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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手指拨过琴弦,天琴发出了悦耳的声音——简单却带着淳朴的力量。
      阿水双腿叠加端坐在竹藤椅上,左手按琴,右手抚琴,嘴里唱道:“那多拉花在夜里醒来,红色的月亮红色的花瓣,红色的血液烧红了地下……”她的双眼盯着地上,没有焦距,脑子里出现的是梦里的情景——
      是的,就跟这首歌一样,梦里一片的红色,那多拉花盛颜开放,泥土都被月光染红了。
      她的双脚没有穿鞋袜,光-裸着从红色的宽大裤子里伸出,左脚踩地,右脚悬空,右脚大拇指上绑着一串铜铃铛。
      “那多拉花流下了泪……”她一边唱着,右脚一边跟随节奏轻微一动,铜铃铛就跟着动,发出悦耳的铃铛声。
      她的右眼慢慢变了颜色,晕染了一点点红,指尖也泛出淡淡的红光,蛇一般地钻进了手里的天琴,沿着琴弦跳舞,又回到她的指尖上。
      循环往复,像是情人的痴缠。
      梦里所有的一切,她都能脱口唱出来,就像是本来就长在她身体里的音符。但阿满讲,这是那个危险的她的记忆,不是她的。
      真的吗?为什么这么清晰?为什么如此感同身受?
      为什么?!
      刺耳的声音猛然响起,阿水一呆,回过神来,指尖上的疼痛立刻钻入她的肉里。
      琴弦断了。
      阿水恼火,一丢天琴——咚!天琴发出了闷声,掉在地上没有挣扎。
      “不是 ‘唱天’,就是这么不好用。”她低声道,手垂下放在身侧,任那伤口慢慢聚集她的血。
      “再不好用,也是我做的,”门口站着神出鬼没的阿满,语气是一贯的傲。
      阿水抬头看他,没讲话。是,只有阿满做的天琴才最接近“唱天”的能力,只有阿满才能把各种容器的力量都集中在天琴身上。
      但,不是“唱天”。
      “我想要‘唱天’,”阿水喃喃自语,“我需要它,她也需要。”受伤的指头酥酥麻麻的,血在一点点聚集。
      阿满走进房间,站到她的面前,语气没有情绪:“我看看你的手。”
      阿水呆了一下,抬头看他——依旧一身斜襟黑色长衫,衣服上从来没有任何装饰,除了那斜襟上绣着的壮族图腾。
      “手。”阿满看她在发呆,挑了挑眉。
      阿水反应过来,抬手伸到他面前。
      阿水的手好看得很,细长细长的,但是又带点肉,每当她指头在琴弦上翻飞,那白色和天琴的褐色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你忍不住一看再看。
      如果是“唱天”,会更美。
      阿满想着,就伸手轻轻扶住了阿水的手,他的皮肤也很白,但和阿水的一比,又暗了一点。
      红色的血在伤口处聚集,还没干涸。
      “伤到了,”她低声说,“痛。”
      是呀,她痛。
      他习惯性地下跪,用舌尖为她止痛。
      她会用她的吻作为奖励,她和他像是两条蛇,纠缠不休。红色的帘,黑色的秀发,美丽的歌声,永远都能将万物的力量调动,那一只只蛊虫,颤抖地臣服在她的脚下。
      她是那样的厉害,那样的狠。
      阿满的眼前模糊起来,忽然——
      阿水的手动了一动,手腕上的木珠手串也跟着一动,亮出了暗色的花纹——云蛙与蛇的决斗。
      他立刻将手一松,淡淡道:“一点小伤而已。”
      他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阿水,眼底已经是波澜不惊:“在找到 ‘唱天’之前,你只能用这把天琴,捡起来。”
      阿水的手没了支撑,往下一坠,指尖的血滴落在地上,红得耀眼。
      她与阿满对视,最后还是屈服了。她弯腰去解脚趾头上的铜铃铛,一动,铃铛就叮铃叮铃的响。解了铃铛往床上一丢,她从竹藤椅上下来,走两步弯腰捡起了天琴。
      阿满在她身后说道:“琴弦我会给你补好,今天是 ‘布洛陀’,你可以下去玩。”
      下去玩?阿水怀抱天琴,侧身看他:“阿罗要来?”那个时常上山给她和阿满送吃喝的年轻仔——当然,以前是阿罗的爸爸送的,二十年过去了,换成阿罗了。
      每次阿罗来,阿满都要支开她,是不想她听到他们在讲什么吧?
      阿水哼了一声:“不用你补,我自己下山去找人补。”不是她不想听,她试图偷听过,很快就被阿满发现了,衣袖里的蛊虫一飞,她就在门外睡了过去。
      十年前她破不了阿满的蛊虫,十年后她的力量和他竟然也不是在一个台阶上。

      这五年来,农瑞和李明义他们从边疆一路而来,不是没经历过各式各样的盛大节日,但往往与所办的事情有时间冲突,并没有如此“全身心”的参与过。
      最活跃的张远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新奇得不得了:“这个‘布洛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身边的李明义笑眯眯给他解释:“简单来讲,‘布洛陀’是壮族一位极具创造力的神化人物,可以说是始祖,他的传说多和新石器时代、父系氏族有关,涉及了造物、造桥、种稻等各个方面。”
      他补了最后一句:“敢壮山是布洛陀文化的起源地,每年农历三月初七到初九当地都会举办布洛陀文化节。”
      走在前面一点的刘守成转头回了一句:“说白了就是一个旅游文化节,用来吸引游客的。”看,广场上到处都是外地游客,在这身穿壮族服装、花团锦簇的当地人中来回穿梭照相。
      李明义笑了笑,意味深长:“也许吧。”有很多故事,并不是字面上的故事,有很多文化的背后,是普通人不能理解的东西。
      农瑞跟在最后面,他知道李明义的身份有点特殊、所做的事情也比较诡异。不过这些他不管,他只管保护好这个特殊人物的安全。
      “阿哥,阿哥!”忽然有人冲他们这里喊。
      农瑞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几个漂亮的年轻女孩,一身衣裙却不是那些颜色艳丽的壮族服装,而是一身黑色。
      她们看到农瑞一行人看来,都笑嘻嘻起来,其中有一个快步走过来,居然想伸手拉住农瑞——
      农瑞下意识地收手躲开,一双眼警惕地看着陌生女孩。
      女孩呆了一下,又笑道:“阿哥,跟我们去祭祀好不好?”
      农瑞没有笑容,简单一个字:“不。”他撇过头,甚至不看对方。
      女孩的脸蹭的红了,有点措手不及。
      李明义很合适地出来解围了:“阿妹是黑衣壮吗?”他站到女孩的前面,笑眯眯一脸人畜无害。
      女孩得了台阶,一放松:“是呀,阿哥哪里人,好像还懂得蛮多。”
      “我云南的,”李明义瞎编乱造不脸红,“我们那边也有壮族的,多少懂得一点咧。”
      农瑞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任由李明义去胡说八道。但眼睛还是迅速地往女孩身上扫了一眼——黑色的斜襟长衫,长衫两侧从腰部下方一点开衩,里头是宽大的黑色长裤。
      他被对方腰间的装饰吸引了两秒钟——绣着图腾的腰带,那是什么?云?蛇?
      耳边忽然听见女孩在说:“祭祀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嘛!”
      还有李明义答应得很干脆的声音:“好,走。”
      农瑞无可奈何,李明义做事一向有点随性,但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于是一点头,张远和刘守成立刻迈开脚步跟在了几个女孩和李明义的后面——他们都不擅长也不便和当地女性打交道,几个女孩在前面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他们也不回视。
      农瑞跟在最后面。
      他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前面就是通往山上的台阶,半山腰就是祭祀的地点——
      祭祀,图腾,云,蛇,他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划过了心底。是什么?是什么?
      他有点头疼起来,人群越凑越紧,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手掌将所有人包拢在一起。
      “红色的水……长出了少女……”梦里的歌,奇怪的词。
      那黑色的衣服,蛇一样的暗纹——
      蛇?!暗纹?!
      农瑞的脑子像是有点东西炸开了,他想跟前方的女孩问点什么,对,问点什么?!他快走了两步,想超过前面的张远和刘守成,好问一问李明义和那几个女孩——
      猛然,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在人群里散开来,骚动的人群似乎随着暗流所到之处安静了,像是看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
      农瑞敏-感的神经一动,立刻往这种不同寻常之处看去——
      距离他大概十米远的右前方处,原本有些拥挤的人群竟让出了一条道,人人着魔似的安静了,盯着那一道暗流——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
      一个女孩。身穿黑衣的女孩。
      农瑞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缓缓走动,不紧不慢,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越发衬得一身黑衣的奇特。是的,很奇特,这种黑色像是有生命——可似乎也就是普通的黑色而已呀。
      她背着一把天琴,如她一样的纤细小巧。褐色的琴身在她背部的黑衣上静静沉睡,带动着所有人都安静了。
      她的发髻高高盘起,露出白色的脖颈,一道黑布发饰盘在她的脑袋上,在阳光下微微一闪——像是有暗纹。
      所有人似乎都入魔一样看着她,为她让路,无形的手拨动着人群,谁也不敢阻拦在她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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