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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高山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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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马,一路西行。
朔州城头,秋风瑟瑟。雁塞山上,落叶满天。心念此行,绝不仅仅是散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栖,消息属实吗?”
“属实。沈浮生在中秋后告了三个月的假,一路南下,似是往我们这边来。”赵隐回答。
心念点了点头,“做的不错,看来我们的情报网已经能起作用了。他是走哪边,北境还是西漠?”
“应该是西漠。”赵隐说,“聿君,还有一件事,他也在查你。”
“正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怎么查的?”
“他让他的同门师弟江归无(名幻)查的。这个江归无也不简单,行踪不定,挺难对付的。而且他发现我们在查沈浮生了。聿君,会不会……”
“无妨。应该不会。查沈浮生的,不止有你一个人,而且你我的关系就连兄长也不清楚。”
陵台,是西漠两国交接处最大的镇子。如今正是无战和平之时,镇子里人来人往,各个摊贩生意兴隆。心念和赵隐坐在茶铺的一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赵隐说:“聿君,今日沈浮生也该到陵台了。”
“嗯。”心念点点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两幅画像,“林栖,你这画的是什么呀?”
“你又没有见到真人,怎么知道像不像?”赵隐撇了撇嘴。
“我是说笔法,你这画的跟通缉令上的犯人一样,毫无美感。”
“能看不就行了吗?不过,聿君,你还真想守株待兔,等他撞上来?”
“看看呗……”心念抿了一口茶,她还真摆出了一副闲游江湖的样子。
见惯了心念一本正经的样子,偶尔见到她这幅模样,赵隐觉得有些好笑。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然后,他就感觉到身边那道茶色的身影飘走了。再然后,就是听到几声惨叫。
等他站起身,看清楚战况的时候,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三个人倒在地上,其中两个在心念脚下,另一个在一个白衣公子身边。“沈梦……”等他看清那人的脸时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心念看了眼沈梦,笑了笑,“公子好武功。”这是实话。
“哪里。还是比不过姑娘。”这也是实话。心念这样想,这个沈梦和自己比确实是差了一点儿。沈梦拱了拱手,说:“不知姑娘可否前来一坐。”
“好。”心念欣然答应。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岂有不答应之礼。她不留痕迹地看了赵隐一眼,让他不要跟过来,然后跟着沈梦走到了茶铺另外一张桌子处。
二人入座,一直跟在沈梦身后的紫衣公子斟茶。坐下了,心念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人。很不像战场杀伐之人。这是她的第一感受。一般来说,经历过战场的人眉宇间都会有一股刚毅之气,一股杀伐之气,就连她也不例外。但此人没有,准确来说是很淡。若她平日里能用霁月风光,直率爽朗来形容,沈梦则担得起清煦温雅这四个字了。
“不知姑娘名讳,来自何方?”
“江湖人士,向来不问出处。公子若不嫌,便以我字聿君相称。”
只见对面的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在下,浮生。”
沈梦,字浮生。
那天,心念和沈梦从下午一直聊到晚上,直到宵禁才分别。
“聿君,怎样?”赵隐已经在客栈里等了好久了。
心念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茶说:“相见恨晚。只可惜了,他为陈国效力……”
“接下来怎么办?”赵隐问。
“林栖,你先回去查阮姬的事情,把人都撤了吧。”心念说。
赵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人撤了你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不用查了,这几天他一定会在这一带晃荡,和我再来个不期而遇什么的。”心念自信地说,“他也想摸摸我的底,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隐一向是相信云心念的判断的,“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聿君,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嗯,说。”
“你和沈浮生,终是殊途。”
“我明白。多谢。”心念抿了抿嘴唇,“我自会把握分寸。”
接下来的几日,心念都在陵台周围的几个镇子里晃荡,果然,在五日后她就碰到了沈梦。
那天,她在陵丘。这个镇子虽不如陵台大,但还是很热闹的。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牵着马,一路走一路看。黄沙扬在空中,烤肉的香味也弥漫在空中,比帝都少了几分华丽精致,多了几分粗犷淳朴。在这里,沈梦的那一身白衣是那样的扎眼。“沈公子。”她走到那人跟前,拱了拱手。
沈梦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他温润一笑,回了一礼,道:“云姑娘。”
心念笑了笑,问:“公子可曾用膳?”
“未曾。”
“那好,”她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上次在陵台是公子请客,这回应当我请。”
随后,二人找了一家不错的馆子,在靠窗处坐下,心念要了几样当地特色小菜。
沈梦喝了口茶,问:“不知姑娘为何来陵丘?”
“担心上次救的那个姑娘,就跟过来了。”心念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慌,比说实话还真。
“想不到姑娘竟是这般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沈梦叹道。
心念心中有些不快,说话就有些带刺儿,“公子不也是如此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凡心中有腔热血,都会这么做。”
“是。只是可惜,天下之人并非都像姑娘这样。”
听到这话,心念愣了一下。“阿念,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热心,那就好了。”这是那年云恒说的。云恒兄……
“不知公子今日为何来了陵丘?”她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没什么,我本想去昆仑,拜访一位故人,恰好路过而已。”
昆仑,心念的脑子转了转。“原来公子也要去昆仑。”
“姑娘也要去昆仑。不如,结伴而行。”呵……上钩了……心念笑了笑,算是应允了。
陵丘再往西,就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村落了,因此,风餐露宿是难免的。
那天晚上,二人在大漠中休息。
背靠石壁,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漠,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心念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许皇后教她的一首歌谣,不自觉地哼唱起来,“奇正回字方阵排,敌多我少疏阵开。团团圆阵似龟壳,密密数阵敌难拆……”
“聿君。”沈梦从篝火旁拿着烤好的吃食走了过来,“方才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心念接过食物,“不过是一首歌谣罢了。”她看了看沈梦,又唱了一遍:“奇正回字方阵排,敌多我少疏阵开。
团团圆阵似龟壳,密密数阵敌难拆。
冲锋宜用锥形阵,侧袭包抄雁行来。
钩子灵活易改变,玄襄不过旌羽外。
水阵进退需谨慎,大火一过天地白。”
“是阵法歌吗?”沈梦问。
“是啊。在很多人看来,阵法毕竟是用兵之本,所以他们会把这些阵法编成歌谣,让自家子弟从小熟悉,”心念说。
“在很多人看来……呵……用兵之本,这恐怕有点过了。”
“嗯……”心念咬了口兔腿,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我觉得,用兵之本,当为谋略。”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也。”沈梦说。
“正是如此。哪怕到了兵戎相见之时,也是用计为上,用阵为下;偷袭侧袭为上,正攻强攻为下。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为上,正大光明为下。”心念放下兔腿,认真地说。
“不错。所谓用兵如神,不过是想旁人之未想,算旁人之未算,用旁人之未料,做旁人之不敢。”
“用旁人之未料,做旁人之不敢。”心念点了点头,“说得好。有些手段,有些做法,确实为那些正人君子所不耻。有些书生,连夜袭都见不得,都要骂上两句无信无耻。可那又如何,该用的,不该用的,不还是照用吗?只要是为了保家卫国,什么手段不能用,什么代价又不能付出?卑劣一些又如何,凶残一些又如何,只要本心不变,就可以了。”
云心念她领兵十载,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半是靠她对天下形势准确的分析和判断,另一半就是她在战场上令人捉摸不透的计谋。不过那些卑劣至极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去用的。当然,她有些做法也不见得有多拿得上台面。见沈梦久久不回话,心念啃了一口已经冷了的兔腿,自嘲地笑了笑,说:“我这么说,确实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非也。”
心念愣了,只听沈梦继续说,“聿君,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只不过,是选了家国大义,明知不可以而为之。”
过了良久,心念抬起头,看着沈梦,笑了笑,轻声说:“浮生,多谢……难得有人,会这么说……”
昆仑,群山耸立,此地有鸟兽成群气象万千,亦有终年严寒了无生气。但江湖四大门派之一的昆仑,就驻扎在这里。不过玄门第一代掌门选的可是一个好地方。此处群山环绕,地势形如莲花,玄门就坐落在这莲花的花蕊之上。
“师兄,师兄!”刚到山门,就有一个身穿鹅黄色散花裙的女子跑了过来。
沈梦一把拉住了差点儿刹不住跌倒的她,柔声说:“影儿,小心点。”
温影看了一眼沈梦身侧站着的云心念,问:“师兄,你居然……”
“咳……不得胡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正好要来拜访师叔。”沈梦的脸有些红。
“是吗?”温影看着心念,眨了眨眼睛,“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聿君。”
“聿君姐姐,真是不巧,我师叔他……”温影话知说道了一半。
“师叔可是出什么事了?”
温影摇了摇头,“不是。师叔他呀……”说着,她往前了一步,“被人缠住了。”
“不知是何人,竟能将师叔缠住。”
云心念也是和问真问无愧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也见过他死缠烂打的功夫,也知道这人脸皮其厚无比。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缠住呢?
“此人啊,是燕国人,姓云名悠。”
悠娘!
话说,云悠是四天前到的昆仑。她来昆仑,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考证凉国书籍中的一些东西。玄门有规矩,藏书之地,非本门弟子不能入,但云悠登门求教,问无愧又不好拒绝,只能亲自一一解答。
“不知长公主来昆仑所为何事?是不放心令妹吗?”多年不见,问无愧还是这般。
“这倒不是。此来,是感谢当年问掌门告知之恩和相助之恩。若非如此,大祭司不可能这么爽快地答应。”
“离息之毒,解了?”
“是。”但心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过多,“这些天,舍妹可有打扰到问掌门?”
“打扰,倒也算不上,难得有这么规矩的人来昆仑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我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听完心念的叙述,云悠愤愤不平地说。
“悠娘,人家是江湖人士,散漫惯了,或许是有些不羁,但绝非无礼。你细想想,是不是?”
云悠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是。”
“问无愧此人,行事是有些随意,但他心中自有分寸绝不会逾矩,而且此人是真性情重情义。”心念说,“悠娘,你也想一下,你为了修书,是不是把人家逼得太紧了?从卯时问到亥时。”
“可是……姐姐,若是他肯让我进藏书之地,自行翻阅的话,我也不至于这样吧。”云悠解释道。
“这是人家的规矩。宫里潜文阁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云悠明白。”云悠嘟着嘴说。
晚上,沈梦拿了两坛玄门自制的仙米酿找心念聊天。
“怎么?”沈梦看着心念拿起酒看了看又放下了,颇为不解。
心念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说:“我,不胜酒力,故而从不饮酒。扫了你的兴了。”
见她这么说,沈梦也不好强迫,只是把酒放到一边,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直率洒脱之人,会去饮最烈的酒,不醉不休。”
“很多人都这么以为,但他们都猜错了。我一直觉得,喝酒误事,故而从不碰它。”心念嘴上这么说,但是她何曾不想和两三好友一起,推杯换盏,一醉方休呢?她何曾不想在愁苦万分的时候借酒消愁,清醒时又是新的一天呢?她又何尝不羡慕那份潇洒,又何尝希望这种时时刻刻的清醒?
沈梦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拿起茶壶,往心念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说:“聿君,既然不喝酒那就饮茶吧。这是这一带特有的茶和做法,你尝尝。”
“不错,这种茶喝完之后可御寒。”
“好眼光。高山之上,终年寒凉,所以先人将茶、盐和牛羊乳一起煮以抵御严寒。”沈梦解释道。
心念看了看四周环绕的高山,狡黠一笑,问沈梦,“浮生,你看,此处如何?”
沈梦知道她是从打仗的角度来问,便回道:“虽然说不是什么关隘要道,兵家必争之地,但确实是易守难攻。”
“嗯。这里四周环山,而且山都不低,只有山门对着的那一条道路。所以说,只要布置得当,百余人就能把这里守的严严实实的。”心念说,“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相当致命……”
“水源,粮草。”沈梦说。
“正是。我上山的时候看了一下,这里的全部用水都是从山下外门弟子居住的山沟里运上来的。而且应该还是每日都运。也就是说,玄门内门,几乎没有存多少水,也没有水源。”
沈梦点了点头,“这便是玄门最大的软肋,多少代掌门绞尽脑汁,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用解决。”心念说,“因为此处环境,确实是太过恶劣了。尤其是晚上,太过寒冷,冻了一夜之后,战斗力肯定会被削弱很多。一般来说,顶多能熬五天,所以,内门的水,只要够喝一周就足够了。只是喝而已,倒也不用存太多。浮生,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玄门内门,一般是怎么灭火的,不是用水吧。”
“确实不是。”沈梦回答,“这里水极为宝贵,不会轻易浪费,绝大多数还是用湿沙土。”
“沙土……用来灭地上的火还可以,如果着火之处在房梁上的话,就没那么方便了。或许,直接用石头会更好些。”
“灭不如防。内门用火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见再聊下去,玄门内门的所有东西都要被心念看穿了,沈梦立刻转移了话题,“聿君,若是无事的话,这几日,我带你去周围走走,看看风景可好?”
“好啊。”心念欣然应允,“早就听说昆仑有不少奇观,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有这么好的机会,焉有不去之理?”
昆仑山中,有河出焉。河北岸,有一眼清泉,纵使冬季严寒,此泉也从不封冻。从泉眼中喷涌而出的泉水晶莹透明,清冽甘甜。
“聿君,你可曾听过,这泉水的传说?”沈梦放下茶杯,问。
“嗯。看过。传说,这泉是西王母瑶池中的琼浆所化。”心念回答。“虽说,这种传说不知可信与否,但是这泉水甘甜,被称为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这种志怪之书你也看过?可是偷看的?”沈梦打趣道。
“是,也不是。”心念想了想说,“这些书毕竟不是禁书,闲暇时看看倒可以,只要不耽误正课,先父先母也不怎么管。反正我觉得,书,只要无害,皆可看。”
“但我亦见过,不少人将无害与有益混为一谈。可笑。”
“何为有益,何为无益?不然怎么会有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呢?”
沈梦温润一笑,看了看天,说:“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心念摇了摇头,说:“浮生,在这霏霏白雪中,饮一杯热茶,话遍四海天涯,又有何不好呢?”
“真是可惜了,你不饮酒。不然在白雪漫天之时,去玄门后山的亭子里,温一壶酒,弹一曲琴。是何等潇洒?”沈梦说。
“是挺可惜的,我不喝酒确实太扫兴了。”心念说,“浮生,要不你去我那里,待到初雪之时,在梅花树下,用冰花化的水和初落的花瓣烹一杯茶。就当我赔罪,可好?”
“好。”
一转眼,就已经到了腊月,心念和沈梦几乎把昆仑逛了个遍,但云悠那边,问题还没有问完。“悠娘,该回去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除夕家宴了。”
“姐姐,你看,这么多需要考证的地方还没有考证呢。”云悠委屈地说,“这段时间跟温影姑娘聊天聊的有点儿多了,也不知回去以后皇兄会不会说我。再说了,二哥不还在南境吗?今年南境不是有战事吗?”
“无妨,兄长不会说什么的。你若是想继续考证,可以等开春以后再来。南境那边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老二峋之陆仪都已经回去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姐姐好好休息,云悠告退。”
然而,心念并没有去休息,而是拎着一壶茶,去了后山的亭子,沈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聿君,这就要走了?”
“是。”心念抿了一口茶,“在不启程就赶不上除夕了。浮生,你,不下山吗?”
“始终是要下的,不过没那么快,师叔说,今年难得大家都有空,要一起在昆仑过年,不然太冷清了。”
“冷清?”心念笑了出来,“我到觉得,有问掌门在哪里都不会冷清。”
“是,再加上阿幻和影儿,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心念看着天上的月亮,悠悠地说:“就像我家,只要有小五在,那绝对是不会冷清的。”
沈梦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给心念斟了一杯茶,“聿君,这一杯茶,以茶代酒,算是给你饯行的。”
心念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浮生,我去之地,并非天涯,倒也不必如此,你我二人,也不是不能再见,不是吗?”
“是。”沈梦说,“是我矫情了。只要两个人都在这世上,总会有再见之日。”
“就算不能面见,也可书信联系。”心念说,“浮生,我写信给你,你可要回啊。”
“好友来信,焉有不回之理。”
突然,心念想起了云恒,她和云恒,又何尝不是好友,可是最后又如何?从四面楚歌之后,她再也没有云恒的消息了。不是找不到,而是云恒既然不愿,她也只好作罢。她和云恒,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沈梦呢?这些天,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沈梦和她,总会有一日要兵戎相见。不过,幸好,现在还没有。只要还没有,那就还好,还有机会,做朋友。
正在她沉思之时,耳畔响起一道悠扬的笛声。她抬起头,看见沈梦站在那里,面对着群山,吹着一只骨笛。骨笛的声音很好听,清越悠扬,与竹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笛音在广袤的天地中散开,又有几缕被高山挡住,幽幽地飘了回来。笛音似凤鸣鹤唳,动听无比。心念沉醉在者音乐里,许久都没有出来。
晚风,吹动了远处门檐下的银铃,铎声摇落。清脆的铃声和笛音混在一起,散在昆仑冰冷的朔风里。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纯净,静谧。心念突然想起诗经中的一首,轻声吟唱出来,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山水田园之间,远离红尘之处,原是这般宁静,这般美好。
心念在音乐上算不了登峰造极,但她还是听出来了。尽管沈梦将这曲子改了许多,这还是《高山流水》的调子。
高山流水遇知音。
书中有载: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听之。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