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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
      mq是在被我暴打了一顿之后才意识到程与橙的恶化的,他被打了之后哭了,然后意识到程与橙问题的严重性了。那时程与橙已经吃了4个月的药了。我也来他们家好几个月了。
      那时程与橙的感官几乎消失了,她失去了欲望,各种欲望,但是她自己还不知道,我不能让她一直做个活死人。我来陪她戒瘾,我陪她散步,告诉上瘾的过程,是抑郁的过程也是失控的过程。
      我很生气,他为什么不来帮帮她,她难道看不见她在快速的死亡吗?我打他之前没想过要打他,我只是在和他说话,可是他不理我,我只好打他一顿,让他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那之后,他开始看抑郁症的相关书籍,加了相关群,并在网上咨询了心理医生,并时常邀请我去看他和心理医生的对话。
      那位心理医生姓吴,他们是用语音交流的。
      mq:“她要死,但是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让孩子没有妈妈,不能死。看网络小说上瘾,老是说绝对不要原谅书中的角色。现在和亲人的关系也不好,几乎不交流。”
      吴医生: “你是说她有点分不清小说与现实的边界?”
      mq:“好像是的。”
      吴医生:“具体点说呢?”
      mq:“怎么说呢,也不全是。她一点都不能接受小说人物的背叛,更加不能接受被背叛的人原谅那个背叛的人,她似乎有点分不清,应该说是颠倒了,她为小说里的事情情绪波动很大,但是现实中的同样的事情她却没有很大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情感冷漠症。”
      吴医生:“那视频或者电影中的呢?”
      mq:“她现在几乎不看电影和视频,只是看网络小说,尤其是言情小说。看得飞快,有时候只看些章节就不看了。”
      吴医生:“我觉得可能认知偏差的可能更高点。是不是现实生活中,她受到了什么背叛,但是不得不原谅?你们夫妻都是忠实对方的吧?”
      mq:“对,说不上背叛,只不过说过几次谎,她当时很生气,可是事后也没有追究。”
      吴医生:“从什么时候和父母关系不好的,为什么?”
      mq:“本来一直也不太亲密,她本来觉得她父母有些重男轻女,她父母从她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有吵架打架的。说到背叛,可能是她觉得他爸爸出过轨,但是她妈妈没有离婚,然后大吵一架,她现在已经几乎不和他们说话了。她以前是很喜欢她爸爸的,因为她爸爸总是说最喜欢她,但是又总是吵架,她现在也不相信他爸爸喜欢她了。”
      吴医生:“朋友也不多吧?”
      mq:“嗯,她不愿意去交朋友,从那以后门都几乎不怎么出了。其实她大学就有一定程度的抑郁,可是现在变严重了,她之前还控制不了自己,想打孩子,觉得内疚的很,前几天她打了我,说我不救她,我觉得她打我的时候没有一点内疚感。我觉得我什么都顺着她,只要她不高兴,我在家几乎就不惹她,可她越来越冷漠了,就像是除了女儿她谁的感觉都不在乎。”
      吴医生:“看样子她的trigger就是她父母的关系,然后由于看小说渐渐偏执到认为是‘被原谅’,然后你没有处理好你们的信任危机,让她对你很失望。可能她在小说中寻找意想中的完美世界。”
      mq:“对,我觉得是这样,我想让她再信任我,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吴医生:“我先给你总结下,她现在这种症状应该是躁郁症,有一定程度的认知障碍,情感冷漠。抑郁症应该是由于小时候家庭环境形成的,多表现为自卑,缺乏安全感,想得到重视,却又没有。没有朋友,然后她最信任的人是你,你又骗过她,慢慢积累,她不再信任你了,就发展成躁郁症。”
      mq:“那怎么办呢?”
      吴医生:“治疗是个长久的过程,也需要你妻子的配合,你知道吧?”
      mq:“知道。”
      吴医生:“最好就是能让她和我视频面谈的。”
      mq:“可是她不会愿意,她情愿吃药,她现在正在吃一种抗抑郁的药。”
      吴医生:“那就循序渐进吧,吃药也是一环,我指导你来引导她吧。”

      我搬到程与橙家里的时候,距离她那次离开父母家已经一年了。这是我第二次和程与橙同居了,第一次是她上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她迷基督教,然后在暑假的时候谁也没告诉的就准备去西藏了,她走到半路就返回了,然后她就不迷宗教了,然后和我合租了房子,搬到校外去住了。
      我几乎是空手搬进来,我住进来之前她见过她妈妈两次,一次是程弟媳生孩子,她去看望,那个时候她的焦虑症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没有人会注意这些,生孩子是很大的事情。一次是她拒绝她妈妈来探望她,甚至不愿意和程弟说话,家里人派代表来看她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程母的来访是一次突袭,她是从程弟家来的,事先并未告知程与橙。
      程与橙让mq将主卧让给程母住,然后和mq一起挤在衣帽间那张1米2的小床上。
      除了不愿意出门,程与橙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她和程母聊着程弟家和他岳父家的事。
      程母说程弟媳妇不爱搞卫生,家里的灰都有一层了,程弟媳不会做饭,程岳母也不会做饭。她想说下程弟媳,但是又不好怎么说,有时稍微抱怨,她也当没听见一样,不做就是不做。然后是难以忍受和程岳母一起生活。总总琐事,程与橙在程母面前多站在程母的立场上,敷衍附和。
      只有一次,程母说:“程弟媳有次说程弟打过她”。
      “打架?为什么?”
      “为什么忘了,总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是打了她一巴掌。”
      程与橙想说什么,她想说的仍是再怎么样也不该打人。可话题很快被转移了,程母又说了些什么,程与橙忘记了。
      她想:是不是程弟最后也会变成程屿?
      后来程与橙也曾试图和程弟聊天,想要提醒他,他变成程父的可能性。可程弟总是很忙,而程与橙能保持良好的情绪并愿意和人讲话的时间又很少,程与橙也不知道那几次尝试有没有成功,或者后来她也不关心了。
      除此之外她几乎没有和家人有什么联系。
      最开始搬到程与橙家里的时候,我一直是被mq先生忽视的。我都不确信程与橙是否和mq先生商量过让我来住这件事。
      他忽视我,我也忽视他,刚开始我们几乎是没有交流的,他好像看不到我一样。
      mq上班的时候,我和程与橙总是在讨论些哲学的问题,这种讨论让她可以脱离开小说,她很喜欢我对于她的了解,这点上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我们分析她的心理,分析她看的那些小说的结构,分析人物面相和性格,有时候无聊的只是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好像是十一,mq先生带着小齐回他父母家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家里只剩下我和程与橙。我们谈到死亡。
      她对自杀这件事充满了热情的向往,她甚至在脑海里面设计了好几种类型,她最想要的是死亡幻想是去看一看她最想看的西藏的风光,然后去爬珠穆朗玛峰,雪崩也好,自己脱队也好,最后冻死在山上,被动物或者鸟儿给吃掉,这样连渣也不剩下是最完美的,可以称之为回归自然。
      我给她分析了下这个幻想的不靠谱性:首先,如果死了,别人会去找,可能家里人还会去闹,真烦吧,况且凭你的本事也躲不到一个人找不到的地方吧,被人找到,人家还得鄙夷你浪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但是你又不能提前说你是去送死的,不然谁还带你上山;其次,你体力太差,根本爬不了那山;再次,冻死其实是很痛苦的,也许你想象的是一睡着就醒不来了,但是这个受冻的过程通常可能要维持4-8个小时,这个时间里,被冻着的人生理心理都会非常的痛苦。所以我们最后一致同意这个幻想虽然浪漫,但不具有现实性。
      她是不想死的特别痛苦、难看或者众所周知的,所以同样的快速死亡的车祸就被排出了。不管是车祸、高空坠落还是溺水都会将人搞的非常难看。虽然被排除掉了,但是她还是有大概一年的时间开不了车,因为开车总是让她有冲动,尤其是经过那座桥的时候,她会特别想要从桥上冲下去。
      她只是很有冲动,那桥在她心里其实是美好的,她因为这个开车过桥的过程而决定把房子买在桥的这头。这让她和mq先生最开始上班的时候很困难,因为坐公交去上班得花掉接近一个小时,冬天的时候更是冷的不行。但是经过那桥却是每天最令她愉快的时刻,她在晴天的早晨经过桥,看得见初升的太阳,晚上回来的时候仍然在这里看见最美的太阳。不那么热的秋天,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是最美的,好像有一层阳光撒落在那湖上,水流泛起的光和湖边的芦苇上镀上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偶尔还有水鸟飞过。有雾的天气桥上仍是美的,但是有雾的时候容易出事故,所以她不太喜欢有雾的天气。但下雨的天气仍然是美的,因为雨水落在湖面上就像与天空连成了一片。
      她忽略了湖面上的采沙船和船发出的声音,忽略了周围汽车的声音,她忽略了周围的人声。她总会想,如果这桥不是这样的用于交通,只到她的家多好,就像《悬崖上的金鱼姬》一样。她对那故事里悬崖上的房子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这桥成了承载她幻想的桥。
      我们在十一的时候尝试了最可行的一个死亡幻想。这也是她反复想的最不痛苦的死亡幻想:喝酒、吃安眠药然后割腕,只要一整天没有被人发现就死定了,一定不会得救的。
      酒和刀是很容易买到的,但是安眠药却不容易买。这件事她上大学的时候知道的,她曾去买过安眠药,但是药店没有卖的。而最近她也去医院开过,医生首先都是开的温和的药,像脑心舒口服液什么的,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是去医院开药,mq先生总是跟着的,她也总怕坐诊的医生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所以几乎开不了口要安眠药。
      虽然医院开不了,但是她还是找到了方法。她有次感冒的时候,吃了一种牌子的感冒药,那药让她全身发晕,几乎失去了感知,她觉得这便是她的安眠药。
      那天就我们俩,程与橙饭也不想做午饭也不想吃,她觉得烦躁的很,她有点担心小齐跟着她奶奶能不能睡,又有点担心mq先生喝酒了开车,这样的小事总是能让她立刻烦躁起来。然后她又发现mq撒谎骗她,小齐的奶奶打电话说小齐睡的还好,mq在外面过了一夜,但是前一晚mq给她发的信息说他要哄小齐睡觉了。这让程与橙很气愤,她从没怀疑过,这只是小事,她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骗她。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明白这个态度问题有多严重,他为什么不明白,这样一次便会失去她的信任。因为她将不相信她以前所相信的,一切都已经被推翻。
      我也有点烦,我最近大脑空空,我对mq表示了鄙视。我们喝了清酒,她喝两瓶就倒了,所以她喝了一瓶,我喝了一瓶。我们喝酒之后异常的兴奋,都觉得特别想要笑,两个人手舞足蹈的,想要说好多话。她微醺的样子真是诱人,眼神迷离,短发蓬乱,我几乎都想亲吻她。
      她乱说着活着真是痛苦啊,要是没有孩子就好了,她觉得自己对其他的感情都不太重要了,她真的可以去死了,只有一点,她是真的不希望小齐成为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点都不显得痛苦,仿佛痛苦早已经过去,仿佛正在忘记自己是有小孩的人,剩下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就连去死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我无话可说,我无法完全的明白她的痛苦吗?不是的,我完全能明白的。我只是也失去了语言,即便明白这孤独的心,这痛苦的根源,也无济于事。我甚至只能顺着她的意,让她去死。让她去死吧,我对自己说。
      于是我真的说了出来:“那就死吧,我和你一起死吧。”我当然只能和她一起去死,我是为了做她的朋友而来的。
      我们拿出了药片,一人吃了一片,觉得不够,就又吃了一片。我觉得我们都支撑不住了,头已经太晕了。我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一刀,血流出来了一点,并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我不够用力,于是我又划下一刀,这次深了些,一大颗的血珠不一会就冒出来了,仍然不疼,这真让人兴奋。我拿起程与橙的手,在她的手腕上亲了一下,凑近她的脸,亲了一下,在她的耳边说,我爱你。她说好,牵住了我的手,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是左手,上面已经有很多伤痕了。我划下了一刀,我也许是用了力气的,我看着她的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舔一口她手上的血,可是我支撑不下去了,我昏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程与橙的葬礼。我在梦里就疑惑,程与橙是不愿意有葬礼的,但是死了的人怎么管的了活着的人。我看见几个人的眼泪,我走上前去,一阵虚无,我冲着他们喊着:“你们难过了吗,你们的女儿早就死了,你们难过的太晚了。”
      我是故意的,我在那刻只想到了程与橙曾经和我说的话:她父亲曾经问她羡慕不羡慕一位比较富有的姐姐的生活。她当时回答是:“有一定程度的羡慕,但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和她交换人生。”她说当时程父的表情似乎是鄙夷,她说她想解释,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单变量的,如果交换,我只是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仍然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她说她说不出来,她不愿意看他的那个表情,从来都是他先不要她的,这真让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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