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之外 之 偷芯》跳脚山羊

8、第 8 章

　　第8章
　　两个人赶到中心医院时候已经快午夜，阿雅已经接受手术后在抢救室监测中。小文陪在病床边，出神地盯着正在熟睡的阿雅，看起来又疲惫又焦虑，关心的神情藏也藏不住。邵敬暗暗心惊，意识到小文和阿雅的关系远比想象中亲密。楚飞鸿也看出了不对，与邵敬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直到邵敬在他肩膀轻拍了一下，小文才反应过来，咧嘴像是要笑，却终究没笑出来，低声说：“麻药还没过，她还在睡。”
　　“情况还好吗？”楚飞鸿关切地问，阿雅平时伶俐干练，即使有一点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他也暗暗责备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几天阿雅的异样。
　　“手术顺利，送来的也及时。”小文点点头说，“看她疼得难受以为是胃痛，幸亏光哥有经验，说怕是阑尾炎，我们就赶紧送来了。现在其他人回去了，我在这里陪一下。”
　　阿雅听见声音，眼睛动了动没有睁开，虚弱地问道：“鸿哥吗？”
　　“是我，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楚飞鸿微微蹙眉，他知道阿雅惦记着工作，接着俯身轻轻说道：“不要考虑工作的事，我这边马上就杀青，不要担心。”
　　阿雅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邵敬看了楚飞鸿一眼，也对小文说道：“你也放个长假吧，阿雅在这没人照顾，我那边你都不用担心。”
　　小文感激地笑了笑，说不出话来。邵敬冲楚飞鸿使个颜色，让两人都好好休息，离开了医院。
　　圈子里常见这种感情，因为相对封闭的环境和长时间的接触，很容易产生剧组情侣或是剧组夫妻。大家见怪不怪，也不会去谴责或孤立谁。尤其是对于单身的年轻人来说，接触得多了极容易陷入热恋。邵敬身在圈子中，却对这种做法极不认同。他自己并没有女友，但看见有人上部戏中与这人甜甜蜜蜜，下部戏中却与那人如胶似漆，就会不自觉地对这种人敬而远之。更让邵敬尴尬的是，他记得小文好像有个女朋友在M城，却在这里与楚飞鸿的助理纠缠不清。这话对着楚飞鸿不便说，邵敬决定私下里一定好好教育一下小文这小子。
　　剧组这边一切如常，楚飞鸿的戏份少了很多。楚飞鸿饰演的科学家奔下山去之后不知所踪，正反两派都探查不到楚飞鸿的行踪，而邵敬与丛薇薇则在分头找人的过程中互设阻碍有时又不得不互相合作利用。
　　最终两人也没有找到科学家，只是找到他留下的一段视频记录。
　　“我研究的成果，从来也不是为了服务于哪个人，哪个团体，哪个立场，”视频中的楚飞鸿形容憔悴，眼眶凹陷，看起来精神上受到很大的煎熬。“我研究出来它，就是想知道，世界在既定的规则下，就能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而它又能让整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楚飞鸿说着嘲讽地一笑，“小鱼，袁队长，我知道你们为了不同的目的来找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有利益驱动的游说，但是这个世界，是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的，你们想要，就拿去。最终是什么结果，就让它自己决定吧。”
　　视频结束，虚拟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毫无逻辑的符号和代码。丛薇薇和邵敬争抢着记录下这段代码，还要破坏对方的手中的记录，这样打斗中，终于干涉到了实验室中的热能平衡，启动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两人又要合作拼命阻止实验室自毁，最终两人不得不牵手联通电路，却也同被低压的电源烧伤。反派头目坐收渔利抢走了芯片，对重伤的丛薇薇不闻不问。邵敬饰演的袁队长伤势较轻，然而为了救丛薇薇只能放弃追赶反派。
　　这段戏拍完，邵敬立刻忙着自己卸妆换装，没有小文在身边帮忙，平时看起来很简单的事也手忙脚乱。被烧焦的戏服轻轻一扯就被撕了一个窟窿，邵敬着急脱下来却撕扯得越来越大，只得跳起来往下抖，又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卸妆纸碰倒洒了一地。恰好今天剧组人手短缺，邵敬只得垂头丧气地自己收拾。丛薇薇悄悄地叫来自己的助理，要她去给邵敬帮些忙。
　　邵敬远远听到丛薇薇嘱咐小助理，感激地向那边一笑。没接触过之前，总觉得有背景的小花都是骄矜蛮横，鼻孔看人，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丛薇薇更像个大大咧咧的邻家女孩，有时候善良敏感，有时候豪气侠义。邵敬想着等剧杀青了，还真得请她吃顿饭。
　　剧情已经接近尾声，按照既定的剧情，女飞贼救醒后被邵敬感动，从而与邵敬联手抢回了芯片；而科学家则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楚飞鸿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杀青，再过两天就会离组。
　　休息了一天，邵敬准备找郭导探讨下戏份，却惊讶地发现楚飞鸿仍然穿着戏装出现在片场。更惊讶的是，大明星董亚凡竟然也在片场，与郭导有说有笑。
　　邵敬瞪大了眼睛向这一组人移过去，董亚凡回头看见他，赶紧先伸出手来：“邵敬你好，幸会幸会！”
　　“董老师……”邵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您认识我？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我听飞鸿说你演戏很有爆发力，今天过来参观下。”董亚凡仍然是满脸笑容，话语中听起来满满的诚意。邵敬暗想不愧是大明星，说起话来身份感十足却又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觉得局促。
　　“过奖过奖！”邵敬像江湖侠客那样一揖手，“是楚老师谬赞，在董老师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
　　“楚老师？”董亚凡好笑地回头看着楚飞鸿道，“你们差不多年纪吧？已经给人家当老师了？”
　　楚飞鸿无奈地笑道：“全剧组只有他这么叫，恐怕只想说老，不是当师。”
　　郭导跟着嘻嘻哈哈了一阵，把邵敬拉到一边，正色道：“还没通知你，薇薇有事离组了，剩下的剧情我们稍微改改，让鸿哥这边帮忙再补点。好在鸿哥好说话，这个忙他还是帮的。”
　　邵敬一愣，也很快就接受了，在其他剧组也遇见过人员变动，这种事习以为常。只是还没来得及与丛薇薇告别，倒有点遗憾。
　　从薇薇离开得突然，剧本来没来得及改，只能请各位主创共同商量如何改编后面的剧情。按照邵敬的提议，后面打算改成丛薇薇看清反派的面目，不再参与这场争斗，又深知自己与邵敬立场不同有缘无分，最终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而之前视频中的内容都是科学家的计策，楚飞鸿被保护实验室的邵敬感动，配合邵敬一起抢回了芯片。大家听起来都觉得不错，郭导简单讲了讲戏，后面干脆留给两位主演现场发挥。
　　“袁队长真是福大命大，这么电都能活下来呢？”反派齐老板不阴不阳地说。
　　“不是我福大命大，是你运气不好，”邵敬好整以暇地说，“不是你的东西，你拿到了难免会惹祸上身。”

　　“笑话，在谁手里当然就是谁的，难道袁队长想强抢我的私人财物吗？”齐老板满不在乎地说，“我的律师对于民事财物纠纷很擅长，如果袁队长需要的话，我请他来见见你。”
　　“即使在你那里，你真的会用吗？”科学家这时出现在门口，一步步走进来，冷冷地看着齐老板道：“我们认识了二十年，彼此都熟悉对方的性格和习惯，你需要的东西，我不会藏私；但你不需要的东西，我也不会给你平添负担。”
　　“杨光，”齐老板叫着科学家的名字说道，“当年你出国留学，与国内同学都断了联系，我是唯一一个坚持与你联系至今的朋友。你却从不顾念这些情分，连帮我做一套简单的程序都不肯。现在我不需要你了，我有自己的专家，只要拿到芯片，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楚飞鸿叹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一个虚拟屏幕又亮了出来。反派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内容，不可置信。
　　“三年前的成果，你当成珍宝，可是真正的理论和技术，你弃如敝履，”楚飞鸿上前一步说，“我从不觉得我的成果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你，不配得到。”楚飞鸿说完，手指微收，那块屏幕又消失不见。
　　反派恼羞成怒，再不顾什么体面，掏出手枪向楚飞鸿扣动了扳机。邵敬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楚飞鸿，自己却肩膀中弹，倒了下去。
　　反派瞄准邵敬，打算补一枪彻底解决他，突然办公室里响起了警报声，所有门闸拉下，办公室四面墙全都变成了屏幕，显示着反派所有非法活动的证据。楚飞鸿用芯片成功植入了反派的电脑，提取出反派的数据显示在全市的输出端中，所有人的眼睛所及之处，都能看到反派齐老板的各种罪证。
　　反派大怒，回过神来却被已经挣扎站起来的邵敬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cut！”
　　“精彩精彩！”董亚凡拍着手掌连连称赞，“可惜我有合约在身，否则真想来这里客串个角色玩玩。”
　　楚飞鸿对董亚凡的称赞坦然接受，波澜不惊地下戏换装，不卑不亢。果真像阿雅说得那样，是很好的朋友。董亚凡说笑了一阵，被助理催着回去，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与大家道别。
　　邵敬还想打趣郭导，是不是之后要与董亚凡合作，却看见郭导神秘地一招手：“我宣布，你们两个一起，杀青啦！”郭导兴奋地喊道。
　　“什么？”邵敬和楚飞鸿一起喊了出来。
　　“这就杀青了？我们只是试了一段改戏，这就杀青了？”邵敬不能接受。
　　“我也觉得是不是再完美一点？”楚飞鸿也严肃地说。
　　郭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个……我们资金有点变化，我觉得现在拍成这样也很不错，而且大家早点收工也能早点休息不是？”
　　邵敬看了楚飞鸿一眼，又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郭导，心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丛薇薇是带资进组的，投资方大概有了其他打算，撤了资也叫回了人。这部剧本来也不是大制作，草草结尾与全力拍完的结果相差也不会大。
　　邵敬还是有一点失望，好歹是名义上男主的第一部电影，没抱希望却也不想这么狼狈地收场。琢磨一下，还是给云姐打了电话。
　　“丛薇薇走了？投资方撤资了？”云姐在电话另一头显然也很惊讶，接着问道：“到什么程度了？还有多少戏份？”
　　“基本都拍完了，本来也快收尾了，就是有点突然。”
　　云姐轻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剩下的我来和制片谈。”
　　挂了电话，邵敬也并不太萦怀，云姐说交给她的事大多他都不需要操心。只是一天之内结束得这么突然，邵敬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看着陈哥和光哥收拾器材，邵敬很想上去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难得见到这样融洽又敬业的剧组，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大家都显得意兴阑珊。
　　非正常的杀青，剧组连杀青宴也没有准备。主创只剩下郭导和邵楚二人，三个人晚上去洪记喝酒。
　　难得洪记晚上几乎没有客人来，三个人坐在露台上景色最好的位子上，栏杆下就是影视基地的最大的人工湖。栏边柳枝轻拂。恰逢十五，抬头就是一轮温润皎洁的明月。初秋的傍晚干燥凉爽，几个人酒兴上来，都喝了不少。
　　“真是可惜啊……”郭导咂咂嘴说，“我们前面拍得多好啊，要不是最后这一下，指不定能赚些票房。”
　　“阴差阳错吧，”邵敬用手支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嘟嘟囔囔地说，也不管另两个有没有听见，“本来是应该邱原来演的，人家不想接，就轮到我了。”
　　“有这回事吗？”郭导显然并不知情，“邱原为什么不接呢？和丛薇薇演，多少人排队都等不到呢。”顿了一顿又恍然大悟一样说道：“一定是她女朋友不让和丛薇薇合作，怕被抢跑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吹，我们剧组还真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没人玩那套。”邵敬和楚飞鸿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碰杯喝了一口。阿雅和小文的事情知情的不多，两人也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郭导喝得有点多，也没注意两人在不在听，舌头都有些打绊：“这社会啊，踏踏实实的人不多，还都聚到咱们剧组了，真是可惜啊……可惜啊……”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邵敬心里也觉得可惜。最开始拿到剧本时，看到的不过是俗气的剧情，不那么靠谱的人员配置，真正参与进来时才发现，与自己想象的剧组是完全颠倒的，看着吊儿郎当的导演却粗中有细，掌控节奏；想象中骄矜无知的丛薇薇实际上却善良率直，以为内敛稳重的楚飞鸿却同样乐于冒险出格……更不要说剧组各个职能的工作人员。伴着郭导“可惜”的哼声中，邵敬又感受到来自楚飞鸿的强烈的惋惜和不甘。
　　邵敬盯着楚飞鸿的侧脸，好像还是第一次直接对面时接收着他的意念。楚飞鸿眼神淡漠，看着湖心，额头和鼻梁在一侧脸上留下一道阴影，嘴角微微下撇。如果不是邵敬确信楚飞鸿的确有这种强烈的情绪，很难从他脸上看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楚飞鸿感觉到邵敬在注视，转过头来，举了举杯，示意再喝一口。再看郭导，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邵敬无聊地把玩着酒杯，心不在焉地说：“可惜啊，要是我有钱，说什么也得把这部戏续完。”
　　“一定要花钱吗？”楚飞鸿幽幽地问道，“如果我们不需要剩下的片酬，自己演完呢？”
　　郭导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也不够，场地，道具，甚至我们酒店的钱都没人付。”说完又倒在桌上。
　　“我自己付。”楚飞鸿平静地说，“只要再给我们两天，请陈哥他们帮忙再留两天，我们尽量把这个结局变得更圆满点。”
　　邵敬听得心情激荡，也忍不住叫到：“好！我也出一半！”说完满心希望郭导也起来嚎一嗓子，却发现郭导已经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