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婉兮清扬

7、chapter 6

　　冬季的阴雨天格外的冷，手脚冻得冰凉，坐在教室里，安春来瑟瑟发抖。
　　苏开担心地问：“很冷吗？”他是男生，虽然身体不好，但不至于冷成安春来那样。
　　她朝手心呼一口气，抬抬眼皮：“有点，没关系的，我到冬天，手脚就冷得要死。”似乎还怕他不放心，又加上一句：“死不了的！”
　　安春来说完才自知有些不妥，偷偷从眼皮底下看一眼苏开，果然见他面色似乎变了。
　　苏开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活着也会很痛苦。”
　　语气同眼神一样的淡，那么平静，可安春来的心却有点难受起来。
　　他说，活着也会很痛苦。
　　是在说他自己的情况吗？她想起自己曾经去问过学医的母亲，提到哮喘这个病，除了不能剧烈运动，似乎也没有危及生命呀。
　　安春来不知道该怎么接苏开的话，可嗓子里又像是有许多话想要出来。
　　真难受，她想，她再也不会在苏开面前提到死这个字了。

　　正好学校为了体育中考，也做了一个新的决定。就是从此之后的课间操时间，都用来提高学生们的体育成绩。针对那几门考试项目，加强训练。
　　也难怪学校要这样做，因为中考成绩和每个学校的教学成绩是直接挂钩的。
　　安春来有点不情不愿的，她的确讨厌体育。
　　所以这几日的课间操，她总是拖着个脚步磨磨蹭蹭。
　　这天还下起了雪，雪花纷纷，缓缓飘落。落到地上，竟然不会立即化掉，倒渐渐积起层薄雪。一下楼，老师就要同学们围着学校跑步，从教学楼边的运动场开始，绕过教师宿舍和大门口再跑回来。
　　地上的雪顿时被学生们踩得七零八落，但还是有人不小心滑倒，惹来阵阵哄笑。
　　安春来看着这些热闹，自己的身上也暖和起来。
　　孟文航从旁边的树枝上捧起把雪，朝夏远彤扔去。却没对准方向，扔到了安春来。她呀的一声叫出来，抖抖头，头发上湿了一块。
　　有些气恼，安春来也朝他扔起雪团。
　　一时间，雪块四处飞，大家都边跑边打起雪仗来。
　　安春来本来是饶有兴致的参与其中的，忽然被一只手扯得开了些。她回头一看，是苏开。他仍旧安静地伫立一旁，只看着别人玩闹。
　　见她疑惑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苏开微微一笑，递去一块干净的手帕：“你的头发，都湿了，小心着凉。”
　　安春来接过手帕：“谢谢。”他真细心呢，竟然注意到自己的头发湿了。
　　“咦？大家快看！”不知是哪个观察仔细的男生看见了什么，大声喊出来。
　　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安春来和苏开同时看到学校门口的假山。
　　假山在水池中央，此时结上了漂亮的冰凌，一枝一枝交错成形，在白天的光照下，显得剔透而晶莹。
　　“真漂亮！”安春来忍不住赞叹。
　　苏开看着那冰凌，因为她的话而点头。
　　真漂亮的冰凌，折射着五彩的光，只是，如果太阳出来就会化掉了。

　　果然这年冬天冷得不行，这座南方的小城，温度竟也一直维持在零度以下。
　　期末考试的成绩放假两天后就可以去找老师查，但安春来徘徊许久，还是没敢。她的预感非常差，估计这次考试的成绩会很凄惨了。为了寒假过的幸福快乐，还是别知道成绩的好。
　　谁知道那天安母出门买菜，竟会在菜场碰见班主任。
　　本来，如果是平时两个人看见也就看见，打个招呼就算。正好班主任带着他四岁的女儿，安母就多了句嘴：“哈哈，老师你的小儿子很可爱啊！”
　　班主任当时就愣住了，脸部表情扭曲，等恢复正常之后，他对安母说。
　　“这次考试安春来考的不是很好啊……”
　　安母打听到了安春来的成绩之后，脸也黑了，当时就冲回家来。
　　这样一来寒假里安春来就被禁足了，只能够待在家里，按照父母的要求好好学习。
　　初八各个单位开始上班，父母的单位也不例外。
　　午后，她一个人坐在家里，在纸上有一笔没一笔的划着，十分无聊。试卷堆成厚厚一叠，摆在面前。
　　重重地呼了口气，安春来撑起脑袋，仰望天空。
　　按照她现在不稳定的成绩，再加上中考必须要考的体育她肯定很烂，她越来越担心。
　　如果还是这样发展的话，她能考上重点高中吗？

　　然而天是一片广阔的蓝，深浅不一。
　　仿佛，未来，是怎么也抓不住的。
　　安春来对以后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没过完十五，新的学期就开始了。
　　刚到学校，安春来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一开始是和蔼的询问，最后是严厉的批评。她暗暗想着，这大概就是先礼后兵吧。而她心里对这样的情况，是非常的抵触。她不希望被人在学习上要求得这么多，可是给所有人的印象，却是自己只能学习好一般。
　　她讨厌这样。
　　站在老师面前，安春来想起一句话来，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而自己一直都属于汤的范畴。
　　常常，在课外活动的时候，安春来会写作业边支起耳朵，帮旁边的几个把椅子围成一圈斗地主的同学盯梢。
　　他们娴熟地拿着纸牌，在手上摊成好看的扇形。
　　安春来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的手，她根本不会打牌。每次被人撺掇去斗地主，一拿到牌只觉得满手冷汗，头脑发涨，而且，她怎么也摆不出那样的形状。纸牌在她的手上总是凌乱不堪，散成一堆。
　　到最后，安春来只得安慰自己，你不是那个料，还是学习吧！
　　但其实，对于汤锅里的老鼠屎，她从来就是羡慕。
　　可是当有一天，对自己能不能学习好，产生怀疑的话，她到底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走出办公室，她竟然看见苏开站在外面。
　　他本来是背对着她的，身体前曲，靠在栏杆上。听见身后有声音，他转过头，刚好和安春来的视线对上。
　　苏开看着她，目光中有些隐隐的担忧，这让安春来忽然多了点高兴。
　　可是想到其他，她又沮丧起来。
　　她的情绪变化很明显的反应在脸上，被苏开看得一清二楚。
　　“回教室吗？”苏开问。
　　安春来点点头。
　　“那走吧！”今天他说的话比安春来多。
　　她还是点点头。
　　一起走在从办公楼去教学楼的路上，安春来一言不发，苏开也沉默着。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就够了，不用那么担心的。”
　　他这句话说完，在那一刻安春来的心脏猛的跳起来。
　　他，竟然把她现在的心情看得如此清楚？
　　她不由的停下脚步，站定，看向身边的男孩。
　　但他却没有停住，而是继续朝前走着。
　　环成圆形的楼梯，一圈又一圈。
　　两个人，各自在想着些什么。

　　元宵节的晚上，月亮圆圆的挂在当空。
　　母亲端来的碗里，漂着白白的元宵，满是香甜的气息。
　　安春来坐在桌子前面看着自己的试卷，一边看，还一边叹气。
　　母亲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桌前的女孩子的背影有些瑟缩。她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了安春来太多压力？
　　母亲关上了房门，安春来的视线也飘了过去。
　　卷子上错误的题目，其实大部分她都会，可是考试的时候，怎么就是容易错呢？
　　难道，这就是考试心态不好？
　　仿佛又给自己扣上了顶帽子，安春来觉得自己好累。
　　好累好累。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来回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她想起了苏开的那句话——“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就够了，不用那么担心的。”
　　是吗？真的可以吗？
　　和以前一样，不用担心，真的可以吗？
　　可是，她的心情是被看得透彻了。
　　但，他怎么能理解她的担心呢？
　　苏开，是成绩那么好，那么稳定的一个人啊！
　　他，怎么能理解？

　　开学没几日，班主任就通知要考试，数学。
　　“这是为了检测大家在寒假是不是有放松学习。”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着卷子，白色的纸滑在每张桌子上，刷刷的响。
　　安春来在座位上坐着，一下一下轻轻咬着手里的笔。
　　“很紧张吗？”苏开问。
　　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心，安春来很想点头。
　　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点了头，就是告诉他她真的很紧张。
　　她不想让自己的紧张，全部表现在他面前。
　　然而这个时候，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候，他们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