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婉兮清扬

8、chapter 7

　　考试结果第二天就下来，安春来的分数创历史新低。
　　她紧紧捂住卷子的右上角，不想被任何人看见那个分数。
　　前面伸过来一只手，猛的把她的卷子抽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抢回卷子，紧接着，孟文航阴阳怪气的强调响了起来：“啊哈！安春来你怎么就这点分啊！”
　　整个教室他们的附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
　　安春来刹那间愣住了，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马上，她的眼眶红了一圈。泪珠悬在眼眶里，她却使劲地憋住，让它不要落下来。
　　孟文航随即便明白自己这样做已经闹出事来，也怔在那。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手指却张开来，卷子飘落到地上。
　　安春来动也没动，只是张大眼瞪着孟文航。
　　她的嘴唇抿着，背挺得直直的。
　　空气都仿佛凝住，绷得死紧。

　　夏远彤和苏开对望一眼，夏远彤扯了扯孟文航的袖子，示意他道歉。
　　这下，孟文航终于动了，他蹲下去把卷子捡起来，折好，递到安春来面前。他嗫嚅着：“对，对不起。”
　　安春来移开目光，接过他的卷子，可牙齿仍死死的咬着下唇。
　　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孟文航有些急了：“安春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啊！”
　　可安春来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夏远彤又拉了拉孟文航的袖子，要他坐下来。
　　等所有的目光都不再注意到这片地方的时候，安春来趴在桌上，嘤嘤地哭了出来。
　　闷闷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到前排，孟文航转过脸，仿佛还想说什么。可马上，他还是被夏远彤扯回头。
　　夏远彤小声斥责着：“你现在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我真不知道会成这样啊！”
　　夏远彤这时候也有点生孟文航的气：“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就去做？拜托你想事情想清楚点好么？”
　　孟文航支吾几声，想反驳又不知能说什么。
　　夏远彤看他沉默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交给苏开吧！”

　　安春来的头埋在双臂之间，肩膀轻微地颤动着。
　　卷子被压在手下，抓住它的手握得紧紧的。
　　这样的分数，对安春来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耻辱。她从小长这么大，成绩一向很好。而她心里，对成绩的看重，也是事实。
　　这和家庭学校的教育是分不开的，成绩，决定了一切。
　　不论她再怎么羡慕着那些成绩不好的孩子，但，分数高的时候，她会很开心。
　　这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虚荣。
　　现在她只觉得丢脸，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躲起来。

　　肩上被人轻轻的碰了下，然后，安春来听到苏开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朵边响起。
　　很近很近的感觉，那么轻，但却又那么清楚。
　　“别哭了，好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要她不要再哭了，却让她心里的酸涩更多更快的涌上来。
　　苏开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别哭了，好吗？你再哭……”他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语气里的无奈，让安春来的心又紧了一下。
　　她抹抹脸，抬头看向苏开：“你不用管我。”
　　她不想这么倔强的，可是，她又不愿意表现的那么柔弱。
　　苏开无奈而温柔的目光正看着她：“可是我不管你，我又能管谁呢？”
　　安春来本来想好的话全忘记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的这句话，为什么会让她觉得高兴，又夹杂着些害怕呢？

　　她只能低下头，听着苏开说：“还在生他的气吗？”
　　安春来摇了摇头，其实，与其说她在生孟文航的气，倒不如说她在气自己。
　　“那就好。”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你，很在意自己的成绩吗？”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苏开盯着她，一瞬不瞬，“因为关心你。”
　　安春来的心嘭嘭跳起来。
　　她终于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开笑了，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拿过她手里的试卷，说：“我来给你讲讲这几题吧！”
　　安春来听着他讲题，目光时不时偷偷绕到他的脸上。
　　他真是一个聪明的男孩子，聪明而且，善解人意。

　　放学的时候，苏开看着孟文航，对安春来说：“你还是告诉他一声吧。”
　　“告诉他什么？”安春来没听懂。
　　“告诉他你不生他的气了。”苏开轻笑，“不然，我怕他会傻了。”
　　傻了？安春来朝孟文航看去，也不由的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正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嘴巴里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问夏远彤：“他怎么了？”
　　夏远彤瞥一眼孟文航：“他正想着怎么再给你道歉呢！”
　　正说着，孟文航猛的站起来，直直转过身朝着安春来，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嘴里大声说：“对不起，安春来同学！”
　　倒把安春来也吓了一跳，等她平静下来，便说：“没事，我没有生气了。”
　　孟文航马上眉开眼笑：“真的？那可好！”
　　似乎再无芥蒂。
　　孩子时的感情，也许会有偶尔的争吵，恢复起来却总是快速非常。

　　但从此之后，孟文航倒的确收敛不少。也许是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开玩笑的。而无心的玩笑，又有可能伤害到无辜的人。
　　没多久，他们再次认识到这一点。
　　起因不过是同学之间普通的玩笑，甚至毫无恶意。
　　那两名同学离安春来他们这一块的座位，距离不超过一米。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事后，即使事情过去很多年以后，安春来回忆起来的时候，犹自心惊。
　　当时，张同学和沈同学本来正说着什么话，互相之间的脸上都笑容满面。
　　张忽然想起最近大家对沈的调侃，便也多了句嘴：“最近你很被老师关照啊！”不带任何讽刺。可沈这些日子以来本来就对班里关于自己的玩笑话烦恼不堪，此时经过张一说出，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的脸色蓦的变了，一把抓起手边的圆规，拉过张的头就狠狠的戳了下去！
　　而后面的女孩子都大叫起来，安春来瞪大眼捂住嘴，看见血从张的头上渗出来，滴到地上。
　　教室里充斥着异样的安静。
　　他们都吓坏了。

　　苏开推了把孟文航：“快去喊老师来！”又马上转头对另一位男同学说：“我们先把他送去医务室！”
　　孟文航跑了出去，而苏开他们也背着张，往医务室那边去了。
　　只剩下沈，呆呆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圆规，忽的大叫一声，把它扔在地上。
　　圆规的针尖，染成了红色。
　　沈一边往后缩，一边摇头，嘴里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有几位同学扶住他，让他坐好。
　　安春来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血迹，心猛烈的跳着。
　　那本来只有零星的几点血，在她眼里却像是突然放大了好多倍，变成一滩。
　　只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过所谓的校园暴力，如今竟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许多人的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

　　夏远彤走到安春来的这排，关切的问：“春来，你没事吧？”
　　安春来被她这一问从那血色中惊醒过来，眼前的女孩子也显得十分镇定，她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
　　夏远彤点点头：“大家都被吓到了。”
　　“这就是校园暴力吗？”安春来不禁自言自语。
　　但她的声音大了点，被夏远彤听了进去，她忽然咧嘴笑了笑。她的笑容里含着些什么安春来看不懂的东西，她说：“这还远远不够呢！”
　　安春来愣了愣，喃喃着问：“你怎么知道？”心里更激烈的翻腾着，这还远远不够？那什么样的才叫做暴力？真的非得要闹出人命来吗？
　　夏远彤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处，她轻柔的嗓音在安春来的耳边响起。
　　“春来，这些，你不用知道。”
　　不知为什么，安春来听到夏远彤的话，心里忽然多了些酸酸涩涩的感觉。
　　自己一直以为很了解的朋友，现在却发现，她仿佛知道很多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她一辈子，不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的。
　　安春来很想抱一抱夏远彤，夏远彤却站起来，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原来，苏开和孟文航正走进教室来。
　　安春来问：“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圆规刺得不深，但是怕感染，现在应该已经被老师送到医院去了。”苏开边坐下来边回答。
　　“哦。”安春来放下心来。
　　苏开却看了眼沈，说：“但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安春来知道他在说关于沈的处分，便问：“你猜会怎么处理？”
　　苏开摇了摇头：“学校的事，我们哪猜得到？”
　　孟文航在旁边插嘴道：“不会要勒令退学吧？”
　　“谁知道呢？”夏远彤接起来。
　　大家都沉默下来。
　　两个都是自己的同学，什么样的处分才是恰倒好处呢？
　　又该是什么样的处分才会让他们这些学生们觉得恰倒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