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龋齿-失控》厘米成长记

3、第 3 章

　　三
　　午饭的菜有大龙虾一锅，里面还闷了香肠和鸡蛋，闻着一股腌肉的油脂和辣椒的味道，诱的人立刻就流口水，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油麦菜，一盘蒜苔腊肉，还有鸡蛋羹。
　　程母一边说晚上再炖排骨汤喝，一边说这样做的龙虾很美味，上次程爸过生日就这么做的，姑妈他们连汤都喝的没剩下了。然后就要先给小齐弄吃的，其实小齐能吃的实在少，除了干饭，大概就能吃油麦菜和鸡蛋羹了，而油麦菜里面又有大蒜，她也不爱吃。
　　午饭吃的非常和谐，和谐的程度让程与橙觉得家里人的关系都非常的好，程母还打电话叫了程姨夫过来吃饭。
　　程姨夫一直和程姨妈分居着，自己一个人住在程父妈家的老房子里。程姨夫这个人很不讲究，几乎从不收拾屋子，把屋子都住得有一股霉味了。
　　因为他一个人，所以节假日程母总是让他过来吃饭。
　　程父吃了一口龙虾说：“今天高兴，喝点酒。”
　　“你哪天不喝酒的”，程母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还是开了白酒递过来。
　　程父问程弟要不要喝，程弟说不喝，胃不舒服，然后大家没用别的话题，便一直在说龙虾的事情。
　　程弟说：“我们前几天也出去吃过一次，这么一小锅就花了二百多，感觉还没吃到味就没了，姑姑家的表哥做的龙虾非常美味，但是都不及妈妈做的。”
　　然后扒了一口饭又说道：“就是有点辣。”
　　“下次少放点辣椒。”程父边说着边给程与橙碗里夹了几个龙虾，又问小齐能不能吃，程母说给她预先留了不辣的。
　　程与橙吃了口龙虾觉得太辣，简直无法下咽，只能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实在太辣了，放了多少辣椒啊。”然后侧过头问程弟媳：“这么辣，你能吃吗？”
　　程弟媳说：“还好吧，之前吃辣鸭子的时候比这个还辣。”
　　“有那么辣吗？”程母一边给小齐夹菜一边问，“可能这次买的辣椒比较辣吧。”
　　程与橙不太想吃，于是哈气说道：“实在太辣了。”
　　程弟接着说：“妈妈，辣椒不要钱吧。”
　　这个调笑的话一点都不好笑，可是大家都在笑。
　　小齐不太想吃饭，程母给她喂了一碗，也不管程与橙在旁边说她在家都是自己吃饭的，让她自己吃。只是说：“那是在你家，现在是在外婆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外婆宠一下怎么了。”
　　程与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说：“习惯不好，变坏了不容易变好。”
　　程母不理她，小齐也没理她，她很享受被喂饭的感觉。
　　这顿饭吃的很和谐，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连小齐都在旁边举着碗要干杯。这让程与橙生出了一种错觉：难道说他们在闹离婚这件事是不存在的，这些都是她的幻觉，难道真的如她妈妈说的他们回家就是回家来玩一趟的。可为什么她突然之间有这样的幻觉呢？她都没在家那么久了，得到家里的信息很少，怎么突然就幻觉家里给打电话让她回来调节呢？
　　可是这不现实啊！如果是幻觉，那就意味着，没有人给她打过电话，那么她也没有给谁打过电话，那就意味着，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回家了，而且回家一看，她弟弟也刚好今天回来。大家其实挺和谐的，只是她内心突然产生波动，以为父母在闹离婚，于是偷偷突袭杀回家看一看。
　　可是如果没有人给她打电话，她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啊，她几乎是不主动回父母家的，因为几乎每次都是笑着回父母家，哭着走。她不能在父母家呆超过3天，不然好好的家庭对话就会从意识形态变成人生攻击；社会新闻的讨论也肯能变成人身攻击；聊聊我们的亲戚朋友也可能变成人身攻击。所以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程与橙才会回家，过年就属于这种不得已的情况。有时候程与橙会有点疑惑，过年的时候回去和父母团聚这件事有没有必要，如果非要找个时间回家和父母团聚一下，那她一定不选过春节的时候啊！
　　原因有两个：第一，春运时候路况不太好。第二，过春节回去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是在和父母相处。
　　路况不好是整个国家都承认的事情，Y市到她父母家路程虽然不远，但没有直达的火车，程与橙以前没车的时候经常只能坐汽车回去，坐汽车还要转车，到处都是人，她还有点晕车，她真的很讨厌春运的时候坐汽车。
　　没有时间和父母相处是因为相比于平常的日子，父母都忙，程母要花大量的时间做饭来招待亲戚朋友，而且这些准备工作在过春节前很多天就开始了，这让程母很累，她便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似乎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吃了吗？”，但凡她抽出一点时间，她就会让自己休息一下，打打麻将。而程父也很忙，他在忙着陪人吃饭喝酒。春节间的一顿午饭大概要吃2-3个小时，酒是桌上必不可少的，等喝完这么久的酒，程父就只能去睡觉了，等他再醒的时候，大概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晚上不会喝那么多酒，但是睡了一下午，就有精神去打麻将了。
　　有的晚上，家里没有客人了，母亲只需要热一热中午的剩菜，一家人早早吃了饭，坐在那里烤火，然后聊起天来，这样的聊天总有点像做年终汇报一样。
　　程与橙每年回家的时候也会大致的说下自己的工作，她的父母亲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评论的。等她说完，父母亲就开始说有个朋友的孩子和她差不多大，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就干的那么好。说着说着，意味就有点变化了，好像从赞美别人变成了批评她了，总之就是她不如人。慢慢地又变成指导人生——我觉得你得这么干。最后总能发展成为人身攻击，大意是对程父对自己的子女的成绩不满意。
　　程父是最擅长对家里人发动人身攻击，他知道他们的弱点，知道他自己有一定的道理，知道他们不会反驳他的。这个时候程弟一般是不说话的，他实在混的不太好，他不好意思出声，也懒得出声，这样的话他总能左耳进，右耳出的。
　　可程与橙却反感这一套，她总是要找她的理由说出来，大概是自己能力有限，时间有限，钱不是最重要的等等。这个时候不说话其实是对的，因为不说话，他们的父亲便没有了对话的人，他自己说的无聊可能就不说了。可是程与橙偏偏要说出自己的感受，反驳的话她其实可以不说，但是她希望她的父母亲可以稍微理解下自己，自己是在朝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努力，只是能力有限而已，可是这些反驳的话将引起战争。
　　对话双方像要变成仇人一般，一方瞪大了眼睛，气愤的很，另一方没法反驳，观战的人这个时候会跳出来说好话，可是这个时候谁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于是人身攻击升级，然后一个气愤的扔掉桌上的玻璃烟灰缸，踱步离开，另一个开始哭。
　　这是常态，这通常发生在程与橙回家的第三天。
　　这种常态，让程与橙对回家这件事有着心里阴影，还没有回家就会应激反应，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可能的一架。最终程与橙将这件事归功于过春节，如果不是过春节回去，那么别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回去，她的父母亲就还不那么清楚别人家的孩子是如何的优秀，这样他发出人身攻击的可能性就比较小，当然，他还是可能发出攻击的，但是要避开他的攻击也比较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