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之外 之 偷芯》跳脚山羊

4、第 4 章

　　第4章
　　邵敬想到张林的目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蔓延开来，张林是他高中同学，感情虽然不亲近却也不算陌生，但这两天明明还算和谐的相处却让邵敬十分抵触。雪上加霜的是，在影视城这种地方，竟然连张林都有粉丝，自己作为男一号却更像空气。邵敬想到回酒店也是气闷，不如换个方向，去Y城城郊的山上，那地方视野开阔，如果没有剧组去取景的话倒是人迹罕至。邵敬几年前拍戏时来过这个地方一次，只是匆匆几个小时取了景就走，但对这地方却是一直念念不忘。出租车司机也都不喜欢拉人过来因为要空车回去，邵敬多给了一倍的价钱才给送到山脚。幸运的是今天天气不错，干燥晴朗，更难得的是这么好的天气没人来打扰。邵敬自己又爬了半个钟头，终于到了半山腰那个偏僻的一片空地。这地方尚未被开发，因此位置虽然得天独厚却人迹罕至。
　　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在山的这一面铺下一片金黄色，耳边隐隐听到松涛阵阵，邵敬觉得舒服多了。这两天来脑中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能整理一下。平时白天拍戏，邵敬也没空多想，此刻萦绕在脑中的问号一个个都浮现出来，比如张林所说的那段信息，比如自己对楚飞鸿意念莫名的感应……邵敬支着腿坐在地上，仰头微闭着眼想起自己很小时候的梦想。
　　男孩子都有个英雄梦，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邵敬也是如此，看个《西游记》，就觉得自己是搅动三界的孙悟空，看个《星球大战》，就觉得自己是天行者。就算上了中学，邵敬明白这些都不能实现，也还是抵不住对古惑仔的向往，和班上一些抱团的小小兄弟混在一起，而且还算这几个兄弟中领头的人物，也是暗藏在心底的英雄梦的一个小小的出口。最后报考之前选择M城电影学院，一方面是老师对他外形的肯定和成绩的否定，另外能当演员的话，毕竟也能在戏中过一把英雄的瘾。邵敬其实对科幻故事一直很痴迷，要不是自己读书时候理化成绩实在感人，也许就走上科研道路也说不定。张林带来的消息，他先是震惊，接着就是兴奋，虽然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但做英雄的话，未知不就是最大的魅力吗？
　　邵敬想到这里，手心都微微潮湿起来，他努力想起张林说的每一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张林凭着他观测到这段黑洞湮灭时逃逸出的信息，竟然敏感地判断出与他研究的生物信息传递有关。邵敬好奇的念头越来越旺盛，但也由于自己知识的匮乏更没有头绪，只得挫败地睁开眼睛，却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有人挡在自己前面。
　　来人逆着夕阳的光线。已经落山一小半的太阳光线柔和，给来人的轮廓打出一圈金色却不刺眼的亮线。伴着不那么猛烈的山风，那人的发丝也都闪着柔和的金光。大学时候邵敬曾经听过摄影老师讲，英雄出现的时候，可以考虑这种打光，用这个角度。
　　来人正是楚飞鸿，穿着一身登山装，身上斜背着一个袋子。邵敬先是略微嫉妒了一下，毕竟自己刚做了一会英雄梦，就被这个人彻底打断，但更多的是惊讶，楚飞鸿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难道他在跟踪自己？
　　楚飞鸿也是一脸诧异，显然更没料到邵敬在这里。两人都没问出“你为什么在这”的问话，相反都笑了。
　　“我几年前来踩点，就相中这个地方了。”邵敬先发了话，“现在每天整个人都被各种关系和信息包围，实在是不好找这样一个清净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楚飞鸿找了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也坐了下来，静静地听他说完，接着开口说：“我一直喜欢爬山，拍戏有空闲的时候会找一些没开发过的偏远的山去爬，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了地平线以下，天色暗得看不清彼此的脸孔。邵敬突然肚子咕噜一声，从中午出来还没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但要说这时候下山去吃饭，邵敬又不想动。
　　“我带了吃的。”楚飞鸿说着，把身上的挎包打开，拿出一些饼干和干果，竟然还有两罐啤酒。
　　“楚老师——你登山还带啤酒？”邵敬又是赞叹又是奇怪，人家带的都是运动饮料，这位登山爱好者竟然带啤酒。
　　楚飞鸿也笑了，“我去影视城的便利店没买到水，干脆买了点啤酒，的确好久没喝了，我的健身教练每天看得很紧。”
　　“健身教练啊……”邵敬想起来，云姐也叮嘱过自己要坚持健身，只是自己不喜欢太规律的生活，总是找借口就不去了。邵敬摇摇头，抓起一块饼干道：“我就坚持不下来，其实也挺羡慕你们这种自律的人。”
　　“你今天上午动手时候很专业啊，我以为你练过搏击。”楚飞鸿声音很真诚。
　　“那算什么……”邵敬失笑道，“我啊，以前就算个混混，街头打架这种事，都是小case。不是我吹，今天这种人上来三个，我也能撂倒。不过当混混当久了，人有点正经不起来，你看我上午追丛薇薇那段——”邵敬突然住口，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觉得你那么跑是对的。“楚飞鸿没感觉到他的异样，接着他的话茬说。
　　邵敬有点口干舌燥，他实在很想告诉楚飞鸿这几天离奇的经历，但是以他和楚飞鸿的关系，说出来只怕会被怀疑精神问题，可是不说出来，又觉得憋得慌。
　　楚飞鸿见他没答话，也不再继续说，把啤酒开了一罐递给邵敬，自己开了一罐喝了一口。
　　天空渐渐变深，一些星星渐渐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闪现出来。Y城天气干燥，没有水汽的干扰，天空都有些透亮，无论是白天的蔚蓝，还是夜晚的深蓝，都仿佛被人擦亮的镜子。两人都抬头望着天。看着星星一粒粒增多，这样坐着，沉默也并没有尴尬的感觉。
　　“楚老师，你相不相信有——外星人？”邵敬喝了几口啤酒，突然开口道。
　　“没想过。”楚飞鸿干脆地回答。过一会又说道，“不过你这么问，我还是想了一下，我相信有，但是不相信他们会进入我们的世界。”
　　邵敬双手支地，身子向后倾斜一些，仰起头让自己能看到整个天幕，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远了一些：“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但是星星和星星之间，那么多看不到的黑色空间，究竟有什么呢？”
　　“邵敬……”楚飞鸿叫邵敬的名字，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邵敬奇怪地问，自己刚才那句话也是有感而发，应该还不至于这就被当成精神病。
　　“没什么，”楚飞鸿无声地笑了，“你出道有七八年了吧？”
　　“嗯，我毕业到现在，正好八年。”邵敬对楚飞鸿的态度有些拿不准，这和自己出道的时间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毕业第一场戏，是和我的一位老师演的，杀青后，你还经常联系他。”楚飞鸿忍着笑说。
　　“我……靠……”邵敬庆幸天色已经全黑，没人能看到自己发红的脸，这么深沉的时候，竟然被人提起这个话题。“那什么……楚老师也知道啊？”邵敬结结巴巴地说。
　　“大家都这样，第一次真正的演戏，和学校里学习的出戏都会有差距。”楚飞鸿语气没有嘲讽的意思。邵敬还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八年了，你还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很难得。”楚飞鸿说得恳切，邵敬凭语气也能想象到楚飞鸿笃定的眼神，还是有点不服气地说：“我现在不那样了，”说完又补了一句，“至少我没有你的私人联系方式。”这句话一说完，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不敢给你。”楚飞鸿笑着说，“我刚才那样说，就是觉得和你聊天感觉很轻松，很多年……很多年没人让我抬头看星空了。你竟然在认真地研究那些黑色的空间。现在我也想研究下了，你觉得里面有什么？”
　　“我也是刚刚抬头才想到的，”邵敬说，“在M城晚上几乎看不到这样的星空，我也很久没注意到，星星和星星之间，看着这么近，实际又很远，你说他们会怎样互相联系呢？”
　　楚飞鸿听他说得认真，也认真地思考起来，想了一会说道：“那些黑黑的地方，也算我们视界之外了，可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条电话线。”
　　邵敬觉得自己脑中仿佛亮起一盏微弱的小灯，闪了一下又灭了。拿起啤酒又喝了两口，有些晕乎乎的 。邵敬自认酒量不浅，不过今晚下酒菜太简陋，喝酒倒没那么有状态。
　　“其实我觉得……”楚飞鸿又接着说道，“这些星星之间，互相不一定彼此联系，而是有另一种统治的力量，会分别给这些星星信号，来实行某种宇宙的法则。”
　　邵敬一听之下觉得这个想法倒是很有意思，忍不住又坐起来：“这就有点深奥了，你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吗？说出来倒比我想的深刻多了。”
　　“我是想到哪说到哪，”楚飞鸿不好意思地说，“反正我们随便聊天，天马行空呗。——不过咱们两个外行聊这些，要是被行家听见了，说不准还得笑话咱们。——说起来你那个同学，就是专业研究这些的吗？”
　　邵敬想起张林，心情又低落了一下，“也算有点关系，他是研究什么生物信息传递的。”
　　“难怪你对这些感兴趣，也是近朱者赤啊。”楚飞鸿赞叹地说。
　　“楚老师可别笑话我了，”邵敬干笑两声说道，“人家读书的时候就是天之骄子，我想被影响都挨不上边。我感兴趣只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楚飞鸿见他突然停住，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楚老师，等剧杀青了我请你喝酒吧。”邵敬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虽然今天与楚飞鸿聊得很放松，不代表这么离奇的事情就能轻易接受。
　　楚飞鸿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不想让邵敬为难，见他转移话题也就跟着聊过去：“这顿我请你，也不是需要你还的。”
　　邵敬连连摆手：“不是还你，是我请你。好歹合作一场，我总不能连请吃顿饭都不行。再说你用这点饼干请我，也太丢份了吧？”
　　楚飞鸿不置可否，也站起身来，抬头是满天繁星，低头是万家灯火，唯独山腰这里漆黑一片。邵敬和楚飞鸿并肩站着，好像也隐没在了黑暗中。
　　回到酒店已经是午夜。邵敬难得地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早上醒来已经快十点，还是被小文的电话叫醒的。
　　“敬哥，我今天有事出门，反正你今天不出工，没事别打扰我啊。”
　　“靠……”邵敬郁闷地说，“我应该先打电话，让你没事别打扰我！”说完带着起床气挂了电话，想起张林明天要回去了，今天还是找他再吃个饭。
　　“这两天也没好好陪你，怠慢之处还多多包涵哈！”邵敬虽然对张林这次到来有些抵触，对老同学招待不周也是有些愧疚的。张林倒完全不介意，摇了摇头说道：“是我来打扰你，是我不好意思。”
　　“这次回去，又要很久才能出关吧？”邵敬问道。“出关”是他们读书时候对学霸们的戏谑，像张林这种容易沉浸在钻研中的人，一旦进入状态可以一个月与外界几乎毫无联系。
　　张林苦笑一下道：“出不出关就看这次的收获了，每投入一个课题都像一颗没出土的种子，除了悉心照料别无他法，然而无论你照料得再悉心，都无法预知这颗种子是否能发芽，会结出什么果实。”
　　“和我们演戏也差不多，”邵敬点点头说，“每次拍戏拍得全情投入，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出头，能不能大爆。限制的因素太多了，剪辑的功力啊，特效的制作啊……”
　　“需要我帮忙吗？”张林突然打断道。
　　“你帮忙？”邵敬愣了一下，“你要做我们的……科幻顾问吗？”
　　“我们学校科普组的一个同事，与美国专业特效团队关系匪浅，可以给你们提供点技术支持。”张林淡定地说。
　　邵敬瞪大了眼睛，接着连连摇头：“这得多少钱啊，我们剧组总共投资才那么点钱，请人家特效团队来……”
　　“好歹你们也算支持我的工作，这点人情还是能卖的。”张林胸有成竹地说，“需要我的时候，尽管联系我。”
　　“我们支持什么了……”邵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了，其实我也好奇你说的那些什么信息之类的，像那种手机信号啊电视信号的，不都是随处可见吗？你怎么觉得和你研究的东西有关呢？”
　　张林哑然失笑，说道：“手机信号难道没有在人与人之间传递信息吗？电视信号不也是在向人类输入特定的信息吗？要说有关肯定有关，但是这个发现，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怎么不一样？”邵敬好奇地问。
　　张林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其实大部分我们能观测到的信号，都是会衰减的，随着距离时间的增大，慢慢会消失，但是这段辐射信息，不但没有衰减，反而增强了。”
　　“那……那是怎么回事？”邵敬也觉得莫名地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张林抿了抿嘴唇，“我只是有一个未经验证的猜测，我觉得这段信息，非常像我之前看过一篇科普里面的内容，这段信息其实类似一个载体信息，就是本身毫无内容，但是一旦被输入某些特定的信息，就会被增强，但是负载的信息被嵌入到自身信号中，从表观看来与之前的信息毫无二致，但其实已经有了负载。就像一截电话线，只要有信号的录入，就会发挥作用，但是没有信号的时候，就失去它的意义了。只是电话线不会消失，这段载体信息却会因为没有“食物”而衰减消亡，也会因为被投喂，而增强继续存在。”张林说到最后显然已经不是给邵敬听的，更像是给自己思路的一个梳理。邵敬却隐隐约约听明白了，而且更确定的是，那段信息的“食物”，就来自于楚飞鸿。
　　张林看着邵敬变幻莫测的表情，只当是他被绕迷糊了，笑了一下说到：“不好意思，我又犯老毛病了，一说到专业的东西就容易夸夸其谈。”
　　“没……没事，”邵敬勉强牵起嘴角，问道：“那你这次来，其实是想查找它的“食物”？”
　　“能查到当然更好，”张林说，“不过我也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这种失败，对我们来说是最常见的了。”
　　“祝你一切顺利吧。”邵敬心里叹了一口气，多年演员的经验让他很快控制好了表情，“特效有需要的话，我可就要麻烦你了。”
　　“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