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婉兮清扬

3、chapter 2

　　课外活动班上总是很乱，一组那边传来骚动，嘈杂声越来越大。
　　安春来激灵一下，那个方位，正是裴惜的座位。她正看过去，裴惜已经站了起来，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前座的男生，脸涨得通红。
　　整个教室，刹那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裴惜。
　　“你刚说了什么？”裴惜的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前座的男孩却有点不明所以：“没，没什么啊？”
　　裴惜咬紧嘴巴，又突然松开：“我明明听见你说什么死什么的。”
　　男孩子像是想起什么，笑了出来：“这个啊，我在说昨天玩的游戏，一下子就死掉了。”他笑着笑着眼睛里透出惊慌来。
　　面前裴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说谁一下子就死掉了？”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清明，隐隐带着些疯狂。
　　安春来抖了下身子，赶紧跑到她身边，抱住裴惜。
　　“裴惜，裴惜，他没有说什么。”
　　裴惜在她的手臂下死命的挣扎着，安春来觉得自己的胳膊真像要断了般。

　　她不知道苏开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她过来的时候记得他明明还坐在那里，认真的写着作业。但她一回头，就发现苏开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他看了安春来一眼，就对着裴惜说道：“裴惜，不要这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
　　裴惜看着苏开，直直地看着，动作却停了下来。
　　班主任已经跑了进来，问东问西处理善后。
　　安春来承认苏开的那句话声音真的很好听，她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像被太阳照在身上一般的暖和。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效果，直到她看见裴惜的目光晃过来，夹杂着些害羞。
　　她看懂了那目光的意思。
　　手臂还隐隐的疼，裴惜已经被她母亲接走。
　　苏开已经再次稳稳地坐在他的座位上，看着书的眼神没有一点偏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放学后，苏开推着自行车从安春来身边经过：“还疼么？”
　　安春来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不了。”
　　苏开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安春来又是一愣，停在原地，觉得血往脸上涌来。
　　出了校园，她看着苏开骑上车，消失在人群中。心跳还是有些急，她想，他真是一个细心的男生，怪不得裴惜喜欢他。
　　只是，她忘记问一问自己，她可喜欢这样细心的男孩？

　　安春来很快意识到裴惜的事影响到了自己，她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上英语课的时候，老师固定要听写单词。
　　安春来听着个个都耳熟，可笔在纸上怎么也划拉不出，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下可糟了，教英语的刘老师，看上去粗犷，性子也烈，特别容易来脾气。每次听写错误特别多的同学，都被叫到他的办公室，挨个挨个的打手心。他用的是条薄薄的木板，两尺来长，不到一寸宽，打起人来并不特别疼。可只要刘老师往那儿一站，就特别有气势，叫每个人被惩罚后都心有余悸。
　　她正胡思乱想着，眼睛一瞟，就发现同桌苏开的听写纸几乎摆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的答案依次写在上面，安春来看的清清楚楚。
　　脑袋没有多想，刷刷刷，她就照着答案在自己的纸上写了起来。

　　交上去的时候刘老师看了安春来一眼，目光诡异。
　　她的心嘭嘭直跳，忍不住胡思乱想。
　　该不会刘老师发现什么了吧？
　　偷偷从眼皮底下看出去，再经过高高的书堆，老师神情如故。
　　但剩下的大半节课，安春来怎么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
　　一直忐忑到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她猛的一惊，像从一场难以解脱的噩梦里醒来。
　　目送老师抱着讲义远去，她终于明白有些事到底是做不得的。

　　苏开正把他桌面的课本合起来，一举一动，认真专注。
　　“怎么那么好心把答案给我看？”
　　安春来踌躇一会，还是问出来。
　　苏开无辜地望向她，眼神清亮：“什么答案？”
　　安春来和苏开互相看着，终于同时笑出来。苏开调皮地眨眼：“我看你空白那么多。”
　　“是呀，单词没记住。”安春来学他眨眼睛，却差点翻成白眼。
　　苏开摸摸下巴，故作严肃：“同学，要好好学习。”
　　安春来笑得趴在桌上。
　　午后的阳光洒满教室，所有的孩子都仿佛被光笼罩。

　　裴惜第二天，几乎没能好好的和安春来说一句话，就被母亲匆匆接走了。安春来看见她手上提着大大的档案袋，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一晃而过。一直到晚上，总有点什么不好的感觉在心里。
　　很快她就知道了当时她想到的是什么，因为隔天班主任就告诉班上的同学裴惜转学了。
　　夏远彤身边的座位空了出来，很刺眼。
　　班主任说这些话的时候，夏远彤忽然朝安春来看了一眼，安春来看懂了她的意思。
　　放学后，我们去裴惜家吧！
　　她知道她是在说这个，她点了点头。
　　夏远彤微笑着转过脸。
　　苏开的声音突然小声的响起：“你要去裴惜家？”
　　安春来愕然：“你怎么知道？”
　　他笑得高深莫测。
　　她想了想，说：“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开看着她，看见她眼睛里写上了期待，他说：“好。”

　　下午的风比早上来得柔和，而且已经快四月，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
　　苏开走在安春来和夏远彤的身边，推着车。
　　两个女孩子小声的说着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见。她们特意和他隔了点距离，仿佛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话传不过去。
　　裴惜的家快到了，拐过眼前的巷子，再走几步的那幢房子便是。
　　苏开停车的时候，听见安春来对着自己说：“我们先上去，你找３０３就成。”
　　他点头，女孩却根本没等他反应已经咚咚咚上了楼。
　　等苏开上到三楼，就看见安春来和夏远彤沮丧地站在楼梯口。
　　“怎么了？”他问。
　　安春来指了指门口，门正开着。
　　“已经搬走了，现在是别人正搬过来。”
　　她说着扁起嘴，很委屈。
　　她接下来的话声音很轻，只被夏远彤听到。
　　“亏了我还特意找了苏开也来……”

　　裴惜忽然在安春来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让她很久才适应。
　　但日子总是继续着，时光一晃过去。

　　近五月的时候，天气开始热起来。
　　大朵大朵白色的栀子花被摆在篮子里，有盛开的，也有含苞的。小贩蹲在篮子旁边，叫卖着：“栀子栀子，五毛钱一朵。”
　　安春来喜欢买一大把进教室，放在随处可见的透明塑料碗里，奇异的和谐。
　　如今已快进夏天，每逢那些男生们在球场上肆虐了回来，都喜欢让脚无拘无束。教室里的味道，便会十分的诡异。
　　酸味和臭味混在一起，叫班上的女生总是讨论着该不该去买瓶空气清新剂来。
　　所以，栀子的香味在这个时候很有用。

　　不过苏开和那些男孩总是不同。
　　他仿佛一直是那么清爽干净的，连汗味都没有。
　　“你不喜欢踢球？”初中的孩子似乎更迷恋足球，大概和身高也脱不了干系。
　　苏开愕然的看着安春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安春来摸摸头，嘿嘿笑：“只是奇怪，你总是特别干净。”
　　苏开放下手里的课本，沉默一会，才幽幽的开口：“我有哮喘，不适合进行剧烈运动。”
　　安春来撇嘴：“剧烈运动有什么好，臭汗淋漓的，我讨厌体育……”她说着忽然停下来，因为她看见苏开正望向窗外，目光不再凝聚在一点上。
　　但安春来知道他在看着什么，他在看着运动场。
　　她还知道，现在他眼里的神情，叫做羡慕。

　　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苏开收回目光，看看安春来：“不过没关系，书里的世界很大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一瞬间安春来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了，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面前的男孩子，其实和所有十二三岁的孩子都一样。
　　他们都还是孩子呢！
　　安春来喃喃：“未来的路还很长……”
　　她已经不记得这句话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了，但是那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
　　不仅仅是在安慰苏开，也许，还在安慰自己。

　　期末考试没考好的安春来，整个暑假一直沮丧得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是初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考的太好的缘故，所有的老师都以为安春来成绩一流。所以在她考的不好的时候，都会来盘问半天，虽然是关心，却让安春来更加不安。
　　她衷心的希望老师不要把目光凝聚到自己的身上。
　　可还是事与愿违，暑假到一半，老师打来电话，通知她去学校上课。
　　小声分辩一句：“现在还没开学呢！”
　　老师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根本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第二天，安春来才知道，是数学竞赛辅导班的上课。
　　心情又好起来，她喜欢数学，是真的喜欢。

　　整个年级的孩子被集中到一个大的教室里，光线充足明亮，十分宽敞。
　　而且是传说中那样的阶梯教室，让所有的孩子都十分好奇。
　　这所初中唯一的阶梯教室，常年被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他们只在老师偶尔的谈话中才能窥得一星半点。
　　很快好奇便过去，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长在楼梯上的教室罢了。
　　安春来找个座位坐下来，把书包放在桌上。
　　一回头，她竟然看见苏开坐在她的左手边，只是隔了个空位。像以往一样，他拿着书安静的看着。早上的阳光越过教室旁碧色的樟树照在他身上，安春来在那瞬间竟然看得呆了。
　　一声轻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苏开的目光正放在她身上。
　　安春来干笑一声：“呵呵，好啊！”
　　苏开也笑：“好。”
　　“今天天气不错。”知了叫个不停，就知道多热了。
　　“是啊。”苏开瞅窗外一眼，同意她的话。
　　安春来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老师进了教室，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