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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二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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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显然是个急性子。按了一下门铃,门没开,立即握起拳头“哐哐”敲门。
“哥!”门外的少年人急哄哄地喊着,“开门啊哥!给你带了鸡蛋饼,还热乎的,加了三个蛋呢!”
陈朔一听这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隔着门冲外面喊:“干嘛呢?昨天还当我是神经病,今天又来,不怕被我传染了?”
吴宥看陈朔这番做派,心头明了门外的是陈安,想起这兄弟俩,不由觉得好笑,撇开脸弯起嘴角,脑海中浮现出昨天的场景。
却说昨天中午,吴宥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陈朔家门口。刚好赶上陈安为哥哥送饭,戏精附体,丧着脸自顾自演了一出戏。叫前段日子将将成年的天真小少年陈安大开眼界,几乎相信自家堂哥是个朝三暮四始乱终弃的渣男。
陈安跟陈朔长得有三分相似,连脸上那傻乎乎的表情都十足十的像。陈朔眼睁睁看着蠢弟弟被三言两语骗得呼呼转,捂脸不忍直视,叱骂道:“你个沙雕,他在骗你,看不出来?”
陈安抱着饭盒,听吴宥编故事入了迷,到了伤心处,鼻子抽抽。正要问点细节,好帮吴宥鄙视自家堂哥,却被堂哥怒骂,立刻回骂:“你个敢做不敢认的渣男!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亏我还让我妈给你介绍女朋友,结果你喜欢男的也不说,喜欢男的就算了,还、还把人睡了就跑!渣男!”说到最后,话音中甚至还带了丝哽咽。
陈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蠢的弟弟?还没开口,却见吴宥敞开胸怀搂住陈安,小声说:“这位小弟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别骂你哥哥,听到你骂他,我好伤心啊。”
陈安连忙安慰:“兄弟,真是对你不住,我哥这么渣,你就放弃他吧,他爹妈就他一个孩子,不可能让他搞基的,你看开点。”
吴宥霎时睁大了眼,遂而一闭,再睁开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双脚原地跺了跺,蹲到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住,嚎啕大哭。陈安见状,也半蹲着,边拍他的背边说:“看开点,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啊,未来日子还长呢,你非得吊死在我哥这一棵树上嘛?”
吴宥演得如痴如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呜呜呜……”
陈安喏喏:“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我都想哭了。”
吴宥抬头,哭红了的眼睛看向陈朔,嘤嘤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陈朔,你负了我,你负了我……但我不能怪你,你我从此,两不相欠吧。”
折子戏正演到高潮,演员的演技炉火纯青,连陈朔本人都认真想了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出了拔屌无情的事,就在三人僵持时,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拖沓,陈朔从回声中听出这是对门那位喜欢说三道四的八卦大姐。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楼梯拐角处飘荡起一块红色裙角,陈朔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吴宥拖进家门,再一划拉,行李也跟着进了门。
这时,大姐到了门口。看到陈朔,先是喘了两口气,喘气的空当小眼睛滴溜溜地往陈朔身后瞟,看到探出半个脑袋来的陈安和背影一抽一抽的吴宥,痴肥的脸笑了起来,小小的五官挤到一起,说:“呦,小陈,家里搬了人进来啊?”
陈朔掩上门,只露出个脑袋,不失礼貌地笑笑:“是。大姐出去买菜啊?”
大姐踮起脚尖伸直粗短的脖子往门缝里头看,“是哦,现在菜越来越贵了,不仔细挑挑还买不到新鲜的。诶,你这位朋友,个子挺高啊?有女朋友没?做什么的?”
陈朔维持住笑容:“大姐,你看我这朋友刚搬进来,还没收拾,我就先进去收拾收拾,先不聊了哈。”
说完,陈朔迅速关门,将大姐探究的眼神关在门外。
打发了八卦的邻居,陈朔才有功夫来应对家里的演员。陈朔上前,说起话来含了情绪,不高兴地开口:“你神经病啊?”
神经病不理人,一旁的陈安打抱不平:“哥,你说话注意点,你这样子说话,他又该哭了。”陈安拍拍吴宥的肩膀,小声说,“我哥才是神经病,你别理他,你……你在干嘛?!”陈安转到吴宥面前,看到眼前这笑得捂起肚子的大高个,瞠目结舌,“你神经病啊!”
吴宥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捂住肚子笑倒在地上,翻来滚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哈哈哈……陈朔你弟弟太好玩了哈哈哈……”
陈朔闻言,踹了吴宥一脚,“你特么才是傻,有病啊?”
这一脚踹在吴宥身上不痛不痒,吴宥扒着沙发,艰难爬起来,说:“好玩嘛,你看他那样子,被我骗得呼呼转,真可爱。”
陈安好歹是个成年的孩子,先是被骗,紧接着被当成小孩子对待,哪里会不生气。指着吴宥气呼呼地问:“哥,你从哪里认识这个神经病的啊?”
吴宥被陈安一指,不知是笑好了还是怎样,木着张脸看着陈朔。陈朔想起从认识起,这人就是喜怒无常,心下一惊,拍下陈安的手,“平时怎么教你的,用手指人不礼貌。”
陈安察觉到堂兄的变化,有些奇怪,语气好了些,接着问:“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我以前都没见过。”
陈朔偷偷瞧了眼吴宥,见他虽然还是盯着自己,但神色缓和,不像生气的样子,舒了口气,把手背到身后,装逼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陈安:“说来话长就慢慢说。”
陈朔对堂弟一向有求必应,堂弟说慢慢说,他便从头到尾慢慢说了一遍。
陈安初始还认真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陈朔话音落下,陈安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按了按,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陈朔甩开,“干嘛?”
陈安委婉道:“哥,最近我妈他们医院来了个新医生,听说技术特别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朔不解:“什么意思?”
陈安把饭盒塞进陈朔怀里,“那个啥,哥,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先回去问问,等下给你打电话,啊。”
话音一落,陈安拔腿就走,堪称落荒而逃。陈朔满脑疑惑,过了一晚上,怎么连自家弟弟都看不懂了?
“什么意思啊?”
陈朔看了眼吴宥,吴宥唔了一声,反问:“他妈妈的医院,是哪个?”
陈朔答:“二院。”
吴宥笑:“你弟弟是在问你,要不要去精神科看一下?”
二院,正是H城的精神病院。
“靠!”陈朔怒而掀桌,“白费我那么多口水,没想象力的臭小子!”
回忆戛然而止,吴宥心想:陈朔这人真有意思,我脸色一和缓,他就贴上来,稍微板板脸,他又跑得比谁都快。趋利避害到这种程度,确确实实是一种本事。不过,还怪好玩的。
吴宥笑看兄弟俩隔着门扯皮。外头的想要进来,里头的佯作生气,看着吵吵闹闹,实际上亲密无比。
两人吵闹一阵,陈安总算进了门,鸡蛋饼被呈到陈朔手上,被后者无情放到一边。
陈安噘嘴:“哥,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原谅我?”
“不是不是。”陈朔解释道,“我早饭吃过了,留着中午吃。”
陈安笑开,说话间道清来意:“哥,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明天就去B市上学啦。”
“明天?明天才二十七号,你那么早去干嘛?”
陈安回:“军训啊。”
“我送你去。”
“不用啦,我想一个人去上学。”
陈朔急了,“你那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行?”
陈安:“我可以的,东西都快递过去了,我就一个人。哥,我都是成年人了,你们怎么还管这么紧。”
“什么成年人不成年人的,你再大也还是我弟弟……”陈朔反驳,可看到堂弟脸上恳求的神情,心一下子软了,说,“算了,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耶!”陈安喜笑颜开,乐滋滋道,“我已经说服我爸妈了,就差你了呢,哈哈哈。”
陈朔白眼:“真拿你没办法。”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句,转眼到了午饭时间。陈安想着妈妈烧的饭菜吃一顿少一顿,临行前更是一顿都不想落下,一到点就往家赶去。他这一走,家里瞬间清净,陈朔与吴宥相对无言。
吴宥羡慕道:“你跟你弟弟感情真好。”
陈朔还沉浸在弟弟不需要自己的失落中,有力无气地应话:“那是,陈安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没空带他,都是在我家长大的,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娃娃。这一眨眼间就不需要我了,真是伤透我一腔慈兄心肠。”
吴宥被他这幅断肠模样逗笑,好似想到些什么,神情恍惚,片刻后低声说:“我也有个弟弟。”
陈朔:“哦。感情很好?”
“嗯。比我小很多,我六年级的时候才出生。刚生下来这么大一点。”吴宥伸手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小小的,软绵绵的,跟没骨头一样。我十一二岁的年纪,抱着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慢慢长大,我给他换尿不湿,喂他喝奶,唱摇篮曲给他听……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细细小小的声音,还有些口水音,一见着我就扑着要我抱,喊我‘哥哥,哥哥’。”
陈朔:“后来呢?”
吴宥笑了笑,好似喃喃自语:“后来啊,后来我就长大了。”
陈朔听他的话语中,似是惆怅,又似哀伤,想要再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坐着。吴宥这状态没维持多久,一会儿便回过神来,说:“诶,都中午了,你还没蹲马步,赶紧的,收拾好,练功去。”
练功是辛苦的,吴宥是严厉的。
一开始蹲马步还算能坚持,结果还没等陈朔适应,吴老师立即将俯卧撑、长跑、举铁等等等事项提上课程。陈朔自此每天欲仙`欲死,胳膊腿酸疼得好似不是自己的。每天早晨清醒都得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能离开床,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开始没几天,陈朔收到了地府寄来的快递,想不到地下的快递居然这么慢,整整寄了一个星期才寄到。陈朔满怀期待地打开,包裹中用信封包了一张卡,另外还放了个玄黑色的盒子。
盒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陈朔掂了掂,足有十来斤重。将盒子打开,里头放着根铁链,一头缠了圈白色的皮。陈朔伸手摸了摸,硬梆梆的,握在掌心会有些寒意。陈朔用力想将其拿出来,可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铁链还是纹丝不动。
陈朔看向吴宥,无辜地眨眨眼:“拿不动啊。”
吴宥:“你得先认主,对,就是跟小说里写的那样,滴个血上去。”
“这么土。”陈朔吐槽道,手上却麻利地拿过水果刀划了一道,滴了点血上去。只见方才还死气沉沉的铁链霎时光芒大盛,陈朔赶紧闭眼,动作慢了,眼睛被光刺得生疼。许久,光芒暗下去,陈朔才敢睁开眼睛,再看铁链,又同刚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嗯?”陈朔转头去看吴宥,吴宥示意他去拿。
陈朔不疑有他,只一伸手,丝毫不费力地就将铁链拿了上手,竟好似捏了一团棉花在手心。
吴宥解释说:“锁魂链认主,一个接引使只能有一条,就跟你刚才那样,你拿不起我的链子,同样,我也拿不动你的。不过,这个链子对于魂魄来说,一旦缠身,便如泰山压顶,再强大的魂灵也不能挣脱它。”
然而,武器是强大的,学会使用武器的道路是艰辛的。
陈朔哭哭啼啼地想着,夜半三更,抱住自己被锁魂链鞭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哀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电视剧里舞鞭那么帅气,而我,却如此衰气。
到了中秋前后,陈朔使用锁魂链时终于不再轻易打到自己身上,吴宥大喜过望,表示要吃顿火锅庆祝庆祝。
吃火锅也不想出去吃。
吴宥丧心病狂把陈朔赶出去要求他把火锅打包回来,陈朔一脸懵逼,但屈于淫威,只能骑上小毛驴出门。小毛驴前段时间被斥巨资修好,如今除了样貌丑了点,倒是不影响使用。
这个时间段大路车多拥挤,陈朔机智的抄了小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欢快地骑着。骑着骑着,眼皮一阖,毫无预兆地晕死过去。
陈朔是被人戳醒的。
睡梦中迷迷糊糊,似乎有人一点一点戳着自己的脸颊。陈朔昏昏沉沉,几次想睁开眼都睁不开,最后心中默念刚学会的《清心咒》,猛一开眼,便瞧见自己身旁蹲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了两个麻花辫,剪了个齐刘海,穿着条粉色的公主纱裙,眯着眼甜滋滋地笑着。见陈朔醒了,用软绵绵的声音小声撒娇:“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挖出来给湘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