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峥嵘》灏雯

21、人间无妖

　　北境军，左翼。
　　“什么人？”
　　“吁……”心念拉住缰绳，跳下马，走到其中一个站岗的士兵面前，拿出许缁给她的令牌，“这位兄弟，在下是奉少夫人之命，麻烦通禀一声。”
　　士兵接过令牌，看了看，对心念和她身后的彼岸说，“你们且等着，我去问问少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士兵才回来，对心念二人拱了拱手，“二位请。”
　　一路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戒备森严，所有的士兵皆精神抖擞，弓上弦刀出鞘。到了中军帐，她们也不得直接入内，还是先通报，得到允许后帐外站岗的两个士兵才放她们进来。
　　中军帐内除了在看地图的许缁，并无一人，“妖……阿念，你来了！”见云心念走了进来许缁激动地说。
　　“缁儿。”心念笑了笑，点了点头。
　　“见过少夫人。”
　　“这位是……”许缁指着彼岸问。
　　“国师府的医女，彼岸姑娘。我请来照顾你的。”心念说。
　　“彼岸姑娘。”许缁拱了拱手，算是还礼。“我和聿君还有些话要说，姑娘先去看一下住处如何。”
　　见彼岸跟着亲兵出去了，心念开门见山，“小墨，先别急着说战事，你的身子，没问题吧？”
　　“没事。”许缁说，“这段时间有军医照看着，一切正常，妖怪你就放心吧。我们还是先说一说战事吧。”
　　“好，你说。”
　　“这次陈国来势汹汹，十万大军直逼我北境，目前虽已拦下，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日前，家公定下计策，他自己领中军，正面攻敌，韩旆领右翼，从侧面袭击，而我领左翼，佯攻，迷惑敌军。”
　　“明白了。”心念说，“小墨，你放心，佯攻什么的，我最擅长了。”说完，她露出了一丝笑容，在这笑里，许缁看不到一丝好意。“对了，小墨，还有一点希望你注意，我此来，不希望暴露身份，你就当我是一个大夫就好了。”
　　“知道了。你这么多年不穿男装，今日突然穿了，肯定是有事。”

　　下午，心念待在帐篷里，对着地图，仔细地推演，琢磨这场仗该如何打。晚上，她又帮着彼岸，给伤兵治病。在军营里，她正巧碰见了巡营的许缁，二人并肩同行，走着走着，便出了辕门，到了旷野之上。
　　“小墨，你还真是拼命。”心念看着身怀六甲，但依旧铠甲在身的许缁，“不过你治军还是挺好的。”
　　“当然，这可是家传，不比你差。再说了，你治军的手段，大多不是还是来自我家吗？”因为太过熟悉，许缁倒也不客气。
　　“呵……”心念也不过笑笑，不说其他。继续陪许缁看星星。
　　今夜，星汉灿烂。满天的星斗，流光的天河，一切都是那么明亮。
　　“妖怪，谢谢你。”过了好一会儿，许缁突然说。
　　“谢什么啊？”
　　“你掌管炽刃八万兵马，维护西南两境安危。”许缁转过头看着心念，“你还能亲自来一趟北境，帮我这点忙，能不谢吗？”
　　“小墨，真的不用谢。身为朋友，这本是我该做的。”心念说，“如果我不来，你岂不会失望？”
　　“说实话，失望，倒也不会。只是你不来，我心不安，我真的怕……到时候群龙无首，乱了方寸。”
　　“小墨，别说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出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云心念精心的安排下，陈国那边吃了不少苦头。
　　“不行，你这样绝对不能上战场。”云心念斩钉截铁地说，“你都不看看，你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
　　“少夫人，殿下说得是，您这样确实不宜再披挂上阵。”彼岸在一旁支持心念。
　　“那你说，怎么办？三日后发起总攻，我这边总要配合吧。”许缁说，“我身为主将，总要上战场吧。”
　　“这不是还有我吗？”心念说，“你我用的枪法一样，我再稍微装扮一下，远处看看不出什么问题。”

　　“妖怪，我这盔甲你穿得下吗？你可比我高了四寸有余。”
　　云心念打量着那副金甲，说：“我不过比你高一些，但肩宽相似，铠甲应该勉强穿得下，但这内衬的衣袍恐怕要换一件了。还有，你这铠甲怎么这么沉？”
　　“我这是重甲。”许缁说。
　　“重甲，你以前不是都用轻甲吗？”心念皱了皱眉，她自从用自己做了那凝血散的药引后就有一个习惯，只要上战场，那就金丝软甲不离身，永远在那袭黑袍下面。不然在她身上划个口子都有可能把她的血放干。平日两句她穿的都是轻甲，到没什么，只是许缁这重甲……
　　“那是以前在东海，有可能掉到水里，所以军中要求都穿轻甲。现在到了北境不一样了，轻甲太薄，容易受伤。所以就换成了重甲。”许缁解释道。
　　“哦。”心念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许缁战甲内衬的那件红衣上，这么多年了，许多事情都变了模样，她以前的白衣换成了黑袍，从张扬蜕变到沉稳。但许缁的这件红衣依旧，她还是像十年前那样，跳脱、神采飞扬、怀着满腔热血。

　　三日后，北境军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这一仗，对于许缁领的左翼来说，并不简单。因为前些时间心念吸引了太多敌军来这边，如今他们发现中计了，又逃不出心念布下的陷阱，恼羞成怒，决死一战。
　　心念穿着许缁的金甲，在阵前指挥，虽然敌军来势汹汹，但她还是从容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主要还是以拖延时间为主，只要那边把主帅解决了，既然就能支援这边了。
　　三日，整整僵持了三日，这三日，心念守在阵前，几乎没怎么合眼，她的眼睛已然是通红。“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许缁身边的韩府亲兵，阿九，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心念身份的人，见她这样，问。
　　“无妨。”心念的眼睛依旧盯着战场，“你也守了三天了，不去休息一下吗？”
　　“少夫人吩咐，一定要寸步不离保护殿下的安全。”阿九说。
　　心念在心中赞了一句阿九的忠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观看这战局。突然，她看到了不远处军旗下的一个士兵，眉头一皱，吩咐了几句后，带着阿九走到了军旗下，揪着那个士兵到了僻静处。
　　“少夫人！”阿九看到了那人的面孔惊呼了一声。心念示意他闭嘴，抓起了许缁的手腕，诊了一会儿脉后，她沉着脸对阿九说：“阿九，带少夫人回去，找彼岸姑娘。”
　　“可是……”
　　“阿念……”
　　“我知道你再担心什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了。”云心念说。
　　许缁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我回去。”

　　不出云心念所料，不到半个时辰，战局就发生了变化，援军来了。心念见此，也下令开始冲锋。一个时辰以后，在两面夹击之下，陈国军队开始溃败。又一个时辰之后，战争基本结束。
　　“长公主殿下！”韩旆在阵前见到心念很是惊讶，尤其见到她还穿着许缁的衣服。
　　“少将军。”心念拱了拱手，“我此来只是尽朋友之义帮帮许缁，并没有别的意思。”
　　“许缁她……她怎么了？”
　　“她已有身孕八个多月。”心念说，“少将军还是先去看一下她，剩下这些事情，交由我来收拾可好？”
　　韩旆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其实心念也没有什么要再吩咐下去的了，韩旆手下的副将参将都不是酒囊饭袋，这种场合不可能应付不过来。心念心中一直挂记着许缁，所以她在这边只呆了一刻钟，确定没有什么大事了，便回到了军营。
　　挑开帐帘，心念径直走到中军帐的后面，里面的血腥味很重，许缁半卧在榻上，脸色苍白，韩旆坐在旁边，彼岸站在一旁，怀中抱着刚刚出生但已经睡熟的婴儿。
　　“阿念……”
　　心念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许缁无力地动了动手，韩旆起身站在了一旁，腾出了地方给心念。心念坐下，许缁挤出了一丝充满歉意的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妖怪，当年说一起看四海归一，天下太平，我食言了……”
　　“小墨……”
　　许缁笑了笑，继续说：“多谢了，你肯来北境帮我。我和韩旆说好了，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妖怪，你千万不要推辞。还有，以后，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多代我去看看他们……”
　　“小墨，这到底怎么回事？”
　　“破阵军前夜，人间无妖时……这是十年前我求鬼魂大人帮我算的……”许缁说着抬起了左手，她手里攥着一个玉瓶。心念一看到那个瓶子，心就凉了半截。她在国师府结果这个瓶子，是专门放回生丹的，那种能续命的毒药。
　　“破阵军前夜，人间无妖时……”心念喃喃道，聪明如她，早已明白许缁发生了什么——血崩。
　　“彼岸姑娘……我想再抱抱孩子……”许缁的脸色愈发惨白了，但她还挣扎着坐直身子。
　　心念起身，把位子留给韩旆，和彼岸一起，站到了一边。她看着许缁接过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她看见许缁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手，垂下了，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心念还看见，韩旆抱住了突然惊醒啼哭不止的孩子；还看见，从韩旆眼角流下的泪水，一滴，两滴，落在许缁的手上。
　　心念抿紧嘴唇，任由泪水在脸上流过。许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钝锤子锤了一下。那种痛，闷在心里，痛在心里，说不出。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无论是作为将领，作为医者，还是作为朋友。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些人还是会离她而去，她根本留不住他们。就像手中沙，愈想抓，愈留不住，只能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流逝。
　　旁边，彼岸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虽然没有哭，没有流泪，但她眼神呆滞，只是盯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哭累了，在韩旆的怀中又睡了过去。心念这才缓过神，把彼岸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一边，又走向许缁，她拿起手帕，沾上水，将许缁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她把身上的铠甲解下，放在一边。这本来就是许缁的东西，也应该还给她。
　　“长公主殿下。”当心念准备离去时，沉默已久的韩旆突然叫住了她。“您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毕竟是她生前的愿望。”
　　心念想了想，说：“夭。”
　　“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夭者，与妖同音，小墨，你当知我心。

　　那一夜，韩旆守在许缁身边，彻夜难眠；彼岸因为愧疚，一直跪在中军帐前，一夜未睡；心念待在自己的帐中，听着军中的丧钟响过，心中郁结，亦是彻夜难眠。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了。
　　心念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和许缁的过往。东海初见，许缁带着她在军营里乱晃，陪她练习枪法，拉着她去偷酒喝；回帝都后，许缁过府找她聊天比武，催促她的婚事，和她一起游走于帝都的大街小巷。到了后来，许缁出嫁，也不忘她，她出入韩府找许缁从来不用等候通报，许缁对她无话不说，许缁任由她赖在郊外的宅子里……
　　“艳丽曰妖，奇异曰怪，妖怪，这是夸你国色天香，与众不同。”
　　“死妖怪，你出尔反尔！”
　　“云心念！”
　　“天下归一，海晏河清，四境狼烟俱灭，百姓安居乐业，那当然是最好。”
　　“妖怪，小章的武功，就拜托你了。”
　　当年许缁说过的话，无论是嬉笑怒骂，还是豪言壮语，或亦是恳求之言，又都一一在耳边回响。万千过往，像烧红的铁，烙在心头。
　　朦胧之中，心念看见许缁向她走来。一袭红衣，头发尽束扎成马尾，还是她原先的样子，神采飞扬。“妖怪，我走了。四海归一，天下太平，你帮我看了可好？”
　　“小墨……”心念想去抓住她，可是什么也没抓到。她猛然惊醒，发现这不过是大梦一场。
　　天已泛起了鱼肚白，有微弱的光照进了帐篷，心念看着许缁消失的方向，轻声说：“好，小墨，我答应你，代你看天下歌舞升平。”

　　六月，每年最热的时候。
　　云恕像往日一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门被人推开了。他放下朱笔，抬起头，看见云心念走了进来。他皱了皱眉，只消一眼，他就看出来云心念今天的状态不对。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然后走到心念身边，和她一样在案前的台阶上坐下。
　　“怎么了？”云恕问。
　　“她走了……”心念回答，“我还是留不住她……”
　　“心念，生死各有命。”
　　“哥，我知道……”心念摇了摇头，“我只是，只是……她走了，帝都之中，就再也没有可以肆意笑谈、把酒言欢的人了。”
　　云恕轻叹一声，“心念，你出去走走吧，去散散心，过两三个月再回来。”
　　“多谢兄长好意，不用了。”心念说，“她让我代她看天下太平，我不能食言。南境最近动静不少，我应回去坐镇。”
　　云恕点了点头，“好。你若是想出去，随时可以。”
　　“今年豫州水患，想必兄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心念就不打扰了。”

　　炽刃，中军。
　　“最近青国那边动静有点儿多，诸位可有何看法？”一回炽刃，心念就把手下的副将全部召集起来商讨军事。“魏将军，你先说。”
　　魏阑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末将觉得青国这么多动作，无非是耗尽我们的耐心，然后寻一合适的时机，夺回义阳三关。”
　　心念点了点头，看向徐嶙，示意他说。
　　“魏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末将觉得我们应该加强义阳一带水路的防卫，防患于未然。”
　　“殿下，末将倒不这么认为。”洪渐说，“真正要防的，应该是西南两州。”
　　“为何？”心念饶有兴趣地问。
　　“这……这一年西南太安静了，不太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洪渐说。
　　“陆仪，其实西南安静并非反常。”魏阑说，“西南和青国之间，还隔着个西蛮。一年前，西蛮老族长暴病身亡，族长之位无人继承，内乱不已。月余后，老族长最没有势力唯一没有投靠青国的幼子即位。”
　　魏阑并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是言外之意大家都听懂了。
　　“但是……”洪渐一时语塞，“末将觉得，西南两州，不得不防。”
　　眼见这几人就又要吵起来了，心念笑了笑，说，“说的都不错，义阳三关要防，西南两州也要防。陆仪，你带一万人，守好水路。峋之，你去趟西南。老二，你也带一万人，去九里关。”
　　“是。”

　　平宁八年，六月廿三，许缁下葬之日。
　　心念独自一人偷偷地跟了过来，送许缁最后一程。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光明正大的来，心念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开始怀念以前年少时，那时还可以肆意妄为，只凭着自己的真性情做事，但现在……有很多事，是想做，但又不能做的了。
　　“长公主……”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韩章。
　　“小章，你怎么来了？”她蹲下身，问。
　　“我……我想，阿娘……”
　　心念了然，这种场合韩家自然不会让小孩子来，偏偏韩章想他阿娘想的要命，所以就偷偷跟来了。他不过四五岁，自己一个人走这么多山路也真是不容易。
　　韩章又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阿娘会回来吗？”
　　心念看着他，问：“你想听真话吗？”
　　“嗯……”
　　“不会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韩章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了，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阿……阿娘……她……她……不……不要，我了……呜……”
　　“小章，小章，别哭了，别哭了。”心念手忙脚乱地哄着他，“你娘她并不是不要你，真的，真的不是……乖，别哭了，你娘不是不要你……真的，真的不是……”
　　韩章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问，“阿娘，阿娘她去哪了？”
　　“她……”心念顿了顿，“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就像，这树叶，终有落下来的一天，总要回到泥土中去。人也是一样的，这便是归宿。”
　　“我能去吗？”
　　“小章，你别忘了，你还有你阿爹，还有你祖父祖母，还有你小妹。你别忘了，你还说过，长大以后要想你爹一样，去守着北境，护着百姓。你去找你阿娘了，他们又怎么办呢？”心念想起了云恪曾说过的话，“只要你还记得你阿娘，她就在，永远在你心里，一直看着你。就像落叶归根，化为大树的养分一样。小章，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你还不能走。你娘为了北境平安而去，你总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吧。你这样去见她，她是不会高兴的。”
　　这一番话，现在的韩章只是似懂非懂，但他很清楚几点。第一，阿娘不是抛弃他。第二，阿娘还在看着他。第三，他要像爹爹一样，上战场，守边疆，这样阿娘才会高兴。

　　那天，韩章累极了，是睡在心念怀里被她抱回家的。
　　“长公主，多谢了。”韩旆让下人接过睡熟的韩章，感激地说。
　　“少将军客气了。”心念说，“她是我挚友，这本是应当的。”说罢心念又想起一事，她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韩旆。“这是她生前给我的，如今她去了，此牌又能调动贵府亲卫，我实在不该留。少将军请收好吧。”
　　韩旆接过玉牌看了看，说：“既然长公主执意归还，那在下就收下了。只是……”他将玉牌下挂着的铃铛解了下来，“这个铃铛还请长公主收好，这是她自己的东西。长公主就当……就当留个信物思故人。”
　　心念接过银铃，只见上面用金丝纹出一个小小的“缁”字和许家特有的水波纹。
　　“多谢……”

　　镇国侯府。
　　因为年轻时常年征战在外，受的伤太多了，近几年来镇国侯许渊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因此从五年前四面楚歌起，他就把东海的军务全权交给许玄处理，自己就安心养病。许玄因此也常年在东海，几年也回不来一次，算起来，心念也有两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阿念，我听说你给缁儿的孩子取名为夭。”
　　“是。”心念点点头。
　　“是因为妖怪吗？”许玄问。
　　“是。”心念说，“前几天我去了韩府，看了那孩子，眉眼和子素有七八分相似，想来日后也是……和她一样。”
　　许玄点了点头，“那孩子确实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就连遭遇也一样。当年先母，也是血崩而亡……”忆起往事，许玄也是一阵心酸。
　　心念见此，连忙把话题岔开了，“许玄兄，你此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其实，也不久。”许玄回答，“若不是因为缁儿的事，我也不会回来。此事已了，大约不日就出发，启程回东海。晼晚下个月就要生产了。阿念，我难得回来几次，那两个孩子还请你多留意些。”
　　“许玄兄放心，我待她如何，您也是知道的。”心念说。
　　可是韩夭的事还真没轮上让心念操心，韩老夫人在许缁的葬礼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没几日竟然抱病而去。韩旆思索再三，因为府中已经没有女眷可以照顾韩夭，他又不想亏待女儿，最终他把韩夭抱到了许玄那里，拜托许玄帮忙照顾。许玄毕竟是许缁的亲哥哥，想来不会亏待韩夭。而且，许玄的夫人晼晚人也善良，这孩子若长在东海，应该还能感受到一丝母亲的关怀……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心念一直不怎么在状态。虽然炽刃的军务她照常处理，但魏阑和苏耿都觉得她的气压低的要命。更要命的是，这几日云恕找心念商讨豫州水患的事，在她第四次说错已经派出的人马和银粮时，云恕的脸沉到了极致。因为小时候贪玩，又不想完不成先生的任务，心念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几个简单的数字，只要她稍微用点儿心根本不可能记错。
　　“心念。”
　　“嗯？”
　　“出去走走吧……”
　　“啊？”
　　“中秋之后，出去散散心。”
　　“可是……”
　　“弦绷得太紧，会断。心念，听话……”

　　八月十六，心念又一次站在了帝都外。清风吹起了她头上雪白的发带，吹起了她茶色的衣角，腰间半圆形玉佩下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叮当……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