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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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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临的手在出汗,我握了握他的手,感到手上有虚汗,再看向他时,我慌了。
他的脸呈现出一股不健康的灰白色,好像脸被漆了一层白釉,嘴唇发青,像突发了什么疾病。
“你看什么看……”冬临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上下牙却不停地打着颤,左腿软绵绵地踢打着地面,像条被扔上岸的鱼。
这是某种疾病吗?难道冬临从集市上买的药就是为了治疗这个?我忽然想到小时候邻里相传的各种各样的疑难怪病,顿时感到脚底发虚。
“医生!医生在哪里?”我费力地撑起冬临沉重的身子,冬临却沉沉地跪到了地上,像袋吸饱了水的棉花。
我惊慌又无助,幸好木槿跑过来,帮着我架着虚弱的冬临往医疗站走。
感谢老天,医疗站的老医师还在。我和木槿合力把冬临抬上床,冬临的头磕了一下床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看到我的脸后,他的手胡乱地攀上我的胳膊,像嗅到食的狗,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药……药……玉瓶里的……药……”
玉瓶!
“那瓶子在哪儿?”我问。
“箱子……箱……”冬临挣扎着说话,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拽出来一般,可还没等他有力气讲完,他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了,像只破旧的风箱。
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脆弱成这样。
“春晓你先去吧,我替你看着他。”木槿说,老医师翻出了医疗箱,正要给冬临把脉。
“……谢谢。”我点点头,匆匆向大房子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木槿有没有因为我前些天的拒绝生气。她好像并不在意,完全不记得几天前的事。我亦没有看到她有过什么动作,看来她那天所说的话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不过,就算没有他人帮助,这些天的如履薄冰也教会了我不少技巧。除了把昨天剩下的馒头晒干当干粮,靠日出前的寒气把自己按时冻醒外,我还记住了大房子每样东西的摆放位置。所以这次,我几乎没费力气就找到了玉瓶。
回医疗站的时候,迎面走来的是秋实,他看上去很不高兴,“医师叫我帮他把药调了,他嫌木槿外行,帮不上忙。”我问他情况的时候,他这样回答着。
他很不情愿。秋实一直是这个样子,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十有八九会表现在脸上,多令人羡慕的权利啊。
以前我从未觉得自由表达好恶是种特权,现在看来我真是什么都不懂。
可我刚目送秋实走远,医疗站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木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来,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脸上是大难临头的惊恐:“冬临出事了!”
出事了??“发生了什么?”木槿的手钳得我生疼,我们一路狂奔,冲进医疗站。
当我们闯进房间的时候,我惊恐地发现冬临在床上不停抽搐,像被绑在火炭上炙烤一般,他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嘴里胡乱地嘟囔着一堆不知所云的话,语气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狂热。
老医师使劲按着他,满头大汗,手足无措。木槿忙跑上去帮忙,我马上拧开玉瓶的盖子,把药塞进冬临哆嗦不停的嘴。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冬临的喘息声盖过了一切。幸好,药的效果立竿见影,冬临的抽搐慢慢停了下来,急促的呼吸归于平稳。
终于,老医师发话了,声音惶恐:“这……这怎么可能?这个孩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症?我给他吃的只是普通的治气虚的药,怎么……”
“你给他拿的到底是什么药?”木槿小声问我。
“我也不知道。”这时我也忍不住从瓶里倒出一颗,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的状况像是气虚,把脉的结果也像,难道是我判断有误吗?”老医师忧心忡忡,随后他转向了我,“孩子,你这手上的药是从哪里买来的?给你开这药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他。”药丸呈一种混浊的淡黄色,真像那个送药老人难看的牙齿。这药带给人一种难以言状的不适感,一点也不像能救人性命的良药。
“这孩子有跟你说过他患什么病吗?”老医师接着问。
“没有。”我摇摇头。
“他以前见过什么医生吗?”
“……没有。”我回答。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内院的医生会不会有办法?”我努力地思索着,凭着冬临继承人的身份,我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我随即便意识到这个想法的荒谬:我该如何拿到进入内院的许可?难道要抬着冬临跑到内院门口吗?再说,冬临恐怕也没有出入内院的资格吧,瞧他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个被塞进来的闲置物品。
刚刚给冬临喂药用的药碗还摆在床头,“我先去把碗收了吧。”木槿提议道。
她拿着盛过药的碗在水池旁冲洗时,突然惊讶地叫起来:“碗底这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我凑上去一看,发现一小撮还没溶解的白色颗粒沉积在碗底,像细密的沙。
我把碗拿给医师看,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医师的表情很惊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困惑:“这是什么?”
难道这不是药的成分?这时,木槿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东西是秋实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