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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这误会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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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巷子正中的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而后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除了在外打拼早就搬出去的余向明之外,就住了余白的叔叔和大伯两家人。今天正是周六,又是下雨天的,小村落里一般很少有人外出,在两个人走进来之后不久,余白的大伯和叔叔就迎了出来。
余白和两个人分别问了一声好,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进了一间屋子找他奶奶去了。
阴雨天光线暗淡,屋子里亮了一盏灯,余白进门便看到了他奶奶坐在懒椅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就着灯光在看着。
老人家年纪大了,耳力不太好,余白在叫了她好几声之后,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眯起一双眼睛看向来人。
“向明啊,你回来了?”奶奶笑了笑。
余白和余向明其实长得并不像,他更像他妈妈多一点,更何况两个人年纪相差那么大,正常人不可能认错。余白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他奶奶身边,在她旁边坐下,握住了那只枯瘦满是皱纹的手,说道:“奶奶,我是余白,你的孙子。”
“孙子?我什么时候有孙子了?老姑娘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四十多岁可没到有孙子的地步啊。”奶奶看了余白一眼,显然不信,还把手从余白的手里抽了出来。
余白摸了摸后脑勺,有点无奈。
他奶奶今年已经快八十了,前几年得了老年痴呆,总以为自己才四十多岁,因此常常会认错人,不是把年轻的孙子认成儿子,就是把年长的儿子认成自己早已过世的丈夫。
但好在余白也早已习惯了,他曲起长腿坐在低矮的凳子上,就跟小时候一样,仰着头看向坐在昏黄的灯光里的老人,微微笑着说道:“那老姐姐,今天还讲故事吗?”
大概是因为称呼换成了更可以接受的一声“老姐姐”,老人终于肯偏头看了一眼余白,弯着一双眼睛笑着,问道:“你想听什么?”
“就讲讲老姐姐是怎么和余爱华同志认识的吧?”
余爱华就是余白的祖父,早在余白出生之前,他这位祖父便去世了,但他奶奶在他小的时候常提起这个他从没见过的爷爷。
突然被旁人提及爱人的名字,任是已经快年近八十的“老姑娘”,满是皱纹的一张脸上也爬上了薄红,笑骂道:“这臭小子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用一朵随便摘来的野花就把老姑娘我给骗走了,明明当年追老姑娘我的可不止他一个,也就他那张脸好看点才会最后选了他。”
“原来老姐姐也是个颜控吗?”
老人有些疑惑:“颜控是什么?”
“颜控啊……大概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余白想了想,说道。
“长得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啊?”奶奶瞥了余白一眼,咧开嘴笑了,指了指余白,“你也长得好看,老姑娘我喜欢。”
被猝不及防夸了一句,余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印象里,他奶奶从来没夸过他。
说实话,他也是个颜控,大概这玩意也能遗传吧。
“哦,对了,余爱华去哪了?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老姑娘”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余白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余爱华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的事实,只能编道:“余爱华同志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过几天吧。”
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变得嗜睡,大早上的余白和奶奶还没聊够一个小时,老人家便打着呵欠,居然一边和余白说着话一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余白有些无奈,只得起身给他奶奶盖好毯子,然后走了出去。
院子里雨不知是何时停的,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水迹。吹面而来的风有点凉,余白穿着一件外套都忍不住哆嗦了一阵。
他爸余向明和他叔伯两家人在另一间屋子聊着天,余白不想参与进去也参与不进去,左右无事,便出了院子开始在村子里到处晃荡。
余白常回村子,所以即便这十几年一直住在市里也没和这些人多疏远,雨停了之后许多小孩成群结伴出来玩,余白也都认得,一个个的跟他打了招呼,余白也一个个地送了点小糖果给他们。
这些糖果余白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只记得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外衣的兜里就多出来了这一大堆的糖果。
合理怀疑,是他那位前桌同学塞给他的,至于为什么他就猜不到了,更懒得问,反正明天他就能见到那货了。
下午,老天爷又稀稀疏疏地下了几阵雨,余白也在屋子里陪了他奶奶一下午,然后傍晚吃完晚饭之后,他爸余向明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余白放下筷子还不及十分钟,匆匆忙忙地告了个别后,就被他爸给押回了车回市里去了。
十月已是深秋,不及傍晚六点,天便麻麻地暗下去了,加之又是雨天,于是广袤的天地间更显寂寥。
余白和余向明依旧没什么话可说,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厢内只有广播里的女声哀怨地唱着老掉牙的情歌。路程快要行驶到一半时,余向明才终于说了话,不过却不是什么好话,至少在未成年的儿子和父亲之间这话本不该出现。
“我要去市中心一趟,待会到了之后你就在那里下车,自己打车回去。”
“很急吗?”余白问。
“不急。”余向明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看了一眼余白,“但是我不喜欢让别人等。”
你不喜欢让别人等,所以就先把你儿子给撂下是吧?余白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汽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广场旁边,车刚停稳,余白便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持续了短短几秒的动作里没跟他爸说一句话,也没看他爸任何一眼,摔上车门转身就走。
等走出十几米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可回头一看,他爸早就把车给开走了。
那就算了吧。余白将双手揣进了卫衣兜里,仰头感受了一下这空气里的雨意。
雨不大,毛毛细雨的程度,用不着打伞,虽然余白还是想打人。
想打人的余白白同学还不想回家,看了看手机,七点半,然后慢慢地踱着步子绕着广场走了一圈,在这期间走过两家书店走过两家奶茶店又走过了两家火锅店,最终余白选择进了一家小型超市,给自己买了一瓶旺仔。
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瓶旺仔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瓶。
余白将吸管戳了进去,然后一路叼着吸管喝旺仔一路走到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亭子里又走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手拉手地显然是一对小情侣。
小情侣在余白对面坐下,黑暗中仿佛当余白不存在,嬉戏打情骂俏着,一个烤地瓜还得用勺子互相喂。
余白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仿佛是一盏八百瓦亮度的电灯泡,但他又不想走,亭子外的雨势明显变大了,树木枝叶间传来了沙沙的雨滴声。
而不想做落汤鸡的后果便是继续做一盏无私发光发热的电灯泡,眼看着对面的小情侣越来越过分,到最后脑袋挨着脑袋居然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开始接吻。
余白叼着旺仔,不用抬眼看,光是听那哼哼唧唧的声音,脸都红了一大半。
但人偶尔也是会有好奇心的,余白被好奇心驱使着抬起了头,结果眼皮子都还没掀起来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看吗?”带着笑意,灼热的气息拂在余白敏感的耳根之后。
余白吓了一跳,手里的旺仔都险些掉到地上,回头看,却是林渡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俯身居高临下眯着眼看着他,带着一股浓郁的香烟味和酒味。
“你……怎么在这儿?”看见突然出现的人,余白显然愣住了。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林渡笑了笑,他手里还拿着一把伞,下一秒,余白便见林渡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些,与此同时,还用伞将两个人的上半身都遮挡成了不可被外人所窥的狭小方寸之间。
“我家就在附近,怎么不可以在这儿了?”林渡俯下身瞧着余白。
两个人挨得极近,余白可以清晰地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烟酒味,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声你是不是喝酒了,下一秒,余白便瞪大了眼睛。
伞面之下,烟雨朦胧中,极近极近的距离里,林渡一只手勾住了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目光柔和得余白几乎要以为林渡要吻他。
“说吧,大晚上的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