝国皇室，只求得蒯国宗庙殿堂完好。
　　元圭炽不顾魏朔等大将的反对，答允了黎奢。

　　雨，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白莲云车在空中疾弛，枫君眼前是漫山遍野的荒芜和破败，良田树木被暴雨践踏、房舍谷仓被洪水冲毁，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逃难队伍中混杂着南朝和北朝各个国家的服色。到处都是饿殍和浮尸，难民时不时会遭遇北朝乱兵的残杀，性命就象是尘埃般微贱。
　　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谁才是真正的元凶罪魁？
　　枫君泪盈眼眶，无限哀伤，为自己忏悔，也为蒯华皎忏悔。

　　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洪水退后，随之而来的将是饥荒和瘟疫，枫君知道，神州面临灭顶之灾！她需要得到帮助。
　　现在谁能帮得上她呢？

　　偌大的上元山空空荡荡，只有三四个年幼童子留守，看见枫君回家，高兴得欢呼起来。枫君问：“涂迦呢？”
　　“巫迦说要协助栩渐师兄筑堤治水，已经带了山上所有的人赶赴长河决口地段，走了好几天了。”
　　原来是这样。枫君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像是上元山顶盛开的芸艾花。只要能为长河多做一点事情，她心里的负罪感就会减少一点，更何况风栩渐和涂迦都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那我们去帮他们吧，我们能帮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